添聘禮……
這個提議,令皇帝眼前一亮。
國庫裏的寶物堆積成山,是南越皇族攢了兩百多年的富貴。
拿些價值連城的大件兒,爲蕭弈下聘撐場面,也算是安撫功臣。
思及此,老皇帝不禁笑逐顔開。
他吩咐内侍:“朕記得,國庫裏有一套紅珊瑚的擺件兒,還有金絲楠木的家私,一整面翡翠雕琢的屏風,都很氣派貴重,都送去給蕭卿吧。你再看着,添些前朝的字畫古董,入夜以後悄悄拿去給他,别叫旁人察覺。”
男人嘛,都是愛面子的。
蕭卿年輕氣盛,想必不願意接受他的添彩。
夜裏悄悄地擡過去,也好給他留足面子。
内侍笑吟吟地去辦。
南胭倚在老皇帝身邊,纖纖玉手替他按着額角,眉眼始終帶笑。
盛京城的人不知道蕭弈的底細,她卻了解一二。
蕭弈家底豐厚,根本無需皇帝添彩。
但請皇帝添彩,也不過是順口而爲的事,何樂而不爲?
總得叫南寶衣知道,她很看重她們的同盟。
内侍在國庫挑挑揀揀。
靖王府。
天色已經暗了,靖王妃被侍女們前呼後擁着,風風火火地來到蕭弈居住的院落。
“弈兒!”
她沉着臉跨進門檻。
屋裏燃着燈。
與弈兒交好的沈公子和姜神醫,正陪着他吃飯。
她端着架子,沉聲:“本妃與世子有話要說。”
沈議潮和姜歲寒相當識趣兒,端着飯碗默默回避。
靖王妃在蕭弈對面坐了,眸色不悅:“我原本不肯讓你迎娶南寶衣,她出身商戶,怎麽能當你的正室?!但我仔細想過,等你将來位高權重身世大白,再降妻爲妾,也沒什麽不妥。當務之急,是要狠狠打姜側妃和她那兩個孽種的臉,叫他們知道,何爲嫡庶之别!”
蕭弈不置可否。
他面色淡漠,睫影在燈籠光下被拉長,襯出涼薄的扇形陰影。
修長的手指握着筷箸,慢悠悠夾菜吃,姿态極盡優雅從容。
“你這孩子,怎麽隻吃肉不吃蔬果?”靖王妃嗔怪着拿起公筷,替他夾了些蔬果,“你後日就要去南府下聘,排場上怎麽也得蓋過楚青雲兄弟。我嫁妝還算豐厚,已經命人收拾出來,你拿去當做聘禮。”
蕭弈盯着碗裏的一棵綠花菜。
他擡眸。
靖王妃坐在燈火下,美麗的面容充滿了憤憤不平。
他撥弄着那棵綠花菜,“姨母想與姜側妃攀比?”
“攀比隻是其次,保住你的臉面,才是最要緊的。”靖王妃沉聲,“自古以來嫡庶有别,你的排場,怎麽可以不如楚青雲兄弟?傳出去,别人會笑話你!”
蕭弈不語。
他夾起那棵綠花菜,嫌棄地放入嘴裏。
靖王妃憐愛地看着他。
即使嫌棄,他進食的姿态也依舊充滿貴族氣息。
如果她的孩子還在世,大約也如他這般驚才絕豔吧?
她忍不住緊緊揪住手帕。
弈兒是姐姐的骨肉。
可姐姐有那麽多孩子,她根本不在乎這一個。
她的眼神逐漸狂熱。
從今往後,蕭弈就是靖王世子,是她沈姒的孩子,隻是她沈姒的孩子……
綠花菜有些甜。
蕭弈把碗裏的蔬果都撥弄出來,淡淡道:“聘禮之事,無需姨母操心。有時間琢磨這些有的沒的,不如想辦法籠絡靖王的心。”
靖王妃的表情不怎麽好看。
她與靖王,已經兩年沒有同房。
從前年少輕狂,靖王出使大雍,她看中他位高權重、一表人才,可費盡心機嫁過來才知道,原來男人,并不能成爲她一生的依靠。
孩子,才是她一生的依靠。
她的手,輕輕放在蕭弈的手臂上。
她溫柔而慈愛:“弈兒,作爲母親,我想爲你操持一切。聘禮,婚禮,新房布置,我都想爲你操持。”
“别讓我厭煩你。”
蕭弈的話,冷冰冰的。
像是利刃,刺痛了靖王妃的心。
她滿眼失落,沉默良久,才起身離去。
她站在屋檐下,看着春夜繁華。
自打蕭弈回到靖王府,就把她安插在他院子裏的侍女小厮,全部打發走,換上了他自己的人。
她想知道他在做什麽,都得拐着彎兒地打發小厮前來詢問。
可她真的很愛弈兒。
作爲母親,她想掌握他每時每刻的動向。
她擡手捏了捏眉心,“祝瑤,本妃把全部的愛都給了弈兒,可他爲什麽總是不肯對本妃敞開心扉?”
侍女安慰:“到底是半途撿回來的,哪兒那麽容易親近您?想必過個一年半載,世子殿下就能慢慢明白您的苦心。”
靖王妃稍稍熨帖。
她拍了拍祝瑤的手臂,“你是個知趣兒的。南寶衣過門之前,我會安排你貼身伺候弈兒。”
祝瑤受寵若驚,急忙謝恩。
權貴家族的公子,正式娶妻之前,家中都會安排美貌賢淑的年長侍女爲他侍寝,教他床笫之間的事,以防将來他和新嫁娘都不懂,在新婚之夜鬧出笑話。
而這種侍女,一般都能在婚後被擡爲通房。
因爲陪伴了公子的初次,所以往往在公子心中頗有地位。
祝瑤,就是靖王妃替蕭弈選擇的通房丫頭。
姜歲寒端着飯碗,邊吃邊從耳房出來。
他望了眼在夜色中走遠的靖王妃,笑眯眯跨進門檻,“蕭家哥哥真是雙喜臨門,有靖王妃這麽個‘母親’,婚事被安排得明明白白,可謂妻妾雙全、紅袖添香啊。”
蕭弈冷冷瞥他一眼。
姜歲寒夾了塊雞腿肉,又好奇道:“那個祝瑤雖然美貌,可瞧着很是知書達理,不像是孟浪的姑娘。床笫之間的事,她教的來嗎?”
他還要繼續哔哔,蕭弈冷淡地打斷他:“你覺得那種事,我需要别人教?我又不是沈議潮。”
端着飯碗走進來的沈議潮:“……”
白皙的面頰迅速染上绯紅。
腦海中浮現出那道妩媚的身影,他羞惱交加,又端着碗退了出去。
籠火幽微。
蕭弈放下碗筷,起身淨手。
指尖觸碰過腕間紅繩和壓勝錢,透着缱绻溫柔。
他拿毛巾擦幹淨雙手,望向窗外的夜色。
雖然沒跟姑娘家做過那種事,但想來也不會很難。
他,會給南嬌嬌幸福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