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間的二十餘載,天上短短的二十來日,就看到她把自己搞殘了。從光幕裏看到身受重傷的她被送往醫院,他心頭微動,悄然下了凡。
來到她身旁時,她不僅已經出院,還剛剛處決了蟄伏在自己社團裏的餘孽。
如今,一身血腥味的李瓊花獨坐室内,手裏把玩着一鋒利的匕首輕觸尖刃。每次殺完人,她的腦子總要放空片刻,什麽都不想,頂多猜猜下一回的任務。
自從回歸黑暗,她的眼裏沒有人與人之分,隻有殺不殺兩個選項。
讓自己活成一尊無情無感的殺神,眼裏從未有過溫情。哪怕對家不知從哪兒弄來一個長相肖似她侄子的少年,要挾她必須這樣、那樣的,她從未理會過。
眼睜睜看着對方在面前慘死,她眉頭都不動一下。
外人不知,她把侄子送走之後就當對方已經死了。莫說眼前這位是冒牌貨,就算出現在面前的是真侄子,她也不會有所動容讓對方成爲自己的軟肋。
能回到陽光底下的機會唯有一次,錯過就沒了。
“花姐。”
一位陽剛帥氣的小青年推門入室,笑吟吟地來到她身邊坐下。李瓊花瞅他一眼,把頭靠在他的肩窩上。
身爲小頭目,财色兼收是她的日常操作。
隻要她沒有道德,對家就找不到她的道德底線在哪兒,該捉哪些人來要挾她。她沒有家人,沒有親朋,隻有數名心腹助她料理社團事宜。
所謂的心腹也是因利而聚,不談感情。
她從不動怒,行事隻憑心情,令人捉摸不定。除了那些心腹,社團上下都很怕她。她是個走着路被絆倒了,便要找人擺擂台決生死鬥來發洩内心不滿的人。
能在她手下走過十招的便晉級,打不過的非死則殘。
因此,她所到之處皆空無一人,道路顯得十分寬敞。即使是昏暗狹窄的走廊,亦能被她走出恢宏莊嚴的氣勢來。
眼瞅着室内的氣氛微妙,雲瀾略略皺眉:
“……”
非禮勿視,轉身離開,留下一室靡靡風光。來都來了,他正想四處瞧瞧,忽聞身後咔的輕微異響。回眸一瞧,恰好看見李瓊花一腳把人從身上踹下沙發。
這時,從室内其中的一間房走出一男一女來。
“花姐?”女的瞅着地下氣息全無的青年,見他身邊并無利器,不禁挑眉,“厲害,什麽都不帶,他是想掐死你?”
遠戰鬥不過她,近戰更加妄想。
“他口中有K7的味道。”最新型的藥物,說是無色無味,但經驗豐富的人能品出一絲酸澀的味道來。李瓊花不以爲意地拿起紙巾随意拭擦一下嘴,“扔了。”
“早跟你說直接做了,非要多此一舉。”男的唠唠叨叨,直接上前一把扛起青年往室外走。
這青年委身于她是爲了生存,但叛亂的人中有他的相好。士爲知己者死,就算生活在下水道裏也有各自的信仰,觸之必遭反噬。
“要不今晚我陪你?”女子笑得一臉谄媚。
李瓊花默默睨她一眼,“滾。”她對女的沒興趣,“今晚你們都注意些,提防餘孽未清。”
女子的嘴角撇得老長,不甚情願地起身離開了。
待人去室空,李瓊花神色微微一頹,哆嗦着手給自己倒了滿滿一杯溫開水,然後進入卧室躺回床上。很快,剛剛卸下心防的她即刻全身發燙,四肢無力。
她發燒了,病情來勢兇猛。
這兩天已有生病的征兆,她一直強忍着不讓自己倒下。而剛剛經曆一場叛亂,屋裏常備的退燒藥不能亂吃,眼下隻能硬撐。
小小疾病不足爲慮,以她的體質睡一晚就能痊愈。
方才那兩人是她的心腹之二,不能盡信,倒也不必草木皆兵時刻提防。就算此刻有人想趁她病要她命也未必能夠如願,鹿死誰手猶未可知。
隻是這次的病有些重,與往日不同。
往日生病一覺無夢,今晚卻夢回一段似是而非的歲月。在夢裏,親媽和蓮姐等人帶着她在一片綠油油的草坪放風筝,仿佛這才是她真正快樂無憂的童年……
渾噩半生,劫難将盡。瞋念熄弱,神性漸明。
此乃衆神去濁存清的必經之途,身爲她的親朋喜聞樂見。可她身爲當事人,難免要吃些苦頭。神階愈高,所曆劫難自然要比一般的神仙來得痛苦萬分。
這便是他勸阻師尊的原因之一。
他跟小師妹相處日短,談不上有多深厚的同門之誼。隻知她好歹是師尊的獨苗,能少受些罪盡量少受些。
殊不知,師尊真狠得下心。
這師妹也是倔,向她父尊服個軟能有多難?居然爲了區區一名神君把自己給搭上了,生生受了這二十來年的罪。
瞅着那張疲憊不堪的臉龐,雲瀾目光平靜。
随着病情的加重,她渾身發燙,燒得意識朦胧,迷迷糊糊地哼吟出聲。她眼下運道式微,陰陽失衡,兇星入命主照靈台,大限之期不日将至。
這場病雖不緻命,卻能讓她身手遲鈍,失手被擒。
想到她接下來要面對的厄運,面容清冷的神君目露一絲憐憫,伸手觸碰她發燙的額頭。降低她的身感,病情依舊,不擅改病情造成的傷害便無礙她應劫。
孰料剛注入一絲靈力,遽然察覺她身上似乎有規則之力的浮動。
可她一介火神,爲何有他的本源之力?
不待細想,端坐榻沿的他身形一散,應那本源之力的召喚而去……約莫半個時辰後,他重新出現在榻沿旁,手裏拿着一枚芥子仔細端詳。
原來,這是從前的他撕裂自身一個空間凝化成物贈予她的見面禮,順便賀她飛升之喜。
裏邊萬卷藏書,盼她長閱靜心,終成良才。
然而,他睨了正病得一塌糊塗的女子半眼。
芥子的封印猶在,數百年來仍未打開。可見她根本沒把這份禮物放在心上,十分憊懶,難怪師尊要罰她下界受苦。是他草率了,此時方知尊長的良苦用心。
既如此,便讓她繼續受着吧,莫要壞了師尊對她的一番拳拳關愛。
不知人身災困,怎惜仙途苦易?
想畢,将芥子放回她的識海,果斷閃身返回天宮。留下某人病得神識迷糊,哼吟不斷……
一場發燒,仿佛把周身經脈給燒沒了,渾身酸軟四肢乏力。
俗話說得好,福無雙至,禍不單行。
叛亂過後,一則關于她是卧底的消息不胫而走。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