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微笑:“怎麽突然想去觀鳳湖?”
“聽說每年七夕,盛京城觀鳳湖一帶人山人海花燈如潮。我從錦官城而來,還從未見識過那樣的熱鬧呢。”
金敏沉吟半晌,拒絕:“我那日要去錢莊清賬。”
南寶珠看向他。
男人眉清目秀,依舊舉着掌鏡整理鬓發。
她淡定地吃了口茶,心緒莫名,卻也談不上失望。
南越七夕,從七月初就熱鬧起來。
彩樓林立,車馬盈市,羅绮滿街,商販們叫賣各色各樣的種生、谷闆、花瓜,最叫人喜歡的是磨喝樂。
磨喝樂是匠人捏制的土偶娃娃,有的系着青紗裙兒,有的點綴金珠牙翠,漂亮靈動栩栩如生,猶以袁家商鋪的磨喝樂最妙,他們在人偶裏面安裝了機關,可以讓人偶擺出各種有趣的造型,但價格也令尋常人家望而卻步。
七夕黃昏,天際流火。
爲趕赴觀鳳湖看燈,南寶衣穿上嶄新的碧絲花籠裙,梳了個精緻的靈蛇髻,還點綴了一枚珍貴的紅寶石珍珠小步搖。
蕭弈來寝屋接她。
跨進門檻,小姑娘端坐在妝鏡台前,正美美地往腮上勻胭脂。
他在少女背後俯下身,猶如變戲法兒般,變出一隻磨喝樂娃娃,放在她的妝鏡台上。
這隻磨喝樂比市面上售賣的都要精緻細膩,眉眼像極了南寶衣,純金發钗極爲貴重,就連服飾都用了精貴的蜀錦。
南寶衣歡喜地抱起磨喝樂,愛不釋手地摸了摸,又仰頭望向蕭弈,丹鳳眼亮晶晶的:“送我的嗎?”
蕭弈親了親她的臉蛋,“前幾日路過袁家鋪子,瞧見同僚在裏面訂制磨喝樂送給自家孩子,便想着也給嬌嬌訂制一個。”
男人聲音低沉,極盡寵溺。
南寶衣抱着磨喝樂,小臉紅撲撲的,心裏更是甜的泛蜜。
她把娃娃鎖進貴重的琉璃方櫃裏,才與蕭弈乘馬車同往觀鳳台。
天色已暮,觀鳳湖邊千燈萬盞,湖面波光粼粼。
百姓熙熙攘攘,無數攤販叫賣小吃花糕、冰梅飲子還有乳酪櫻桃,而這樣熱鬧的夜市要一直持續到七月中旬。
南寶衣扶着蕭弈的手下了馬車。
舉目四望,人山人海。
她好奇:“約好了一起看花燈,可是珠珠和小公爺都不見人影是怎麽回事?小公爺又說有了心上人,可我都不知道,府裏有誰喜歡他。”
蕭弈望向路徑一側,揚了揚眉:“來了。”
南寶衣望去。
甯晚舟黑着臉走在前面。
寒煙涼走在後面,輕紗裙擺在風中肆意飛揚,細白指尖風情萬種地托着一柄描金細煙槍,她的身段如此高挑,甚至比甯晚舟還要高出大半個頭。
這是個怎樣的詭異組合?
南寶衣沉默良久,讪讪:“她是小公爺請來的托吧?”
蕭弈哂笑:“沒銀錢雇美人扮演心上人,隻有寒煙涼自告奮勇,便也隻能将就。”
南寶衣咬唇憋笑。
就這樣的組合,想讓珠珠吃醋,那可真是難如登天。
四人彙合,金府的馬車姗姗而來。
南寶珠跳下車:“嬌嬌!”
姐妹倆歡歡喜喜地湊一塊兒,南寶衣握住姐姐的手,好奇地瞄了眼車廂,“姐夫沒來嗎?”
“他說要去錢莊清賬。”
“哦……”
南寶衣有點兒爲她感到失望。
南寶珠的目光落在寒煙涼和甯晚舟身上,吃驚地睜圓了杏眼,“你們這是……晚晚,你的心上人,該不會就是寒老闆吧?!”
寒煙涼柔弱無骨般倚在甯晚舟肩上,含笑垂眸,朝少年臉上吹了口煙霧,“他呀,愛慕我許久。”
甯晚舟嗆得咳嗽了兩聲,一張白皙的面龐逐漸漲得通紅。
金敏沒來,他原本心中竊喜。
他好想在南寶珠面前展示出自己男人的力量,但很明顯,他找了寒煙涼這麽個身段高挑身手頂尖的托兒,他連扮演霸道世子強制愛的資格都沒有。
他滿臉通紅地盯着南寶珠,眸色狠戾:“我愛極了她。”
南寶珠咂咂嘴。
水盈盈的杏眼,忍不住在這兩人身上逡巡。
她附在南寶衣耳畔,小聲:“嬌嬌,晚晚是被寒老闆包養了嗎?他當寒老闆的童養夫,沈公子就不吃醋?”
被包養……
童養夫……
南寶衣讪讪。
她望向甯晚舟,少年的眉心狠狠跳了幾下。
大約受不住這樣的委屈,他黑着臉往前走。
衆人隻得跟上他。
湖畔賣飲子的攤販衆多,南寶衣抓着蕭弈的衣袖撒嬌,想吃雪泡梅花酒,南寶珠也十分想吃。
甯晚舟望了眼饞得不行的南寶珠,對寒煙涼溫柔笑道:“煙兒要不要也來一碗?”
這種溫柔出現在他狠戾的眉眼之間,着實有些扭曲猙獰。
寒煙涼失笑:“沒大沒小,叫姐姐!”
甯晚舟又望一眼南寶珠,脆聲:“姐姐。”
“乖!”
寒煙涼摸了摸他的腦袋,霸氣地給掌櫃的扔出一錠銀子:“來五碗雪泡梅花酒,再加五碗冰雪冷元子。”
酒旗招展。
幾人圍坐在八仙桌前,甯晚舟鉚足了勁兒要讓南寶珠看到他和寒煙涼有多好,于是姐姐長姐姐短的,仿佛恨不能這就娶了她。
寒煙涼看熱鬧不嫌事大,相當配合他演戲。
南寶珠把玩着木勺子,不知怎的心裏很有些厭煩。
她正要跟南寶衣說話,卻見南寶衣正和蕭弈你侬我侬。
蕭弈輕哄:“你小日子快到了,最好不要吃生冷之物。這兩碗東西哥哥替你吃了,再給你買冰糖葫蘆好不好?”
南寶衣撒嬌:“可我就是想吃冰的嘛。”
蕭弈:“隻許吃小半碗。”
南寶衣:“依二哥哥。”
南寶珠:“……”
還沒成親就膩歪成這樣,成親了可如何是好?
讓他倆螺旋上天吧!
她心裏煩悶,轉頭又瞧見寒煙涼端起一碗冷元子,像是照顧兒子般給甯晚舟投喂食物,臉色不禁更加難看。
這恩愛秀的,着實讨厭。
讓這倆貨也螺旋上天吧!
她捧着小臉,連美味的冷元子都沒了胃口。
甯晚舟低垂眼睫,把她臉上的黯然盡收眼底。
他下意識摸了摸箍在腕間的銀镯子,不知怎的,心裏面并沒有任何報複的快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