荷葉正在逗弄阿弱。
聞言,她驚愕擡眸:“王妃怎麽會這樣想?奴婢聽說,朝代過渡很不容易的,有些地方官借着清君側、匡扶楚皇的名義,在各地造反,殿下這段時間忙于調兵遣将,吃住都在禦書房,可忙碌了,哪兒有時間臨幸美人?”
南寶衣揪下花瓣。
她當然知道,道理是這個道理。
可是……
荷葉把阿弱交給奶嬷嬷,提議道:“如果王妃放不下心,不妨去禦書房探望殿下。殿下那麽愛您,三日未見,想必也思念得緊。”
南寶衣沉吟不決。
片刻,她果斷地丢掉蓮花蕊,道:“吩咐小廚房煮一盅雞湯,我給二哥哥送午膳去。”
雞湯盛在白瓷描金小盅裏,飄着碧綠蔥花和鮮紅枸杞,散發出鮮香濃郁的味道,令人食指大動。
南寶衣将小盅放進紫檀木食盒,親自拎着,興沖沖去禦書房找人。
然而禦書房裏,隻有幾個大臣忙着拟定新律,并不見蕭弈人影。
荷葉瞅了眼守在禦書房外面的十苦,小聲道:“要不,奴婢去問問十苦大哥?”
南寶衣挑眉,意味深長地看她一眼。
荷葉立刻羞得滿臉通紅,深深低下頭,沒敢和她對視。
南寶衣擡袖顔面,笑眯眯的:“去吧,多說會兒話也是使得的。女大不中留嘛,我懂得的。”
荷葉更加臉紅,受不住自家姑娘揶揄的眼神,連忙去尋十苦。
十苦爲了假扮和尚,兢兢業業地剃了光頭。
如今頭發還沒長出來,光溜溜的腦袋甚是锃亮,更添幾分兇相。
荷葉擡起眼皮撩他一眼,細聲道:“十苦大哥,不知殿下去了何處?王妃特意來給他送午膳,那雞湯她煲了整整十二個時辰,味道可鮮美啦!”
十苦:“……”
他暗暗翻了個白眼。
王妃不會做飯,王府上上下下誰不知道?
更何況雞湯哪兒能煲十二個時辰,一天一夜,鍋都焦了,那湯還能喝嘛?
他厭惡荷葉這小小女子撒謊,沒好氣道:“殿下去了照水殿。”
荷葉見他表情不善,情緒低落地“哦”了聲。
本欲離去,卻還是鼓起勇氣,從懷裏取出一物。
她羞怯道:“十苦大哥,這是我爲你做的帽子。夜間天涼,你光着腦袋怕是容易染上風寒,戴上這個,不僅保暖,也更加美觀。”
十苦冷漠:“你覺得我很容易染上風寒?難道我是歪歪倒倒的病夫嗎?什麽美觀不美觀,你是覺得我光頭很醜?這玩意兒,我不要。”
荷葉:“……”
老天爺!
她不過是随口關心,爲什麽十苦大哥會産生如此誤解!
荷葉眼眶裏含了兩包淚,委屈地瞪他一眼,轉身去尋南寶衣。
南寶衣就在不遠處,把他倆的對話盡數聽去了。
她安撫般挽住荷葉的手臂,似笑非笑地盯着十苦:“鎮安寺立了大功,高興吧?”
提起鎮安寺,十苦頗爲自豪。
他高興道:“可不?楚懷南的心腹坑殺了八百僧人,是卑職帶領天樞暗衛,在短短兩個時辰之内制服了他們!王妃您是沒瞧見,咱們天樞有多麽勇武過人!”
南寶衣暗暗啐了一口。
這二愣子,隻知道打打殺殺,半點兒不會疼惜姑娘。
她輕嗤一聲,故意楚楚可憐道:“好好的提什麽殺戮,叫本妃心慌頭疼,害怕得緊。罰你這個月不許領俸祿,你可服氣?”
也算是爲荷葉出一口氣。
十苦驚呆了!
他眼睜睜目送南寶衣遠去,狂撓光秃秃的圓腦袋,全然不知道自己做錯了什麽。
禦書房的老臣們,笑眯眯地搖頭。
就這樣的愣頭青,除非雍王給賜婚,否則能娶到媳婦那才叫有鬼。
南寶衣帶着荷葉往照水殿走,不悅道:“那頂帽子,可是你熬了兩個通宵才做好的,比外面賣的精緻講究多了,他竟如此不領情!反正剃了光頭,如此不懂美人恩重,何不幹脆直接去當和尚?”
荷葉原本委屈得厲害。
聽見十苦被自家姑娘這麽一罵,頓時忍俊不禁。
她羞赧解釋:“十苦大哥就是那樣的性子,木讷老實,沒有那麽多花花腸子……奴婢喜歡的,恰好就是他的憨直性子。”
南寶衣一陣無言。
還沒許婚呢,就開始爲夫家說話。
這要真嫁過去,那還得了?
主仆倆說着話,已經行至照水殿外。
殿門緊閉,也不知裏面在做什麽。
屋檐下守着一排黑臉侍衛,跟放風似的。
南寶衣磨着小白牙,門窗關得這樣緊,還叫侍衛在外面守着,蕭弈那個狗男人,莫非是大白天的在裏面……
她腦海中浮現出不堪入目的畫面。
她抱着食盒,又好奇又着急,朝侍衛們做了個“噤聲”的動作,不許他們進去通傳。
她放輕腳步,小心翼翼登上台階,趴在門縫邊緣偷窺。
這一看,才知道是自己誤會了他。
殿裏陰森森的擺滿刑具,幾個男人被吊在半空,滿身都是鞭笞過後的傷痕,一眼望去血肉模糊甚是吓人。
南寶衣眼尖,認出其中一個,正是那日在大街上帶頭鬧事,揭穿蕭弈身份的壯年男人,他身上的傷也最嚴重,仿佛從血水裏撈出來一般。
他有氣無力地哭着求饒:“殿下,别打小人了!小人錯了,小人知錯!您有什麽話要問,問就是了!隻要您别打小人,小人定然交代出幕後主使。”
蕭弈漫不經心地站在殿中。
陽光透過窗棂照進來,落在他高挺漂亮的鼻梁上,将他的臉分割成一明一暗,唇畔噙着若有似無的冷笑,看起來充滿戾氣。
他戴着漆黑的牛皮手套,襯得手指修長而骨節分明,手中握着帶血的皮鞭,皮鞭稍端垂落在地,映襯着鉚釘軍靴和滿殿陰暗,有種血腥的禁欲之感。
“殿下……”
那人哭得一把鼻涕一把淚,聲音裏充滿了哀求。
他就沒見過蕭弈這種人。
把他們兄弟抓進這裏,也不審訊盤問,直接開打,往死裏打,搞得他們想說出幕後指使者都沒有機會。
這不是虐待嘛!
面對他的哭求,蕭弈根本不搭理。
幕後指使是南景和南胭,他早就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