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雨下的六方街,也有一股極度擁擠的人群洪流。
六方街有着最多的歌舞伎戲院和相關産業,人群中的歌舞伎也就特别多,還有一大群身着破舊布衣、手拿陋器、滿身刺青的低科族。
“科技越是過度擴張,階層之間的分别就必然越大。”
低科族們圍着一隊皮卡車緩緩行進,帶在車上的音響設備時而播放音樂,時而又由簡來宣講低科理念,都是響徹街頭:
“高科技成了大公司屠宰我們的兇器,那些人有衛星、導彈、飛機大炮……我們呢,我們有什麽?高科技扼殺我們的憤怒,讓我們隻剩下麻木與畏懼。
“沒有革命了,再也沒有革命了!
“在這樣的高科世界,我們沒有未來!”
在充滿歌舞伎町特色的遊行隊伍中,低科族就像一塊牛皮癬,很難不讓人們去注意。諸多的音響設備這時突然播起了骨血運動的歌曲,曾經響遍全城街頭的歌曲。
遊行以來他們播了很多歌,低科族的歌,伏都城的歌,現在輪到骨血佬的了。
“上帝隻保佑銀行,因爲他們有很多很多的錢。
“在這座城市,這裏沒有流光夢,沒有未來,你沒有未來,我也沒有未來!”
街上很多人頓時跟着歌聲一同唱了起來,振臂的振臂,高呼的高呼。這些人不是年輕人,這些人曾經也是年輕人,他們的眼睛裏閃過了往昔的光芒。
搖滾歌曲激昂地呐喊,簡時不時用麥克風喊上一句:“低科技,拯救我們!”
顧禾也走在低科族隊伍當中,跟在簡所站皮卡車的旁邊。
爲了不惹人注目,他也換上了一身低科布衣,隻手上還提着保溫杯。
震耳欲聾的歌聲人聲讓他的心跳也是不斷加速,随着洪流不知道要席卷去哪裏。
這時候,顧禾突然聽到街頭從那邊到這邊,很多人沸騰歡呼,“成了,歌舞伎町!”
在壽惠街和草園街交界那邊,遊行隊伍成功占領達人秀的海選舞台了!現場有三藤的人開了槍,但好像沒人傷亡!現在舞台上全是街狗了!
還有,賽思那個伊麗莎白-斯特林小姐,也沖到了前面,還跟三藤的人打起來了。
顧禾聞言卻是一驚,鵝才來了歌舞伎町多久,兩天?怎麽就沖上去了?
而且她目前怎麽都算是銀行的人吧,她這樣真沒關系嗎,還是在打什麽主意……
還把自己稱爲“極惡莉茲”,這分明學的極惡海坊主宮本先生。稱号是能與街頭拉近距離的,他見街頭人喜歡叫稱号多過叫正名,斯特林小姐這種名字格格不入。
“極惡”在歌舞伎町街頭有特别含義,街狗不說自己是好人,像壯哥那樣的也稱不上好人,可能沒有一個好東西,隻是喜歡跟銀行狗對着幹,有時候做點人事而已。
極惡莉茲,這固然是對歌舞伎町的示好。
但大小姐一下把自己往摔角手去弄,顧禾是想不到海選舞台那邊的場面。
“這才是真實生活,放下電子産品營造的虛妄,發出我們的聲音!”簡又在大喊。
“哈哈!”搖擺船長随着歌樂而扭擺身體,揮手道:“走啦,去工廠!”
雖然宣講人是簡,但頭兒還是搖擺船長,低科族隊伍頓時帶動洪流湧去一個方向。
顧禾比街上絕大多數人都清楚怎麽回事。
現在福利工廠那邊,開着大車的營救小隊應該行動起來了。
營救孩子這事的保密級别遠高于占領舞台。
營救小隊人數不多,沒有黑豹參與,也沒有像壯哥那種不能打的旁門,主要由全區的雅庫紮、中間人和信得過的各方組織的一些高戰力人員組成。
魚塘派去的人就是林賽和薇薇安,他們還秘密有着一支獵狐小隊在心網做好準備。
夜雨越下越大,人們不斷喊着沒有未來。
顧禾随着洪流走到還算空曠的一處,被簡喊上了皮卡車後車鬥,低科族的車隊先駛向工廠,也有很多别的轎車、越野車和摩托車駛來。
人群洪流走得慢,但依然跟在後面,而其它街道的洪流也在陸續湧現彙聚。
混合車隊駛了一段路,漸漸見不到霓虹街頭,似乎到了歌舞伎町這區的邊緣。
簡說快到了,快接近那所謂的福利工廠了,成片的廠房建築已經在視線盡頭。
也是這時,顧禾訝然看到一輛頗爲熟眼的重裝越野車從野路隆隆追上來。越野車的前排車窗沒關,駕駛座上坐着一個紅皮衣外套的年輕女人。
“哪些傻逼在瞎哔哔唱歌啊!”越野車的車載喇叭傳出了罵聲。
是洛娜,她已經放出來了。
洛娜眼神好,一下就看到了皮卡車後車鬥上懵然的顧禾,“你這二貨怎麽也在。”
……
到晚上七點了嗎,時間應該差不多了吧。
不知位于何處的狹小牢房裏,殘燈發着昏暗的光線,照不清楚破爛的黑色晚禮服。
索菲娅來回地踱了兩步,向寂靜的牢房外面張望了幾眼,心裏越發有些焦躁,時不時咬牙切齒,又時不時歎息。
在這種日夜不分的小空間裏待久了,時間會混亂。之前給完人格原料後,她想要一個時鍾,但那個辣手女街狗說這次救人行動有好結果才給。
但索菲娅還有生物鍾,超凡者又特别靈敏一些,應該到點了……
她去洗手盆洗了一把臉,不知道這裏有沒有隐藏的監控,什麽話都在心裏說。
那個超速檔玩偶不知道怎麽樣了,是真的不參加行動,還是有去參加?
可别死了,那是屬于她的肉體,是她的機會……
……
“保藤先生,歌舞伎町的暴動正在加劇,達人秀海選舞台被占領了,各街人群有朝着工廠去的趨勢。您的養奴界域周圍,是否要立即增強安保力量?”
“靜。”
“保藤先生,形勢緊急,請盡快作出決定。”
“忍。”
衛城山區一棟山頂别墅,是歌舞伎町風格的木制仿古建築。
保藤太郎正一身白黑色的素衣,盤腿坐在禅室的榻榻米地闆上,年輕的臉龐上面無表情,竭力控制着心中的勃然大怒,消化着這種無益于食血者的情緒。
他選擇了養奴界域程序,用上最好的食材,每一項工序都盡善盡美。
超凡級别卻還是落後了原藤陽介一截,都因爲六速檔和超速檔之間的壕溝……
原藤陽介都快是三程序者高級了,他卻還在沖三程序者。
本來這個星期天夜晚,保藤太郎心境很好,感覺今晚就要在冥想中,一舉把已至特級的Q級程序提升到圓滿境界。
然而現在,全被那些街狗擾亂了……
還不隻是這樣。上次拳區事件後,他和陽介都被降了權限。
陽介一直在閉門思過,不問世事一般;而他想要抓住這個機會,參與了些達人秀的事務,推動了歌舞伎町的防犯清掃。
如果今晚的事情都歸于失敗,這筆賬就要算入他保藤太郎的頭上了。
保藤太郎默默調整着氣息,一時間還沒決定好做什麽對策。
突然,助理又一次匆忙地打來可視電話,通報新消息:“保藤先生,工廠遇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