暗紅絲絨錦盒裏,躺着一隻精緻繁複的小花冠,金絲打造,鑲嵌了貴重的翡翠寶石和東海珍珠,做工細膩而複雜。
“好漂亮!”
她贊歎。
她喜愛收集珠翠首飾,連忙下榻走到妝鏡台前,在頭上比劃。
比劃着比劃着,她突然好奇回眸:“二哥哥,你的府邸都被查封了,這麽貴重的東西,你是怎麽弄到手的?”
蕭弈合上書卷。
從前的南嬌嬌,收到禮物隻會興高采烈活蹦亂跳,絕不會想這麽深。
不愧是當了司隸的女人。
南寶衣抱着小花冠,驚訝:“難道……是你偷來的?”
“我是見不得光的梁上君子嗎?”蕭弈蹭了蹭鼻尖,“府邸雖然被查封,但私庫裏還是有些銀錢的。給你買件首飾,算什麽大事?”
南寶衣這才放心。
她繼續高高興興地試戴小花冠,打算一會兒打扮漂亮去給祖母請安,反正她今日休沐不必上朝。
廊外。
十苦和十言對視一眼。
天曉得他們主子手頭有多緊張,都已經兩個月沒給他們發月錢了。
于是主子昨夜見過曲州唐家人之後,就帶着一幫天樞精銳,洗劫了錢家金庫。
錢家郎君錢商羽,曾與王妃說過親,卻在相看的花廳裏,和表妹雯雅暧昧苟合,主子暴怒,把錢家人抓進了大牢,還廢了錢商羽。
後來吳家出事,才暫時放過錢家人。
主子看他們不順眼,加上他們效忠沈皇後,這才挑他家下手。
錢家不愧是長安城最黑心的大珠寶商,金庫裏的金磚堆積如山,堪比當年衛國國庫!
隻是那些金磚現在都成他們主子的了,連帶他們也發了好大一筆獎金!
……
南寶衣去松鶴院請安時,府邸仍舊賓客盈門。
她踏進花廳門檻,意外瞧見小公爺和小堂姐也在。
請過安後,南寶珠笑道:“長公主得知咱們家位列上品,嬌嬌又官拜大司徒,對你好生贊歎,還特意備了許多厚禮,讓我們送過來。”
南寶衣的目光落在她頸間。
小堂姐的肌膚是奶白色,所以頸間紅痕相當醒目。
許是察覺到她的目光,小堂姐不自在地攏了攏衣領。
凝白通透的耳廓,更是緩緩染上绯紅。
“‘我們’?”南寶衣含笑望了眼甯晚舟,打趣,“從前小堂姐和我在一起時,才會自稱我們,如今和小公爺倒也稱起我們來了。也是,你們才是夫婦,确實該自稱我們。想來明年,你們就能有小寶寶了吧?一胎兩寶才好呢!”
“哎呀!”
南寶珠又羞又怒,圓潤白嫩的面龐紅得快要滴血,連忙捏起拳頭去搗她,“再胡說,我今後都不跟你玩了!”
南寶衣一邊躲南寶珠的打,一邊故意喊話:“小姐夫,你快看珠珠,她打我!”
一聲“小姐夫”,令甯晚舟相當舒坦。
他拉住南寶珠的手,溫柔道:“别打了,當心手疼。”
南寶衣:“……”
得,她竟吃了一嘴狗糧!
花廳裏又來了幾位客人,氣氛更加熱鬧。
南寶衣趁他們寒暄時,坐到老夫人身邊,小聲道:“祖母,鎮國公府可有提扶正的事?”
老人往她嘴裏塞了一顆金絲蜜棗兒,笑容慈愛:“嬌嬌還沒來的時候,小公爺親自提了一次,說是已經得了長公主的同意。照我的意思啊,不如先把珠丫頭接回來,再與他們商量婚期,以正室之禮把她嫁過去。隻是,小公爺舍不得放人,不肯答應呢。”
金絲蜜棗兒甜甜的。
南寶衣暗道,小公爺才嘗了滋味兒,當然舍不得放人。
那個少年,壞得很呢。
她正經道:“實在不肯放人,咱們也沒辦法。隻是須得要求鎮國公府重視這次大婚,三媒六聘,一樣也不能少!”
老夫人沒說話,隻是笑吟吟地看着她。
南寶衣好奇:“祖母?”
老人把她摟進懷裏:“我們嬌嬌兒這麽爲姐姐着想,真是懂事,祖母高興呢。隻是你也要爲自己打算,知道嗎?祖母不知道還能活幾年,就想看着我們嬌嬌兒也有夫君疼愛……”
南寶衣仰起頭。
歲月真是殘忍,祖母鬓角的白發比去年更多,就連臉上的紋路也越發細密,可疼愛她的心,卻是與日俱增。
她伏在老人懷裏,鼻子酸酸的答應着。
……
次日。
南寶衣去司隸衙門時,聽見一片鬼哭狼嚎聲。
她翻身下馬,把缰繩丢給随從:“這是怎麽了?”
唐骁黑着臉過來禀報:“是錢家的人過來報案,說是金庫被盜,損失多達數十萬兩黃金。吵吵得厲害,非得親自見你,攔都攔不住。”
錢家……
南寶衣莞爾。
他們家本來就有問題,以次充好,賄賂官員,偷稅漏稅。
上次二哥哥查他們家,結果卻因爲沈皇後而被迫放棄。
沒想到,他們竟然主動送上門來了!
人群讓開。
錢家人都聚集齊全了,錢夫人、錢商羽、雯雅等人都在。
錢老爺哭得一把鼻涕一把淚,控訴道:“南大人,我們家上百年積攢的黃金,都被人偷走了!無論如何,你得給我們一個說法!”
南寶衣溫聲:“案子我們接了,會詳查的。”
也順便查查他們的黑賬。
錢夫人拂袖,厲聲道:“不必詳查!我們已經知道兇手是誰!”
南寶衣點點頭:“那進去說。”
“就在這裏說!”錢夫人不滿,“當着全城百姓的面,才不至于叫你偏袒兇手!”
南寶衣輕笑:“聽夫人的意思,那兇手與我是認識的?那成,就在這裏說。“
周聆書特狗腿,立刻招呼随從搬來一張胡床。
南寶衣撩袍落座:“說吧。”
“兇手是蕭道衍!”錢商羽臉色雪白,“我們錢家行走長安,從不與人結仇。唯一的仇家,是蕭道衍!昨夜金庫被盜,肯定是他幹的!”
他被廢了子孫根。
如今說話,竟然娘氣起來。
南寶衣垂着眼睫,想起了那頂精緻的小花冠。
她淡然地拍了拍袍擺,笑道:“你們懷疑他,可有證據?”
錢家人面面相觑。
證據,自然是沒有的啦。
南寶衣笑意更盛:“他如今就在我府上,早晚戴着鐐铐,哪裏有機會去你家行竊?更何況,昨夜他一直與我寸步不離,諸位可不要随意誣陷好人。放心吧,你們的案子,我會親自去查。”
錢家人還沒來得及抗議,街頭那邊突然傳來喧嚣聲。
南寶衣望去。
無數身穿白衣的讀書子弟,正遊行而來。
行至官衙門前,他們齊刷刷地跪倒在地,高聲道:“請大人爲皇太子翻案!”
南寶衣愣住。
周聆書俯身湊到她耳畔:“今天是皇太子蕭甯的忌日。這些讀書子弟,都是寒門裏年輕一輩的翹楚,當年也都追随過皇太子,感情十分深厚。去年冬天他們就鬧過一回,沒想到今年又來了……你小心些處理,别惹怒了寒門。”
他們說着話。
角落裏,穿着黑色鬥篷的人,五官隐在黑暗裏,正靜靜注視他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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晚安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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