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宵雪偷眼去看南寶衣,見她眼神黯淡,于是更加歡欣鼓舞。
南寶衣定然是吃她和世子殿下的醋,才會沒精打采!
她笑着拿起蚯蚓,活潑道:“王妃娘娘,臣女釣魚給您看?臣女很擅長釣魚的,不知道世子妃是否擅長呢?”
南寶衣輕搖團扇,尾指上翹,矜貴嬌氣。
她看不慣陳宵雪,于是口吻誇張:“蚯蚓那麽弱小,陳姑娘怎麽狠得下心,用它們當魚餌呢?魚鈎尖銳,穿過身子時,蚯蚓得多疼呀!”
陳宵雪:“……?”
這女人有病?!
她嘲諷:“世子妃真是善良,然而若想釣魚,就得在魚鈎上穿魚餌,這是生活常識。世子妃嬌貴也該有個度,可别嬌貴到連常識都丢了!”
南寶衣以扇掩面,露出一雙無辜清潤的丹鳳眼:“可是我讀話本子時,看見姜太公釣魚,用的就是沒有魚餌的直鈎。同樣是釣魚,他能做到,陳姑娘怎麽就做不到呢?”
陳宵雪好生氣。
見過擡杠的,沒見過擡杠到這個份上的!
靖王世子妃,真是個杠精!
然而轉念一想,南寶衣擡杠也好,正好讓世子殿下看清楚,他娶的女人多麽愚蠢、多麽做作,正好襯托出她陳宵雪的聰明和天真。
陳宵雪溫柔道:“世子妃,直鈎很難釣到魚的。更何況世子妃不也吃過魚嘛,您吃的魚,也是用蚯蚓釣上來的呀。天底下多少漁民靠捕魚爲生,如果人人都像您那樣憐惜動物,他們就得餓死呢。”
言外之意,就是少特麽矯情。
她又指着她和蕭弈的魚簍:“世子妃您看,世子殿下和我都釣了好幾尾大魚,今夜咱們可以一起烤魚吃。我很擅長烤魚,王妃娘娘和世子殿下定然喜歡我的手藝。”
她說完,不禁沾沾自喜。
她可真聰明,借着烤魚之名,晚上就能正大光明地去靖王院落。
不僅能親近世子殿下,還能讓他和靖王妃品嘗她的手藝,領略她的賢惠,把南寶衣襯托得一無是處,真是一箭好幾雕!
南寶衣搖了搖團扇。
丹鳳眼掠過腹黑,她面上卻怯生生的:“陳姑娘要烤了它們?可是魚魚好可憐哦,它們的父母妻兒,定然還在水底眼巴巴地盼望它們歸家……陳姑娘,魚魚那麽可愛,你怎麽可以烤了它們呢?”
陳宵雪:“……”
氣到吐血!
神特麽魚魚好可憐,魚魚好可愛!
有本事她這輩子都别吃魚啊!
她無話可說時,南寶衣又憂傷地望向蕭弈:“夫君,你把魚魚放了好不好?我舍不得它們遭到毒手。”
一聲“夫君”,喚得蕭弈心都要化了。
他薄唇抿着笑,溫柔地應了聲“好”。
陳宵雪驚呆了。
她眼睜睜看着蕭弈,把釣了一整天的魚,全部放生進湖水裏。
完全無言以對!
好半晌,她才想起靖王妃。
靖王妃一向厭惡南寶衣,南寶衣如此做作,靖王妃定然不喜,她肯定會幫她!
于是她傷心道:“王妃娘娘,世子妃如此恃寵生嬌,您就不管管嗎?這矯情勁兒要是發展下去,将來王府豈不是人人都要食素?”
靖王妃喝着茶。
她就愛南寶衣這矯情勁兒。
不愧是她相中的兒媳婦,連對付小妖精都對付得如此清麗脫俗,恰似一朵冉冉盛開的小白蓮,無辜又嬌氣,她眼光可真好呀!
她放下茶盞,譏諷道:“陳姑娘,世子妃恃寵生嬌,那也是我們王府寵出來的,與你一個外人有什麽關系?說句難聽話,你也是待字閨中的少女,明知弈兒已經成婚,卻還青天白日跑來找他,甚至與他孤男寡女共處水榭,成什麽體統?你把女兒家的臉面,都丢到哪裏去了?”
陳宵雪目瞪口呆。
都說靖王妃厭惡南寶衣,難道傳聞竟然是假的?!
她捏着手帕,杵在原地,臉頰青紅交加。
她懷揣着最後一線期望望向蕭弈,指望他能爲自己說句話,可是對方淡漠釣魚,連個正眼都沒給她。
陳宵雪終于羞恥得哭出了聲。
她跺了跺腳,崩潰地掩面奔出水榭。
楚珊珊正要追出去,靖王妃呵斥道:“跪下!”
楚珊珊身子一哆嗦,急忙跪倒在地:“母妃?”
“你可知錯?!”
“女兒不知……”
靖王妃十分厭惡這個庶女。
從前姜秀秀掌家時,楚珊珊眼裏就隻有姜秀秀而沒有她這個正經王妃,各種讨好姜秀秀,甚至幫她作踐她這個王妃。
如今姜秀秀死了,也是她秋後算賬的時候了。
她冷聲:“楚珊珊,你是王府的姑娘,卻胳膊肘往外拐,變着法子給你兄長牽紅線,破壞你兄長的姻緣。知道的曉得你是在幫陳宵雪湊姻緣,不知道的,還以爲你是拉皮條的老鸨!”
這句話很重。
楚珊珊羞恥地咬住下唇,俏臉十分蒼白。
“你已是出嫁的年紀,倒是本妃不好,讓你在府裏寂寞,才做出拉皮條這種事。”靖王妃一錘定音,“我已替你相看好人家,守城門的方統領與你相配,你下個月就嫁過去吧。”
楚珊珊不敢置信地仰起頭。
她聽說過方統領,年過三旬,剛死了夫人,膝下還有一子一女。
生得容貌醜陋,隻是個七品小官!
她竟然要給七品小官當續弦!
楚珊珊立刻哭出了聲:“母妃,我錯了,女兒知錯……求您别把我嫁給方統領,求求您了!”
靖王妃無動于衷。
楚珊珊又急忙膝行至南寶衣跟前,伸手去扯她的裙裾,哀求。
南寶衣面無表情。
她與楚珊珊本就沒有感情,剛嫁到王府最舉目無親的時候,還被她甩臉子爲難,甚至她還屢次三番地爲陳宵雪鋪路,破壞她和二哥哥的感情。
她是不會幫楚珊珊的。
楚珊珊絕望地跪坐在地。
靖王妃吩咐侍女:“把她送回屋。”
她又遞給南寶衣一個眼神,示意她好好與蕭弈重修舊好,便帶着其他侍女離開了水榭。
水榭寂靜,穿廊而過的輕風,攜着滿湖蓮香。
南寶衣握着團扇,擡眼望向蕭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