蕭弈下意識遮住雙眼。
他背過身,語氣不善:“南寶衣,你在鬧什麽?!”
“二哥哥!這隻食鐵獸見我生得沉魚落雁閉月羞花,所以偷窺我!你快趕走它!”
大熊貓蠢萌蠢萌的,正費勁兒地從圍屏上摔下來。
蕭弈見它沒有傷人的意思,于是沒動它。
他摘下大氅,三兩下包住南寶衣,把她從水裏抱起來。
小姑娘體态嬌小,宛如剛剛發芽的嫩柳,一切都透着初始萌生的可愛與嬌嫩。
蕭弈目不斜視,沿着僻靜小路朝樓閣走。
隻是抱着她的雙手,卻像是在發燒,連五髒六腑都跟着發燙。
深藏多年的感情悄然蔓延,逐漸霸占了他整顆心髒。
他說不清楚那是怎樣的感情,但他模模糊糊地明白,那種感情,絕不能爲外人道。
他隐忍着,也十分明白,今後的日日夜夜歲歲年年,他還将繼續隐忍下去。
那樣的感情……
是不會被世人容許的。
南寶衣被他抱上樓。
她“哎喲”一聲,被重重扔在了榻上。
她揉着摔疼的小腰,“二哥哥知道什麽是憐香惜玉嗎?對待姑娘家怎麽可以這麽粗魯……”
叭叭地說着話,卻沒能得到少年的回應。
她擡起頭。
少年鳳眼深沉,醞釀着漆黑深意,她看不懂。
她有點害怕不苟言笑的權臣大人,聲音不禁軟了幾分:“二哥哥,我錯了。”
蕭弈寒着臉,“你沒錯。”
錯的,是他。
他轉身離開。
南寶衣莫名其妙。
她完全不明白,好好的,權臣大人怎麽又生氣了。
她扳着手指頭算,從來西嶺雪山開始,他就陰晴不定喜怒無常,動不動就對她發脾氣甩臉子,已經不下五次了。
少女有氣無力地躺倒。
她隻是想抱個大腿而已,怎麽就那麽難呢?
明天就要啓程回府,她惦記着南寶珠要看食鐵獸的事,所以重新梳妝打扮後,匆匆去尋她。
“嬌嬌,你真的在溫泉池那邊看見食鐵獸了嗎?怎麽樣,它是不是特别憨态可掬?”
南寶珠興奮。
“可愛倒是可愛,就是太胖了,近距離瞧着有些吓人。”南寶衣與她手挽手,“我叫荷葉拿了些竹筍,待會兒咱們可以喂它呢。”
兩姐妹說着話,已經來到了溫泉園。
卻瞧見南胭和夏晴晴沒精打采地坐在涼亭裏,妝容都有些蔫兒了,好像是在等待什麽的樣子。
南寶珠好奇:“你們也是來看食鐵獸的嗎?”
兩人一愣。
她們不可思議地看着南寶衣。
少女打扮得嬌美動人,因爲泡過溫泉,雙頰浮現着淡粉绯色,格外清麗奪目。
不對呀,她不是應該可憐無助地泡在溫泉裏嗎?!
她們連水都顧不得喝,連如廁都舍不得去,已經守在這裏足足兩個時辰了!
就想看她笑話!
南胭臉色發青,笑容勉強,“是,我們是來看食鐵獸的……”
這種情況下,總不能說她們是守在這裏等南寶衣果奔的吧!
“那咱們一道吧,嬌嬌說那邊有一隻很可愛的食鐵獸!”
南寶珠不拘小節,歡歡喜喜地朝溫泉方向走。
溫泉池旁,大熊貓坐在倒塌的圍屏上,笨拙地抱着一截竹子啃。
“啊啊啊啊啊!”南寶珠捂臉尖叫,“好可愛的食鐵獸!”
南寶衣笑眯眯分給她幾根竹筍。
兩人小心翼翼湊過去喂熊貓。
這隻大熊貓很黏人,吃完了她倆喂的竹筍,還親親熱熱地和她們玩了一會兒。
誰料玩着玩着,它忽然盯向南胭和夏晴晴。
它似乎想跟她們玩,居然敏捷地奔了過去!
毛茸茸的大爪子勾住她們的裙子,吓得兩人厲聲尖叫!
掙紮之間,襦裙被弄壞,狼狽地露出亵褲和肚兜。
她們顧不得禮節,連滾帶爬倉惶逃竄,看得南寶衣目瞪口呆。
南寶珠讪讪:“這個時候會有很多人來泡溫泉的,她們這麽跑出去,會被人瞧見……”
南寶衣同樣讪讪。
南胭,可真奔放啊!
……
明日就要啓程回府。
南寶衣回到廂房,想着熊貓親人的樣子,心裏癢癢。
她跑到蕭弈居住的樓閣,認真地推開窗。
屋裏點着幾盞琉璃燈。
未來的權臣大人坐在窗畔,正翻看書卷。
“二哥哥!”她脆聲,“我能不能在朝聞院養一隻食鐵獸呀?”
蕭弈冷淡地翻了一頁書,“不能。”
“你不要這麽快拒絕呀!食鐵獸毛茸茸胖乎乎,很可愛的。但是養一隻它可能會感到孤單,我能不能養一雙呀?一雙也不行,萬一打架,旁邊沒個勸架的……二哥哥,我想養三隻食鐵獸!”
少年冷聲:“我看你長的就像食鐵獸。”
南寶衣噎了噎。
權臣大人太不給面子了!
要不是考慮到他跟她住一塊兒,她才不會多此一問!
她悻悻回到廂房,心中的惡氣無法纾解,于是命荷葉拿來筆墨紙硯。
她根據前世的記憶,寫了兩千字的蕭弈人物小傳。
寫完小傳還不算,她甚至模仿著寫《史記》的太史公,在傳記後面附上自己的點評:
南寶衣曰:
——蕭弈,狡猾詭詐,殘酷奸佞,所以才能年紀輕輕位極人臣。平素爲人睚眦必報,冷漠薄涼,喜怒無常,不近女色,超級難哄!
點評完,她十分滿足。
對着燭火沉思片刻,她提筆舔墨,勉強加上了一行字:
南寶衣又曰:
——蕭弈,沙場征戰,軍功赫赫,倒也算精忠報國。
她暗暗覺得自己這份點評,算是非常中肯公平了。
“秉筆直書,莊重樸實,沒想到我還有當史官的潛質,我可真厲害呀!”
少女吹幹墨迹,笑眯眯把稿紙收進寶匣。
……
從西嶺雪山回來,沒幾天蕭弈就正式走馬上任。
好在如今沒有戰事,他當差的地方就在錦官城郊外屯兵處,需要早晚來回。
如果事務繁忙,也會歇在軍營。
南寶衣坐在繡樓,對着菱花鏡試戴丫鬟們送來的新耳铛。
荷葉歡歡喜喜地挑出一對翡翠珍珠耳铛,“小姐膚白,戴這對定然好看,奴婢給您戴上試試?”
南寶衣心不在焉,“荷葉,二哥哥已經三天沒有回府了,你說軍營真的有那麽忙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