甯晚舟慵懶地坐在小榻上,随意翹起二郎腿。
黃殷端來茶水,暗道這小婦人坐姿如此奔放,真有意思。
他笑道:“我觀娘子容貌尚小,不知芳齡幾何?”
南寶衣急忙打了個“三十五”的手勢。
甯晚舟看不懂,随口胡謅:“十五。”
“這麽小?”黃殷皺眉。
南寶衣想着補救的法子,急忙又做了個懷抱孩子的手勢。
這下甯晚舟看懂了。
他踹了黃殷一腳,“讨厭!人家雖然年芳十五,卻已是六個孩子的娘親了!可憐奴家要養六個娃,真是辛苦哦!”
年芳十五,六個孩子的娘親……
這操作,看得南家姐妹目瞪口呆。
“娘子叫什麽名兒,你夫君又是誰?”黃殷坐到她身邊,憐惜地捧起他的雙手,“你夫君真是殘酷,瞧瞧,小娘子如此操勞,雙手都長繭了!真叫我心疼呀!”
甯晚舟輕笑一聲,伸手去解他的腰帶,“不瞞公子,奴家出身富貴,家中姊妹衆多。因爲奴家擅長織布,所以名喚織女。别人都說,奴家有仙女之姿呢,呵呵。”
這名字……
南寶衣表示已經不能用言語來形容。
牛郎織女的故事誰沒聽過,小公爺當黃殷是白癡呢?!
果然,黃殷厲聲罵道:“混賬!”
抱廈寂靜。
南家姐妹同時捂臉。
誰知,黃殷不僅沒有繼續罵,反而滿臉的心疼:“織女姐姐這般美貌,你家人怎麽舍得叫你織布呢?真是沒良心!”
南寶衣和南寶珠對視一眼。
這黃殷,還真是個白癡!
甯晚舟扔掉黃殷的腰帶,又主動去解他的外袍。
他滔滔不絕:“奴家愛上了一個貧家小子,名喚牛郎。隻是長輩不允許奴家跟他在一起,因此才私奔來這裏。牛郎出門做生意去了,可憐奴家獨自帶孩子,又辛苦,又寂寞……”
“可憐見的……”黃殷感動極了,把他摟進懷裏,“真叫本公子心疼,快,讓本公子好好疼愛你!”
“羞死了!”甯晚舟話語嬌媚,動作上卻是狠狠一腳踹開他,“公子還是去屏風後面,先把衣裳解了吧!”
黃殷迫不及待,再也顧不得其他,飛快去屏風後面更衣。
一件件衣裳被扔在屏風上。
甯晚舟撣了撣寬袖,起身,抄起他那些衣裳。
南寶衣和南寶珠也抱起榻上的褥子,竊笑着離開了抱廈。
正是滴水成冰的季節。
黃殷光着膀子,哆哆嗦嗦地走出屏風,期待地笑道:“小娘子?”
抱廈空空如也。
哪裏還有什麽風情萬種的小婦人!
最糟心的是,小榻上的褥子也被抱走了,整座抱廈連塊布都沒剩!
黃殷打了個噴嚏,慌了。
南寶衣三人跑出老遠,一把火将衣袍和褥子燒了個幹淨。
南寶衣笑得肚子疼:“那抱廈裏面什麽也沒有,周圍的丫鬟也被我弄走了,黃殷光着膀子在裏面,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她笑得太得意了,沒注意到南寶珠和甯晚舟同時收斂了笑容。
“一想到他光着膀子,哈哈哈,哈哈哈哈——”
她終于發現這兩人表情不對。
她回頭。
權臣大人貂毛大氅,革帶軍靴。
頸間圍着一條蓬松的火紅色狐狸尾巴,更顯面容俊美昳麗。
“哈……”
南寶衣的笑容漸漸消失。
蕭弈負手而立,眼底暗潮湧動。
小姑娘,竟然看見了别的男人,光膀子的模樣。
他似笑非笑:“誰光着膀子?”
“唔……”
南寶衣對了對手指頭,莫名心虛。
蕭弈沉聲:“身爲大家閨秀,卻張口閉口把‘光着膀子’這種話挂在嘴上,南寶衣,你的《女戒》《女德》,都讀到狗肚子裏去了?去,罰抄經書三十遍。”
“又不止我一個人看的,還有珠珠和晚晚,正所謂法不責衆——”
南寶衣回頭。
南寶珠和小公爺早跑得無影無蹤,隻餘下被風吹散的一攤灰燼。
“呃……”
她腳底抹油,正欲跟着溜之大吉,剛提起裙裾,還沒跑出去半步,就被蕭弈揪住了後頸子,拎去朝聞院抄寫經書。
罰抄三十遍啊……
南寶衣抹了一路的淚!
另一邊。
黃殷在抱廈叫天天不應,叫地地不應。
偌大的南府,連個丫鬟都沒有!
他凍得太狠了,怕染上風寒,實在沒辦法,隻好哆哆嗦嗦地從抱廈出來,哭喪着臉回到正廳。
這般光着膀子的出場方式,叫廳中人驚呆了!
“殷兒!”黃夫人氣急敗壞地站起身,“你這是幹什麽?!這裏可都是女眷!”
她們正在談論嫁娶呢,眼見着要談成了……
“娘,我被人騙了。”黃殷委屈極了,“她拿走了我的衣裳,還欺騙我的感情!”
“青天白日的,誰敢騙你?!”黃夫人又是氣又是羞。
“她說她叫織女,是南府的仆婦。”
織女?
老夫人和江氏對視一眼。
這青年瞧着容貌俊俏、斯文有禮,沒想到,卻是個敗絮其中的。
江氏似笑非笑:“黃公子,她是不是還有個夫君,叫牛郎?”
“二夫人英明!”黃殷驚歎,“她真的有個夫君,就叫牛郎!”
“砰”的一聲,老夫人狠狠把茶盞擲在花幾上。
她扶着季嬷嬷的手站起身,“你們黃家既然沒有結親的誠意,直說就是。我們家通情達理,不會不體諒。又何必拐彎抹角,借着牛郎織女之名來推脫?!”
黃夫人惦記南寶珠的嫁妝。
她急忙賠着笑臉:“老夫人,殷兒乃是被人欺騙——”
“欺騙?!我南家就沒有哪個仆婦叫織女!撒謊,也該撒個像樣的謊!”老夫人氣得不輕,“來人啊,給我把他們轟出去!今後我南家辦酒設宴,絕不涉足金玉滿堂!”
南家是大商,每年都會在金玉滿堂訂下大量酒席,是出手最闊綽的客戶。
如今兒媳婦沒談成,還平白損失了客戶,黃夫人那個肉疼呀!
她拼命朝黃殷使眼色,要他放下身段告饒求情。
哪知黃殷惦記着她進府時的教導,要在南家人面前端足架子,以便謀求更多好處。
因此,他擲地有聲:“老夫人,錦官城裏,多的是姑娘想嫁給在下。結親這種事,也不差你們一家!娘,咱們走!”
黃氏:“……”
好想一腳踹死這個蠢兒子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