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次的溯視,伊麗莎白進行得很快速、很順利。
在過去的信息殘影中,她成爲那個縱火大群裏的一員。
她是玩偶,是刺客,是畫家,也是切肉者,大群帶着任務而來,在多種程序的切換下,繞過安保人員的防禦,潛入物資倉庫,縱了火。
如果隻是普通溯視,還看不出什麽線索。
但她這次不一樣,因爲有那股生命能量的增效,不隻是經曆了事件的殘影,還感受到那些嫌犯的一些心緒想法。
有人是爲了錢,也有人是爲了某個理念:城寨區通過拆改而獲得新生。
伊麗莎白頓時辨認了出來,“神功會”,畫家是神功會的人。
但在神功會的背後,又都有何人?
烈火熊熊燃燒,從多處的冬衣着火點燒向周圍,火勢蔓延得很快,溯視至此結束。
從溯視殘影出來後,伊麗莎白眼前的倉庫已經一片焦黑。
劍寶還在右手上,左手則還提着那壇進補酒,可能是夜光的反射,酒水似乎有點粼光閃閃。她不想再喝了,就把這壇酒交給朱蒂拿好。
“我看到了些東西。”伊麗莎白向朱蒂、林宸隊長等人說道,卻沒說自己都掌握了多少,讓奧秘局知道等于銀行内部都會知道。
但衆人知道她是成功了的,否則她不可能是那樣平複的面色。
伊麗莎白已有了些想法,知道要找誰合作繼續調查和算賬。
雅庫紮出了叛徒,雅庫紮需要清理門戶,大概也要與三藤的恩怨再作了結。
她就要聯合雅庫紮,以紅雨、以賽思,下好這一盤棋。
她的心态已定,感謝大師和那位分享者的生命能量吧。
而現在,還有事情要忙。伊麗莎白走向那邊看熱鬧的一些路人,高聲喊道:
“有些人想毀了紅雨之家,不是街頭的朋友,我了解你們!我要告訴你們,紅雨之家還會在這裏辦下去,辦得更大更好,我們會汲取教訓,加強安保力量,但這裏也需要大家的保護與建設。
“我還要宣布一個消息,紅雨之家永遠不會有童工,隻有孩子,所有的流光孩子。
“這座城市病了,它正在垂死,它需要一場大改變,這種改變就從紅雨之家開始。”
也是這個時候,顧禾騎着自行車回到這片倉庫的外面,在距離人群不遠處停下。
他聽到伊麗莎白那一番将會傳遍街頭的宣言,看到路人們反應各異,看到夜雨朦胧了她臉龐,卻朦胧不了她堅定的眼神,連黑夜都模糊不了那紅發。
她正在燃燒自己,要化爲大家心中的火種。
或許,她的火焰是那麽華麗,連他心裏也有被點着,他感覺她這樣真的很美。
忽然一下,聖水能量就這麽漲了2%,到了22%。
顧禾有點意外,又不算意外,是伊麗莎白身上的生命之美。
紅雨之家還有很多事情要做、要收拾,伊麗莎白說罷就轉身走去繼續忙了。
顧禾沒有上前去,确定她沒事就好。
但心裏着實有點觸動,爲了紅雨之家,也做點什麽吧。
這宗縱火案是怎麽回事,他可以用自己的方式去找尋線索。
當下,顧禾大力蹬動自行車,向着魚塘的方向駛回去,今晚真得熬一熬夜了。
……
魚塘外的小巷被雨水打得瀝瀝淅淅,顧禾把簡的自行車靠在門口放好,開門進去居酒屋,先去了洗手間一趟,換了身幹淨的衣服。
接着,他提着保溫杯,就往沙發坐下。
“如果隻是浪費,那就浪費剛從鵝那裏薅到的2%吧。”
顧禾打開控制台,看着聯系人列表裏的“幽靈女”,趁自己人格完整度低一點,幹了,點擊分享,把選定的2%聖水能量強制分享過去。
操作完成後,他坐在沙發上緩了一會,隻是望着居酒屋的布簾與挂畫。
然後,他才向幽靈女發動聯系呼叫,給對方10分鍾時間内接通。
……
相比中心區、花園區等地,河鄉區的黑夜更加漆黑,河道的惡臭充斥在空氣中。
幽靈是屬于夜晚的,幽靈女從小到大都在夜晚更加活躍,她的思緒也是。
她走在破舊的街道上,兩邊的商鋪很多都關門了,路燈也壞了,這裏沒有歌舞伎町、懸苑區那種夜城氛圍,沒有那樣的商業與人流,隻有些醉漢搖晃吵嚷地走過。
這個月來,河童幫遭受到很多打擊,連幫派分子的身影都少了,多數遁入了河道。
猛然,幽靈女感到大腦神經一抽,像有什麽正在煥發,她頓時停住腳步。
“這是……”她環顧着周圍,這種感覺是第二次了。
那晚的神秘事件後,至今過了一個月,期間再無什麽異事發生。
她都快要以爲那隻是一場幻夢。
可她知道那是真實發生過的,而且在那次詭奇聯系此後的幾天裏,她對周圍事物有着些不同的感知,也還是樹木,也隻是河水,但她可以從中感受到生命。
那是她幾乎不曾有過的感知,而很顯然,是那個神秘人所帶來的。
仿佛是阿努比斯秤過了她的心髒的重量,決定給她一個新生。
隻是過去幾天後,狀态漸漸又恢複如故,然而現在……
幽靈女望着夜空,又有了那種感覺,她活了過來,她的神經有不同平常的活力。
還沒待她怎麽思索、怎麽品味,腦海中突然就彈出一個提示框:
【控制台呼叫中,将在倒計時結束後強制接通:9分鍾59秒】
控制台?幽靈女心中一疑,對方能強制連接她,這沒有疑問,上次就是那樣。
十分鍾的時間不足以讓她回去公寓,隻能走到街道的偏僻一邊去,剛一接通,周圍的光影立時就拉扯朦胧,信息數據流紛湧沸騰。
她再次看到那個神秘身影,坐在一張長長的座椅上,手持着阿努比斯的權杖。
半晌,神秘人沒有說話,幽靈女也沒有說話。
誰主動發起聯系的,誰就說吧,她想。
“幽靈女。”終于還是那個神秘人先說了話,直呼出她的代号,“一個月了,站在命運路口的你,怎麽樣了。”
神秘人知道她是誰,這不過是完全驗證之前的猜測。
幽靈女沉默了會,問道:“你不是都能看到嗎,爲什麽還要問我?”
如果對方是一個全知全能者,那他不需要提出什麽問題。
如果對方不全知,隻知道一部分,那就有可能是在套取信息了。
知道她的身份,但不知道她的内心和近況,這是可以存在的一種情況。
全知全能者很可怕,否則,那也隻是有着某種能力的某個存在。
“我希望你自己說出來,沉默隻會加速這個世界的消亡。”
神秘人徐徐地說道,擡了擡法杖,有些靈氣溢然。
但幽靈女看得突然有另一些疑惑,怎麽看上去那不太像是一根權杖,不然對方剛才就是拿權杖往自己嘴巴裏捅了捅……
不過,幽靈女還是沒說話。
她處于信息差的劣勢位置,隻有等對方自行多說話、多暴露點信息,她才會知道要怎麽應對這個把戲。
果不其然,她不急,神秘人卻坐不住,忽然又說:
“你就願意一輩子都被鎖鏈困着嗎?”
這下子,幽靈女心頭微動,天禀鎖鏈。
難道那種生命活力,就是用來對抗消解天禀鎖鏈的辦法……
這個神秘人,确實是力量強大的。
……
媽耶!
顧禾真有些急了,那隻幽靈油鹽不進,屁話都不說一句。
但每次的聯系時長是有限的,而且聖水能量又在下降了,已經跌破到19%了。如果換不到任何信息,這回真是損失慘重。
他都知道對方是誰了,明明處于忽悠鏈的優勢位置,怎麽就這麽難搞。
可是,心理健康的建設從來都需要患者和治療師一起來的,如果患者悶頭不說話,捂着耳朵不想聽,那什麽雞湯都隻是屁話。
突然,幽靈女終于說出今晚第二句:“所有人都帶着鎖鏈,隻是我的特殊一點。”
這算什麽,雞湯倒流嗎?
顧禾再喝一口枸杞水,先理一理,幽靈女對于“鎖鏈”有興趣。
這不正是暴露了她的心思,她其實不想被控制。
誰都會有自我,而天禀者這種“人造生命”,從小就被壓制着自我,他們反制超凡者,但銀行反制他們,活得哪能開心呢,至少幽靈女不開心。
他得先确定聖水能量對她是有益還是有害,這意味着獎勵或懲罰的兩種機制。
“剛才,給你的一點能量。”顧禾故意把話說得模糊,“對你是一種提醒。”
依舊是一句模棱兩可的屁話,隻等待對方給出答案。
“提醒?”
幽靈女喃念了聲,提醒什麽,提醒我是一個人,而不是一隻幽靈?
“如果我是人而不是幽靈。”她說道,“那爲什麽我沒有名字呢?”
顧禾額頭直要冒冷汗,這家夥說的話比鵝有時候說的還要難懂。
但這是她對于“提醒”的回應,似乎意味着,聖水能量可以讓她産生這種感受“我是個人而不是幽靈”……這就等于,死水變活水?
想明白這點,顧禾幾乎倒在沙發上,樂子大了。
幽靈女能反制玩偶,但聖水能讓她活過來。
而且聽她的語氣,她好像還挺喜歡,這是一種獎勵。
顧禾眼見自己的精神快撐不住聯系了,聖水能量掉到18%了,就圖窮匕見地說:
“那種能量,就是要讓你創造自己的名字。
“但你是什麽呢,維克-斯特林最近除了針對河童幫的行動,還做了一些事情,你也有參與吧,你是一個人,還是他身邊的一隻幽靈?”
顧禾想要搞清楚,縱火案是不是維克-斯特林在搞鬼。
賽思潛在繼承人競争什麽的,伊麗莎白那個哥哥很可疑吧。
街頭還傳聞,這個幽靈女跟着維克-斯特林像個貼身随從,或許知道些什麽。
……
“我不了解維克-斯特林,我甚至不知道你是不是維克-斯特林。”
這是幽靈女的真實想法,待在那個男人身邊越久,越了解他,就越不了解他。
而那個神秘人,如果是在套取信息,這就是目的吧。
幽靈女感覺對方真沒知道多少,但有些時候就會有這種心緒,她累了。
有趣的是,這種“累”的感受,在嘗過那種生命活力後,反而更加深刻。
如果從未活過,她不會知道活着的滋味,而現在,她渴求那種滋味,想要那種能量,這個神秘人找到了她的意欲。
斯特林先生,如果我連一個活人都不算,那你和這個世界對于我,又算什麽。
“我不清楚你指什麽事情,如果你是想知道維克-斯特林的動态,我可以告訴你。”
幽靈女說道,“就我所知,他最近每天都在河鄉區,沒去過其它地方。
“這座城市每天都有太多的事,今晚歌舞伎町的紅雨之家失火,斯特林先生聽聞後,有對我說了一句話‘如果我那妹妹還懂下棋,紅雨之家可以升變了’。”
……
這次聯系結束後,顧禾渾身都冒了冷汗,跟心理無關,跟幽靈女的陰風陣陣有關。
聽她的話,維克-斯特林的嫌疑不大?
收獲是真的不大,卻花掉了5%聖水能量,最終隻剩17%了,真的肉痛。
同一番屁話,鵝就是有好的領悟;但幽靈女,就是不讓人省心。
幽靈女這個聯系人還是得慢慢經營,聖水有多的話,就多聯系幾次……
顧禾瞧了瞧牆上的時鍾,都快淩晨一點了,不愛熬夜是他和低科族的共同點。
地牢那邊,索菲娅……
“明天吧,明天有空吧。”他嘀咕地起身,說什麽也不去了,“回闆田公寓睡覺去。”
一晚上應付這麽多女人,聖水能量不斷流失,都快累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