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對了，小仙下界時在六重天遇到靈玉真人。”華笙道，“他是東臨神君的師尊，也是前任天君玄仁大帝的弟子，想請你幫個忙……”
莫應允東臨神君的任意要求，說是萬象流轉，聚于緣，散于劫，複歸清淨。
“這樣啊……”元昭輕挑眉梢。
聽這話的意思，那位靈玉真人似乎知道沁羅沒死，否則何所懼？同時，這話的言外之意是莫要告知東臨神君沁羅已然新生的消息。
這樣也對，新生的沁羅已非昨日之魂。那是一道全新的靈元，與沁羅的前塵再無關聯。
她該有全新的仙途，東臨神君亦有他要遵循的道。
“讓他走吧，”本來可以一見的，但眼下有他師尊的囑托，就沒必要見了，元昭道，“我沒什麽能幫他的。”
并非看出什麽，而是她與東臨神君不過三面之緣，不是很熟。東臨神君亦非阿谀奉承之輩，用不着特地到她這神宮拉關系。
加上他師尊的那番話，來意相當的明顯。
“哦，”阿魯并未離去，而是道，“他說神君若似方才那般說辭，便請允許他問您兩個問題。”
“哦？”對方的先見之明讓元昭興緻盎然，見華笙也好奇得很，便手一揚，在三人的眼前出現一道光幕，然後她沖着光幕裏的人揚聲，“問吧。”
有話便直截了當，莫要拐彎抹角。
光幕裏，站在北海岸邊的東臨神君一如既往的豐神俊朗，隻是神情憂傷憔悴。
聞言，先朝神宮的方向深深作了一揖，爾後問道：
“敢問神君，可曾習得道尊的萬象之術？”
“萬象之術？”元昭訝然凝望，誠摯道，“本君頭一回聽說，這功法有何玄妙？”
“萬象更新，可讓朽木回春，複蘇生靈。”從她的語氣聽得出她确實是初聞功法，東臨神君眼裏的希冀頓時黯淡無光，“又稱悲憫之術。”
悲憫，之術？
元昭不由得想到自己的悲憫之淚，不知二法可有關聯？可惜不能問，一問等于自曝。
“連我都沒聽過的功法，你怎知我爹有？”她忍不住問。
“神君見諒，家師曾在十萬年前見過道尊施此術法。聽聞神君您多年前曾誤毀一界，當時天尊便以此法複蘇一界。此等神通，衆神皆知。”東臨神君道。
不知道的，唯有她這根處于叛逆期的獨苗。
在華笙無語的注視下，元昭伸出一指輕搓額角，若無其事道：
“哦，好像是有這麽回事，這些年太忙了，一時沒想到……”
華笙靜默：“……”我看你是完全沒琢磨過自己爹到底有哪些看家本領，真是身在福中不知福。
“說吧，”忽略華笙的揶揄目光，元昭直接跳入下一題，“第二個問題呢？”
“神君當真不知悲憫之術？”東臨神君不肯相信，複追問。
“要不我發誓？”元昭不悅。
莫說她爹的悲憫之術，就連她自己的悲憫之淚都是最近才知曉，還是别人告訴她的。
發誓？那是不可能的。
他若敢應是，她就行行好用蝕骨扇給他一扇子，把他的骨架送到他師祖修行的青皇山。
“是小神無禮了。”東臨神君聽出她的不悅，微微苦笑，接着道，“沁羅仙子故去，不知神君可否割愛将玉骨扇賜予小神？”
若非他師尊的囑咐，或許元昭不會拒絕他。
有些物件親手毀去，效果可能會更好。正如她自己，雖然時常後悔當時捏碎玉髓的舉措太過沖動武斷。可沒了玉髓，她心裏對楚晏的念想确實少了很多。
“仙途漫漫，怎的就出這許多癡情種？前有少師伯都糾纏，今有琉光三界作亂。”元昭歪靠石頭，語氣冷淡，“東臨神君，你可莫要執迷不悟，步人後塵。”
這話傳達的态度很明顯，不給。
“神君……”
“蝕骨扇我是不會給你的，”元昭道，“天上地下，捉妖除魔，閑賞三界風月，沁羅攏共陪了我數千餘年。如今我就剩這一個念想了，怎肯予你？回去吧。”
“神君……”東臨神君急呼懇求。
可元昭揮散了光幕，給結界添了隔音的功效，任他在外邊喊破喉嚨她也聽不到了。
“沒想到啊，”下界一趟，又吃一瓜，華笙一時感慨無限，“平日裏一派雲淡風輕的東臨神君居然也是個癡情種，真是難得！”
“什麽癡情種？”元昭不以爲然，“無非是沁羅舍命相救，他無以爲報欲以身相許，還她一段情緣了卻因緣罷了，何來的情深？華笙，你是沒曆過情劫吧？”
這才以爲東臨神君是爲情所困。
“确實不及你多，”華笙如實道，提這種話題她是要硬杠的，“可你放下了嗎？”
若非怕她傷感，她便直接道出“罔川”二字了。
“說得也是，”真誠是必殺技，元昭直言不諱，“所以我知道他并非情深，而是一時的茫然。”
曆劫歸來的後遺症，等過幾年，他的理智就回籠了。
屆時，他隻會感懷沁羅仙子的大義，不再爲兒女私情耿耿于懷。所以，若把扇子予他，假以時日他可能會毀扇，以證道心；又或許随手贈予他人，不以爲念。
既非真情，把扇子交給他，等于在亵渎沁羅那份出于欣賞而産生迷戀情愫的心意。
如今想來，幸虧有靈玉真人的提醒，不然她可能就給他了。
“算了，不用管他，咱們喝茶。”元昭招呼華笙道，“阿魯，你也坐，人多熱鬧。。”
可惜阿魯拒絕了，繼續回菩提樹下完成誦經的功課。
這一次，華笙依舊帶了兩位仙侍下來。三人把島上的仙植雜枝清理妥當之後，開始一個忙做點心，一個忙做清飲。
至于華笙，當然是陪吃陪飲陪聊。
一連住了幾天，等忙完雜活，三人這才離去。她們前腳一走，後腳就又來了一位訪客。
是丹桐仙子，一入神宮便向她賠罪道歉，淚流滿面。因爲她，沁羅仙子在夷天吃了很多苦頭，受了很多委屈。一朝夢醒歸來，即刻就想找其本人道歉的。
可醒來方知，沁羅仙子已經身殒道消，本體歸主，靈歸混沌。
她欠下的情和義，此生再也無從報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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