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胭失笑,溫柔道:“程姑娘是皇妃,是皇上的女人,如果我殺了你,我是要拿命謝罪的。”
程載惜聽她這麽說,恐懼感稍微減輕了些。
是啊,她是皇妃,南胭再怎麽大膽,又怎麽敢謀害皇帝的女人?
她喘息着,眼神裏的乞求消失不見,正要恢複趾高氣昂的姿态,卻覺後腰猛然一痛!
她緩緩低頭。
匕首,捅穿了她的小腹。
血液滲出,逐漸染紅了她的宮裙。
她整個人彎曲的像是一張弓,指尖顫抖,輕輕抱住肚子。
南胭抽出匕首。
她歪頭,笑容更加恣意:“隻可惜,我不怕拿命謝罪。”
似乎生怕那一刀沒有捅死程載惜,她又惡狠狠給了她兩刀。
程載惜滿身是血。
她緊緊盯着南胭,不停後退,直到終于力竭倒地。
血液從她傷口裏汨汨流淌,将她身下的那一片青磚染成深紅。
她裙裾散開,雙眼渙散地盯着遊廊橫梁。
南胭立在原地,嗓音冷漠:“昔日你将我賣進窯子,這筆賬我終生難忘。程載惜,今夜你死在我手上,我才算解氣呢。”
她轉了轉匕首,正要登樓去尋南寶衣算賬,想起那幾個膀大腰圓的嬷嬷,略一思量,又收起匕首轉身離去。
幾個老嬷嬷,爬藏經閣的樓梯累得氣喘籲籲。
終于爬到頂層,已是累得跌坐在地,大口喘息。
等她們終于休息夠了,才捶着腰,拿起宋柔給的鑰匙打開黃銅鎖。
推開門,濃烈酒氣撲面而來。
裝飾古雅的書屋裏,翻倒着無數酒壇子。
烈酒流淌滿地,宮燈映照下宛如流金。
穿玄黑色織金牡丹襦裙的少女,赤腳坐在書案上,正仰頭往嘴裏灌酒,晶瑩剔透的酒液順着她的脖頸滾落,沾濕了大片衣襟。
嬷嬷們面面相觑。
南寶衣砸碎了酒壇子,擡起猩紅醉眼,意識竟然十分清醒:“我弄傷了楚懷南的眼睛,你們是宋柔派來罰我的?”
嬷嬷們下意識點點頭,又急忙搖搖頭。
爲首的嬷嬷闆着老臉,威嚴道:“南姑娘,皇後娘娘仁慈,不僅不計較你刺傷天子的罪名,甚至還給你晉升嫔位,你應當心懷感激才是。你舉止粗俗,聚衆開賭,喝酒抽煙,我等是專門來調教你的。”
“調教我?”
南寶衣歪頭嬌笑。
她笑眯眯跳下書案,踉踉跄跄地走到幾個老嬷嬷中間,伸手拔一拔這個嬷嬷的發髻,又伸手戳一戳那個嬷嬷的臉蛋,可把一群老嬷嬷氣得不輕。
她倚在門邊,細白指尖轉悠起那根細煙管:“我跟書理理比試宮規儀态時,你們幾個還不知道在哪裏洗恭桶,也配調教我?”
“哼!”老嬷嬷冷笑一聲,慢吞吞挽起袖管,“此一時彼一時,那時姑娘是炙手可熱的靖王世子未婚妻,而如今的姑娘,隻是皇宮裏苟延殘喘的一條狗。主子要打你那便是打你,由得你廢話?”
其他幾個老嬷嬷也流露出本來的兇狠面目。
南寶衣看着她們取出排針等刑罰之物,隻是嗤笑。
她指向對面的窗戶:“看,皇後娘娘。”
幾個嬷嬷驚了驚,連忙擺出恭敬嘴臉,規規矩矩地福身請安。
可這裏是藏經閣頂樓,窗外百尺懸空,怎麽可能會有宋柔的蹤影!
她們意識到自己被耍了,急忙憤怒地望向南寶衣。
南寶衣已經輕輕巧巧地掩上槅扇。
她從外面挂上黃銅鎖,戳破花格子上糊着的高麗紙,眉眼彎彎地對幾個老嬷嬷招招手:“我走啦!”
嬷嬷們:“……”
她們竟然被反鎖在這裏了!
氣到爆炸!
“賤人,快開門!”
“小浪蹄子,放我等出去!”
“讓我等教教你,何爲尊卑何爲規矩!”
她們拼命搖門,叫嚣着讓南寶衣放她們出去。
南寶衣酒勁兒上來,臉蛋紅撲撲的,好整以暇地擺弄了下槅扇,贊歎:“不愧是皇宮裏的東西,還挺牢實,嘻!”
她罔顧書屋裏的咒罵聲,慢悠悠從懷裏摸出火折子,低頭點煙。
煙草散發出清苦又甘甜的味道。
少女深深吸了一口煙,眯着眼仰起頭,輕輕吐出煙圈。
燈火流轉。
她的側顔白嫩嬌美,睫影斑駁,微啓的紅唇掩映在煙霧裏,襯着玄黑色襦裙,有種頹敗而精緻的豔麗。
她垂眸。
酒液從槅扇底下緩緩流淌出來,沾濕了她的繡花鞋。
這是她特意問西廠要來的烈酒,幾乎算得上遇火既燃,原本是她打算用來對付楚懷南的。
她退後兩步,用描金細煙管叩了叩槅扇,醉醺醺罵道:“一群老虔婆,你們才是蹄子,你們才是賤人!欺軟怕硬的狗奴才,宋柔的狗腿子,活着做什麽,死在這裏得了!”
燃燒的煙灰,紛紛抖落在地。
它們落進酒液之中,不過瞬息之間,那一灘酒液猛然燃燒起來!
火光大盛。
屋子裏的嬷嬷們吓得拼命捶門尖叫,咒罵聲漸漸變成哀求。
南寶衣聽而不聞。
她彎腰拎起門旁的一壇酒,搖搖晃晃地走下藏經閣。
今夜星辰爛漫。
南寶衣踉跄着踏出藏經閣。
百尺高樓在她背後熊熊燃燒,宮人們驚呼着“走水了”,成群結隊地拎着木桶前來滅火。
……
“藏經閣走水了?!”
禦書房,宋柔正照顧楚懷南,聽見宮女禀報,一張臉氣得猙獰扭曲:“又是南寶衣搞出來的?她在後宮,就不能稍微消停些嗎?!”
宋柔是皇後,宮裏出了這樣大的事,她隻能急匆匆過去查探。
榻上的楚懷南,慢慢睜開眼。
藏經閣……
這裏是他真正對小郡主動心的地方,她竟也舍得一把火燒掉。
他又怕宋柔對南寶衣不利,于是支撐着起身,吩咐道:“擺駕藏經閣。”
楚懷南找到的南寶衣時,少女趴在藏經閣不遠處一座偏殿前。
檐下宮燈陳舊,她醉暈在青石台階上,織金襦裙散落如花,鴉發如綢,腳邊的酒壇子傾倒,酒液沾濕了她的繡花鞋。
他掌燈,緩步靠近。
睡着了的小姑娘,褪去了白日裏的兇狠和張揚,眉眼間隻剩下嬌氣和難過,大約是在睡夢裏想念蕭弈吧?
楚懷南伸出指尖,慢慢拂拭過她的眉心。
他眼眸深邃,呢喃:“求而不得,爲之奈何?”
……
翌日。
南寶衣醒來時,發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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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天二哥哥回來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