悲傷逆流成河，表面情緒被自己安慰到了。心裏卻淚如泉湧，哽咽難止，遲遲說不出話來。
“阿哞嗱啦唵，阿哞阿哞唵……”
一道清亮的童聲響起，晦澀難懂的梵音輕松回蕩在浮仙石的上空。平和純淨的音調讓元昭好不容易壓下的情緒頃刻失控，看着眼前的楚晏幻影哭出聲來。
悲傷來得真切洶湧，連阿荼伽也忍不住紅了眼眶，靜默不語地坐在那兒看着……
上清境，幾位上古之神各自端坐，遙視圍聚中央的一面雲鏡。看着他們南天之神的身邊待着一位金光萬丈的童子，感慨萬分：
“居然派一位佛子來當坐騎，天尊，看來佛尊對我們羅天娘娘極爲看重，不得不防啊。”
雖說那位佛子度的是龍元君，二人一體，龍元君若大徹大悟去了西天，羅天娘娘焉有不随行的道理？須知她百念皆空，分身的意願就是她的意願，去哪兒都行。
“要不，去提醒一下龍元君？”有神建議。
隻要勸她放棄收那小金鵬爲坐騎，他就沒有理由留在南天引渡她。龍元君不似羅天娘娘，她可是一枚刺頭，最讨厭别人暗戳戳地算計自己。
瞧，她一察覺到自己的重生乃真君所爲，不僅昔日情分歸零，索性連爹都不認了。
又當她察覺那位道君阿爹算計楚晏去了西天，然後毫不猶豫地歸源，便隐隐心生嗔念，正好讓那佛子有機可乘。
雖然，羅天娘娘去了西天梵境依舊是羅天女神，南天仙神照樣能出入夷天通道。
可西天自有一套修行體制，焉知羅天娘娘去了之後，那邊的體制會否給南天設定限制？正如天尊爲何非要搶先一步開啓夷天通道？就是爲了話語權的歸屬。
因此，其他仙神都可以被度去西天，包括一些主神。但羅天娘娘的神職實在重要，能不去盡量阻止。
“不可魯莽，”在右席端坐的日主娘娘微擡手，目光柔和地瞅着雲鏡裏的一襲白衣，“此時相勸，适得其反。”
那孩子由來已久的多疑性情，實在讓尊長們頭疼。
“等到适當的時機，本座下去即可。”日主娘娘朝天尊微微欠身。
“那就有勞娘娘了。”天尊颔首，掃望在座的諸位，“本尊曾與佛尊約定，弟子罔川欲返回南天，他不得阻攔。同樣，吾兒若有意梵天，南天亦不得強留。
諸神切勿妄動，順其自然即可。”
其實衆神不知，他這根獨苗的佛緣比仙緣深厚。若非那點血脈，她的仙途之末是在西天。因在萬世輪回時，她累世不得好死，對上蒼對命運充滿了怨恨。
自從初次聽到佛音，戾氣頓消。
之後累世窮途末路之時，明知求助神佛乃無用之功，她依舊會求，但能讓她恢複心境平和的是佛音。
依佛尊的意思，凡與佛緣分深厚的，勿論資質、前程理該回到梵天修行。
按龍元君本來的命運，她身受古巫的詛咒，在成爲鬼王那世獲救。沒留在天上，而是重入凡間轉世。後遇雲瀾下界以命相抗爲她破除詛咒，終獲西天接引。
可天尊最得意的弟子雲瀾卻爲救她身殒道消，無緣三界主宰。
天尊推演過弟子的命運，如果他出手救雲瀾，弟子會在晉神之劫時，遇到那位已經成爲西天佛子的她重返下界普渡衆生，最終爲了救他而寂滅。
無論怎樣都得死一個。
若她是自然寂滅，佛尊悲憫，但也不會幹涉弟子的命運。
如果是天尊動手救他自己的徒弟，而導緻佛子殒滅，那是絕對不行的。爲避免兩界傷了和氣，天尊出了個主意，兩位小輩才有今天的造化和那次的約定。
楚晏歸源了，龍元君會不會去西天，就看她的選擇了。此二人的命運随心而定，早就跟以前的推演截然不同。
未來何去何從，已非旁人能輕易幹涉改變的。
當然，這些話是斷斷不能告知外人。那小崽子本就是逆天而行的性子，最讨厭算計，一旦知曉自己的一生都活在别人的算計中，鐵定跳腳掀桌反出南天。
唉，腦闊疼，天尊閉目養神。
“天尊，西天尊者到了。”一位神侍前來禀報，“說奉佛尊之命向天尊禀報一事。”
“嗯，傳他進來吧。”
對方要禀報的事諸神已知曉，不外乎是那位小佛子在南天的容身資格。其身上有法印掩蓋佛光，瞞得住分身的龍元君和九天諸神，卻瞞不過九天之上的神。
是該來打聲招呼的，光明正大地來撬南天的牆角。無論成不成，也算是報了之前南天截胡擄走未來佛子之仇。
……
在浮仙石上痛哭一場，心裏的悲痛銳減。在阿荼伽無甚作用的一通安慰後，元昭和小金鵬目送她歡快地飛向法.會場地，與尊者等人會合再一同離開南天。
西天尊者的法.會要連開三天，身爲族姐卻不肯多陪族弟兩天，真是無情的鳥啊！
“你還會誦經？”等阿荼伽離開，元昭也帶着阿魯回浴桑島，途中問道。
“嗯，”阿魯重重點一下頭，“我從小便在無生天尊者座下侍奉，離族裏近。”
可他小，尊者座下的侍者很勤快，日常的雜務輪不到他這個小不點。除了識字和背抄經典，别無長處。
“那怎麽辦呢？我這兒可沒有經典給你抄。”打開須彌芥子必須她親力親爲，得自己抄。
“我都背出來了，日常我自背自抄，供神君和仙侍姐姐們閑時念一念，以作消遣。”阿魯機靈道。
“呵，”元昭在駕雲的同時垂眸瞅他一眼，“明明挺機靈的，爲何會在族裏待不下去？”
這是想宣揚佛.法經典來個整鍋端，把她和仙侍們一同度到西天去？
當然，也不是不可以，随緣吧。
“族人對小輩的要求太高，我達不到。”沒有熟人在側，阿魯的心情明顯開朗起來，“在陌生的地方，互相不熟悉，對我沒要求……”
他很早便知道自己與族裏的同輩不一樣，備受各方親朋的關愛折磨。
本想離群索居，可族中尊長不允許，怕他孤身在外無能遇險丢了性命。他想到無生天尊者的座下出家修行，尊者卻說他六根未淨，時機未至，出家不宜。
無能之人，無路可去，實在是想一了百了，然後族姐就把他帶到這裏。
“神君若有所求不妨直言，阿魯定當努力完成。”阿魯有些心情忐忑道。
“放心，”元昭安慰他，“我要求不高，活着就行。”
至于開不開心，她自身難保，哪管得了别人開不開心？随緣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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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