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寰宇極淵的歲月裏,元昭遇到煩心事仍習慣性地摸摸左腕的玉髓。可惜每次都落了空,就顯得更加煩躁。負面情緒不能壓着,便率領将士們到處掃蕩。
前線的事務繁冗,讓她沒多少時間傷春悲秋。
縱然除魔衛道,守護極淵的蒼生,時光也未曾厚待于她。偶爾閑暇,回顧前塵,那道清隽溫和的身影終歸在她的眼前淡去。
沒了玉髓,她有時恍然覺得那是自己的浮生一夢。
夢醒了,各歸其位,仙途重逢一笑泯前塵。
話說回來,她其實也談不上有多愛楚晏。累世災劫中,他是唯一沒有血緣關系卻肯盡畢生之力護她周全的人,她舍不得他消失罷了。
如果她情根深種,必然會爲他的歸源感到由衷的欣喜……
罷了,瞎想這些沒意思。
元昭讪讪地自我檢讨一番,既然沒多愛,就不要想了,愈想愈無地自容。有那閑工夫倒不如修煉,任帳外的吵嚷之聲不斷絕,她自巋然不動,置若罔聞。
領軍人物勤勉修習,以身作則,底下的人鬧着沒勁便也紛紛效仿。
鬧着鬧着,五年就過去了。
這裏是指天上的五年,天兵天将平日駐紮之地在寰宇星穹,下界已過千餘春秋。一日,正在練功的元昭突然心頭一動,雙手迅速結印氣歸靈墟中止修煉。
靜待片刻,她睜開澄澈的雙眸,看着眼前的虛空出現扭曲,并旋出一道魔氣。
須臾後,一柄上寬下稍窄,扇面闊六寸、長尺許的玄骨扇懸在跟前。潤澤如玉的玄石爲骨,又稱玉骨。風煞摻揉霧幽山的寒竹爲扇面,扇出來的風涼飕飕的。
扇骨貫穿而上,柔潤光澤的扇面被一分爲二。
正面的一邊刻着筆畫簡約的仙子輪廓,一邊刻着水草豐美的粼粼池水。仙子雙手扶着一旁的石頭,翹首以盼眼巴巴望着那汪池水,一骨之隔,前身難複。
不得不承認,女蓬是個擅長打擊人的。
但如果是元昭,她會在背後刻上自己的畫像,讓人看着膈應。所幸女蓬是個有底線的巫,背面空空如也不畫一物,大概是擔心被人亂添筆畫破壞形象吧?
唉,這誰知道呢,反正現在元昭心塞得很。
看着散發淺淡魔氣,如煙輕袅的玉骨扇,微閉雙眼讀取它的經曆。不出意料,東臨神君、丹桐仙子果然就是沁羅的災劫。
丹桐仙子成年之後,她的真身被當地的修士察覺,于是各方出動,圍剿漁村。
身爲她的師兄,東臨神君當仁不讓舍命相救。
在大批正邪參半的修士面前,漁村和村民等同蝼蟻,被人覆手斷生死。兩人的師父爲了救他倆,不惜性命擋在衆修士的面前,爲倆徒弟争取逃命的時間。
身在夷天,沁羅不敢輕易暴露身份,僅悄悄跟随二人逃離了漁村。
可在逃難途中,沁羅爲了救兩人暴露了身份,從此展開一系數列狗血劇情。譬如受到二人的質問,問她在村裏時爲何不出來抵抗那些修士,救助漁民等。
過程中,三人的關系一直在誤會、偏見、半信半疑中反複上演。
沁羅本是一名清楚三人來曆的旁觀者,可天機不可洩漏,有口難言,受到的責難就更多了些。
異性相吸,漸漸地,轉世後的東臨對她産生了一些複雜的情愫。而同性相斥,尤其察覺自己的師兄似乎對沁羅的态度有些暧.昧不明,丹桐仙子暴躁了。
沁羅念她前塵盡忘,是小兒脾性,從不以爲怪。
這份豁達胸懷更讓東臨心悅,丹桐更加暴躁。三人就這麽糾纏着,吵吵嚷嚷地踏上求道修仙之途。
礙于自身的特殊,沁羅從未正視過東臨對她的态度,從未想過他會心悅自己。一直等到二人入了真正心懷天下的修仙宗門,沁羅不入宗門,意欲求去。
約兩人出來辭行時,來的隻有丹桐。
丹桐聰慧,一路上從沁羅的種種表現猜到她極有可能是妖物。她從未想過對方是魔物,魔物無情,又怎會與仙門弟子相處和睦?
念其心善一路相随護送,丹桐從未想過要在宗門的諸位真人面前提及她的異常。
“仙妖殊途,就算你和我師兄兩情相悅也不得善終。”丹桐一針見血道,“如若你希望我師兄仙途順遂,你就該自行離去,莫再糾纏。”
東臨不知沁羅要走,丹桐爲了勸離沁羅,沒把今夜之約告知他。
沁羅如她所願,黯然離去。
可最後的最後,沁羅愛屋及烏,爲了救他的同門身殒道消,僅剩一縷殘存的靈元恢複原形回到舊主的手中。
打量玉骨扇,裏邊的靈元之力十分薄弱,過不了多久便煙消雲散。
元昭隻懂消滅魔氣,無法淨化她被融入魔骨的靈元,稍有不慎就會導緻沁羅的靈元散盡。扇在元在,扇毀元亡,可沁羅的靈元要是沒了,對扇子無影響。
自從沁羅在座前侍候,元昭便時常留意各族的上古秘術、禁術之類,希望找到骨靈分離之法。
至今無果,本以爲還有大把時間尋找琢磨。未料生離死别來得突然,讓她猝不及防。換防剛過,新将士到位總要亂一段時間的,她是主将不得擅離職守。
天要絕人之路,異常的狀态層出不窮。
元昭把沁羅的殘存靈元封進玉骨扇裏,阻止靈散的速度。在此期間,她上書天宮要求換防,實在不行就派個頗有威望的神武之神來暫代幾日,她有急事。
從沁羅的殘餘靈元中得知,能與東臨神君相處一段時間,更得到他的心悅之情,她已經此生無憾。
這是她的事,在元昭看來,在徹底無望之前還是要盡力一救。
瑤池之水能蘊養萬物,王母娘娘亦懂得如何清除魔息。她以前救不了沁羅,現在或許能了。元昭想要親自去看看,希望能爲沁羅覓得一線生機。
天法森嚴,但并非不通情理。
在此之前,元昭一向是樂意留守極淵的。見她将極淵的危機處理得有條不紊,妥妥當當,諸天戰神紛紛安心忙自己的事去了。
比如閉關的,下界點化某位青年才俊欲收爲弟子的,宣揚道法的等等。
所以,能換防的神仙不多,有實力的幾乎都被安排了神職。如今,天宮隻能抽調兩名實力強悍的神将來極淵代她三天。
三天,夠她來回瑤池一趟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