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懷美立刻擰了下大腿,紅着眼眶跪倒在地。
他仰頭流淚:“父皇,兒臣命苦啊!您要爲兒臣做主啊!”
皇帝睜開眼,複雜地望向南寶衣,“寶儀,你怎麽說?”
“臣女沒有謀害書側妃。”南寶衣坦言,“臣女愛憎分明,再如何憎恨一個人,也不會遷怒到無辜的孩子身上。請皇上明察!”
屏風後傳來窸窣動靜,大約是書理理醒了。
她啞着嗓子哽咽道:“春闱之事,鬧得很不愉快。我父親科場舞弊,卻一度連累到靖王世子的名聲,我心中十分過意不去,因此特意設宴,請郡主代世子爺原諒我父親。可我萬萬沒想到,我萬萬萬沒想到……”
她艱難又哀傷地啜泣,像是快要死過去。
“我萬萬沒想到,郡主居然會謀害我的孩兒!當時抱廈裏隻有我們兩人,是郡主親自端着那盞牛乳遞給我的,難道我會喪心病狂到毒害自己的親骨肉?!寶儀郡主,那可是我的親骨肉啊!”
抱廈落針可聞。
很多貴女,忍不住面露同情和憐憫。
是啊,世上怎會有母親,忍心謀害自己的孩子?
在隻有書側妃和寶儀郡主兩人的情況下,兇手毋庸置疑。
她們望向南寶衣的目光,不禁充滿了嫌惡和畏懼。
瞧着年幼,沒想到竟然睚眦必報,竟然狠心毒害皇嗣!
靖王世子風華絕代,怎麽就攤上了這麽一位未婚妻?!
皇帝捏了捏眉心,望向南寶衣的目光非常複雜。
顯然,也認定了是她謀害皇嗣。
他吩咐内侍:“去請靖王世子過來。”
謀害皇嗣,乃是死罪。
但南寶衣畢竟不是尋常姑娘,這種事,他必須顧忌蕭弈的态度。
南寶衣始終不慌。
前世也是在深宮裏摸爬滾打過的人,自打她踏進抱廈看見了書理理,她就很小心,始終沒碰這裏的任何東西。
這一年,南越國的衙役還沒開始通過指紋斷案。
指紋斷案,是前世她十五歲那年,二哥哥提出來的。
他說有些器皿被人碰過,很容易留下指紋。
比如書理理那隻白玉小盞,隻要用細膩的小刷子将鐵粉刷到盞壁上,再用薄塗了水膠的紙張貼上去,揭下來時就能獲得指紋。
她沒有碰過白玉小盞,可書理理卻說,是她把牛乳小盞遞給她的。
隻要證明小盞上沒有她的指紋,就能證明是書理理在撒謊,這是維護她清白最有力的方式。
她看着姜貴妃這群人演戲,嘴角不禁流露出譏諷。
正要自證清白,成王楚懷美突然道:“父皇,兒臣知道寶儀郡主是堂弟蕭弈的未婚妻,兒臣一向兄友弟恭,并不願郡主爲此償命。兒臣以爲,不如将她送去青水庵,罰她爲孩子抄經祈福,您以爲如何?”
衆人一怔。
姜貴妃還在抹眼淚呢,立刻就不淡定了。
她要的是南寶衣的性命,抄經祈福算怎麽回事?!
皇帝卻暗暗點頭,很贊成這個提議。
如此一來,既不會得罪蕭弈和帽帽兄,又算是對九泉之下的小皇孫有個交代,何樂而不爲?
南寶衣眨了眨眼。
青水庵……
顧崇山才暗示過她,姜太傅的罪證與青水庵有關,沒想到楚懷美就迫不及待地要把自己送去那裏。
她這兩日找人打聽過,青水庵是盛京城郊一座香火鼎盛的庵堂,求姻緣和求子很靈,其他的倒也沒什麽。
她正愁如何進入庵堂内部找罪證,楚懷美卻把機會送上了門。
倒是省了她自己費工夫。
思及此,她大大方方道:“皇上,無論臣女說什麽,想來您都不會相信臣女是清白的。既然如此,臣女願意走一趟青水庵,替無辜離世的小皇孫祈福抄經。”
楚懷美的眼睛立刻亮了。
姜貴妃皺了皺眉,本欲反駁,卻不知想到了什麽,眼底忽然掠過一抹得逞的冷笑,竟然沒再逼着她償命。
南寶衣把他們細微的表情盡收眼底,越發覺得青水庵有鬼。
她不鬧,皇帝暗暗松了口氣。
姜貴妃又提議道:“既然郡主識相,那便馬上啓程去青水庵吧。顧崇山,你押送她出宮,不必再等靖王世子過來。”
皇帝情緒低落地擺了擺手,算是同意她的話。
南寶衣被顧崇山盯着,慢吞吞往抱廈外面走。
途徑南胭時,悄悄在她耳畔留了一句話。
南胭垂下眼簾。
南寶衣這個蠢貨,竟然不等蕭弈過來,就主動答應去青水庵祈福抄經……
叫她保存好那隻白玉小盞又有什麽用,難道她以後,還能靠這隻小盞翻案不成?
這麽想着,她還是泫然欲泣地跪倒在地,“皇上,嬌嬌是迫于無奈才認的錯。臣妾以爲,不如請大理寺介入,妥善保存抱廈裏的所有證物。大理寺卿明察秋毫,将來說不定能通過證物還嬌嬌清白呢?”
姜貴妃暗暗冷笑。
清白?
南寶衣自願去青水庵抄經祈福,已是坐實了她謀害皇嗣的罪名。
哪怕把抱廈翻個底朝天,也證明不了她的清白!
而皇帝感慨南胭和南寶衣姐妹情深,允了她的提議。
南寶衣被顧崇山親自押送,行至遊廊,恰好遇上蕭弈。
蕭弈面色冷峻,宛如風雨欲來。
他握住她的手,沉聲:“爲何不等我?!”
南寶衣仰頭看他。
春陽從雕梁畫棟的遊廊外照進來,他鳳眸薄唇,生得很好看。
他是她喜歡的人呀!
這一世,他将她從泥濘中拖起來,而她立誓要爲他鋪就一條名利雙收的錦繡大道,她不能食言。
如今他剛當上太史令,正是步入朝堂與姜家博弈的關鍵時期,還得在重新舉辦的春闱會試中擔任主考官,哪能分心調查青水庵?
她必須自己去。
她希望能在仕途上幫到他,她希望她對他的意義,再重要一些。
“我隻是去庵堂抄經祈福而已。”她彎起亮晶晶的丹鳳眼,“聽說青水庵求子很靈,二哥哥,我先提前向菩薩求着,将來嫁給你時,就能一舉得子,多好呀?”
“南寶衣。”
蕭弈沉聲。
直呼她的姓名,顯然是真的生氣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