元昭曾在水月鏡裏看過二人的面相,的确純善,且在千年以内無大災大難。
北海神宮雖好,終歸才三個人。
她若閉關,阿魯就會待在菩提樹下靜修。剩下林舒一人在島上,在日常照料仙植的時候鍛煉仙術。她仙階低,晉階不易,想要靜心閉關兩年以上特别難。
長生孤寂,與鄰居互相串串門子無傷大雅。
“見過神君。”兄妹倆依禮前來拜見,然後看見羽蓋下熱騰騰的火鍋與新鮮的菜蔬,寶月頓時眼前一亮,“我去幫忙端菜!”
她與兄長是客人,自然要加席位的,林舒已然去膳房加案桌、加菜。
偌大的神宮就她一名侍者,哪忙得過來?自己動手,豐衣足食,乃神宮客人的良好美德。小公主說着,匆匆向神君行禮畢,然後興沖沖地轉身往膳房跑。
“涮鍋怎可無鮮魚?”滄凜亦興緻盎然,“神君稍候,容滄凜回去抓點魚過來。”
大魚吃小魚,無靈智的深海魚蝦是他們鲛人的日常食材。
另外,他和寶月是水系仙靈,神君家的羽蓋乃火性仙物,不适合兄妹倆。所以,他得回去搬兩架水系華蓋過來遮擋風雪,順便顯擺顯擺鲛族水蓋的華麗。
設結界也行,可主人家用的華蓋,客人用結界就太不搭了,要客随主便。
但有魚無魚,元昭根本不在意,揮揮手讓諸位自便。聚餐圖的就是個熱鬧,大家夥盡興就好。于是,趁她們幾個各忙各的,她和阿魯安安穩穩地繼續涮。
阿魯是坐騎,日常會幫林舒幹活。若有客人到訪,那就由客人去幫林舒的忙,他是不會招待客人的。
如果神君閉關,他甚至不會出來見客。
不是他清高,他喜靜,林舒喜熱鬧罷了。誰招來的客人誰招待,各自定位明确無争執。
一通忙碌後,那三人終于坐了下來。
隻是原本的三人合餐,成了分案而食。每人的案桌上擺有爐子和湯鍋,還有各類菜蔬與葷食、清飲。
這是林舒的分寸感,有老鄉出面招呼客人時向來中規中矩,不能逾越。
兄妹倆皆在少年時期覺醒的性别意識,滄凜是個溫文爾雅的男鲛,三千多歲了。因時常在岸上的世界遊曆,故常以凡人貴族的形象行走,包括到神宮作客。
入宮随俗嘛,神宮的主人就是人族,以人族的形象來往更方便。
化形不是面目全非,而是收起身上的背鳍,變換發色、瞳色等鲛族特征。将尾巴化成雙腳像人族那般行走罷了,骨相不變,包括面部輪廓的美醜俱天然。
所以,寶月是個一千多歲長相甜美的女鲛。聲音脆脆甜甜的,深得林舒的喜愛。
兄妹倆也頗有分寸感,從不喧賓奪主,更不會擅自帶其他生靈到神宮作客。讓元昭頗有好感,這才允準林舒在她閉關期間也能帶二人踏上浮仙島。
滄凜的法力與林舒旗鼓相當,可他身爲北鲛族的少主,戰力值能跟北海龍王之子媲美。
因此在戰力方面林舒占下風,但在自保方面又比對方高出一倍不止。皆因她身上有元昭給的護命法器子母镯,同樣的毀滅性攻擊,林舒撐得住,他不行。
上次琉光來襲,他也出來幫忙了,但在雷神出現的時候躲了起來,生怕被誤劈。他才三千多歲,一道雷擊能毀他一半修爲。
至于寶月,她就是個甜甜的小公主,無論戰力還是保命技能都不及二人。
一旦出事隻能等死的命,被其親人禁足于北海再正常不過了。她本來是不服氣的,有着其他二代的呆頭呆腦習性老想着往岸上跑。
自從結識了林舒,她往外跑的念頭減半。
原因無他,林舒的确經常帶她到水月殿看盡世間的繁華,可每天一集的人間險惡戲碼亦必不可少。時日一長,就生生把她的傻白甜性情給看成了老江湖。
足不出戶,卻偶爾一副老氣橫秋、曆盡滄桑的語氣表情,讓人哭笑不得。
一如既往地,聚餐畢,滄凜把妹妹寶月扔在了神宮。他自個兒又躍下斷崖,沿着底下深淵的分流熟門熟路去往人間。
“你們信不信,他肯定在外邊有人了?”每次見兄長走得堅決果斷頭也不回,寶月便分外不是滋味。微微撅嘴,滿心不悅地雙手各拿一筷子敲擊杯盞,“果真是兒大不中留。”
林舒聽得哈哈大笑,寶月不知她笑什麽,卻挨了元昭一記白眼:
“别教她那些亂七八糟的思想。”
“我沒啊!”林舒喊冤。
“神君莫要責怪蘆雪,”以爲元昭在責怪林舒,寶月連忙替她申辯,“這不是她教的,凡間那些人都這麽說。”
元昭:“……”傻寶,這就等于是她教的。
“我發現凡間那些人都有大智慧,”見她隻笑不語,寶月略略安心,便繼續道,“像我們鲛族,無論男子女子,一旦有了岸上的愛人就都跟着跑了。肯随族人回海裏生活的凡人屈指可數……”
更氣人的是,同族們跟愛人在岸上過日子。過着過着就斷了音訊,不知是死是活。
“長老們都說,這些族人多半已遭遇不幸。”提到這個,寶月神色黯然,“讓我和兄長牢記教訓,莫要輕易相信岸上的各族……”
人族的手段固然殘忍,其他異族也絕非善類。
是以,生活在海裏的族群多半不願上岸與外族接觸。可一旦有了異族愛人,往往誓死相随,卻極少把外族帶回海裏。一來,她們的族人排斥岸上的族群。
二來,岸上的族群見慣了日月,對暗無天日的海底甚是不慣。整天郁郁寡歡,更引族人不喜。
“兄長天天對我耳提面命,他自個兒卻在外邊找了人。”着實可惡,寶月公主哼了聲。
“是不是還不一定呢,你急什麽?”但機會難得,林舒趁機給小夥伴洗腦,“不過寶月啊,聽我給你講,這自由誠可貴,感情價更高。若爲生命故,兩者皆可抛。
懂我的意思吧?這世間沒什麽能比自己的性命更可貴。你兄長就算在外邊有人了也無妨,感情是有鮮度的,新鮮感沒了他自會迷途知返。倒是你,涉世未深……”
吧啦吧啦,聽着她歪曲俗語亂教一通,元昭覺得好笑,但未阻止。修行之人,有些事光說沒用,總要親身經曆一番才有所悟。
正如冷清的日子過久了,就想與外界接觸,聽一聽陌生的聲音。
緣滅則散,新人勝舊人,不外如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