常識不足的話不說猶可，一說就有得罪人的嫌疑了。
當元昭看到對方嬌俏的臉龐騰地漲得通紅，立馬意識到自己問了一個蠢問題。便随手一揮，幻出一張案幾和坐騎，态度十分客氣道：
“仙子若是不忙，不妨坐下與我分說分說？放心，此葷物乃靈氣所化，無礙道行。”
她不拘是酒是肉，行事隻求随心。
對方因她先前的話面紅耳赤，意味着此間的懸浮山石均是無主，應該不能通買賣。神仙嘛，豈會在意那些身外之物？就算買，也是買一重天的洞府安居。
仙居仙府、神居神府皆是論功行賞的，天上的宮殿更是給大神們的賞賜。
像她師兄那樣的人物，怎麽可能買一塊浮仙石？八成是這位仙子甚至很多仙子的一廂情願，擅自把師兄常坐的浮石當作他專用的。
元昭今兒是出來散心的，不想因爲雞毛蒜皮的事與人結怨。
“原來是羅天娘娘，”那位女仙聽她稱呼真君爲師兄，立馬知道她是誰，連忙躬身行禮，“小仙有眼不識尊神駕臨，有失遠迎。然此山确爲真君日常休憩之地。
在此烤葷食未免有礙觀瞻……”
本不欲計較，況且眼前這些又是靈氣所化，對方卻仍叽叽歪歪的。元昭就有點不得勁了，臉上的客氣表情随着對方的話逐漸消退。
在對方滔滔不絕時，随手又在旁邊幻出一火堆，木杈上架着一頭正在開烤的大野豬，口中不停敷衍：
“無妨，無妨，他不會介意的。”
就算介意，那也是數年以後的事。除非這位仙子把今天的事記在小本本上，不然，等他歸來已時過境遷，無從追究了。
追究也無妨，誰規定這塊浮仙石是他的？又沒刻他名字。
“娘娘……”
見她不僅不聽勸，還變本加厲，那位仙子的臉色霎時變得難看。正欲嚴詞規勸，忽聞天穹之上傳來嘹亮的鵬鳥叫聲：
“昂——”
随之一道陰影從元昭眼前的地面掠過，擡眸一瞧，恰好看到往前翺翔的金光影子在不遠的天際一個滑翔拐彎回頭。
看樣子，是朝她這邊來了。
元昭：“……”今天果然是出門的好日子，遇到故人了，“本君有故人自遠方來，不知仙子可否留下于席間奉酒？”
雖然在日常之間，衆仙的階級觀念不重。
可知道她的身份，還敢梗着脖子讓她适可而止的，要麽是大有來頭的仙二代，要麽是三師兄的黑粉。絕非正義之士，正義之士不會亂給無主浮石貼标簽。
以三師兄的德行，更做不出讓人霸位的行徑來。
果然，她的話讓那位仙子的俏臉轟然炸紅，眉宇間掠過羞憤。然而此時一陣飓風落下，伴随朝氣蓬勃的爽朗女聲：
“原來你在這兒！真太巧了！咦？這是烤給我吃的嗎？謝了啊，本護法趕了一天路正好餓了——”
話音未落，化作人形的阿荼伽在落地的同時一聲啊嗚，剛架出來的大野豬被她一口悶了，還嘟囔了一句：
“好吃是好吃，不夠塞牙縫。”
元昭：“……”真過分，好歹給她留塊豬皮。
西天護法的作風如此豪邁彪悍，令那位仙子俏臉發白之餘略作鎮定一屈膝，恭聲道：
“小仙還要上值，就不妨礙護法與尊神叙舊了，小仙告退。”
言畢，不等元昭發話便趕緊躬身退開幾步，轉身駕雲逃離此地。家醜不可外揚，既有西天護法在，不便與這位娘娘争一時長短。
就算是真君的師妹，仗勢登上的主神寶座難以讓天人信服。
來日方長，總有她吃癟的時候。
“咦？”阿荼伽隻是豪邁，人不傻，即刻從那位小仙身上的氣息察覺端倪，“不打擾你吧？”
南天規矩多，不及西天随性自在。
“不打擾，快坐。”元昭淺笑，掠一眼對方抱在臂彎裏的小鵬鳥，索性幻出一排鮮雞在烤架上，“這是你親戚？”
阿荼伽聞聲瞅一眼臂彎裏的小鵬鳥，這才醒悟過來，雙手抱住它往元昭跟前一遞：
“哦，這是我族弟阿魯瓦，送給你當坐騎。”
呃，元昭笑意凝滞，瞅瞅小鵬鳥那雙清澈明淨且單純無辜的小眼神，幹巴巴地：
“……這怎麽好意思？”
呵呵，西天的坐騎來得這般随意的麽？隐約記得眼前這妞特别厭惡給别人當坐騎。
己所不欲勿施于人啊護法。
“有甚不好意思的？”阿荼伽以爲她嫌棄同族阿弟幼小，于是直接把它往天上一扔，“阿魯，飛幾下給神君瞧瞧！”
坐騎嘛，重點是飛行的速度要快且穩當。
“昂——”
又是一聲嘹亮的脆鳴，地面的陰影陡然膨脹，巨影卟啦地揚起一陣飓風振翅而起。一路脆鳴着沖向天空，飛翔的速度忽快忽慢，忽高忽低，猶如耍雜技。
族弟在天上大顯身手，族姐在地面極力薦舉：
“别看他外表年幼，實則兩千多歲了，可不知怎的他就是長不大……”
她那一族的金鵬鳥千歲成年，但不知怎的，這位族弟萬中無一地停留在八百歲的少年心性階段，四五歲的孩童人身。
别誤會，他腦子沒問題，且随族中長輩們出過遠門，長過見識。
佛谒法理之類的他都懂，唯有一顆童心無論如何也長不大。她曾帶着他到梵境尊者座前求教，尊者說，萬物各有體相，而童子就是他的體相，強求不得。
然而，軀殼随心而長。
他擁有的是一顆童心，意味着人身的軀殼永遠是孩童的模樣，長不大。孩童軀殼能承受的法力有限，難以精進，這樣的他在族裏受盡同輩的排斥和嘲笑。
就這樣，族中的長輩眼睜睜看着他日漸沉默，遠離族群。
在他抑郁将亡時，她忍不住抱着他來到尊者座前，求尊者指點迷津。尊者說，萬物之體相，有即是無，有無皆空，執着體相毫無意義。
若實在勘不破，便送到南天去。
認一善心天神爲主，即可安然度日。
“我認識的有善心又能打的天神不多，思來想去唯獨你最合适。”阿荼伽言畢，一臉懇求地用力一拍她的肩膀，“看在咱倆交情的份上，你就把他收了吧！”
這位天神不僅能打，她在南天地位尊崇。族弟跟着她就算不能吃香的喝辣的，至少無人敢嘲笑他。
族人所求不多，瞧族弟這畸形成長的模樣估計也活不了多久，餘生開心就好。
元昭：“……”
巧舌如簧，交淺言深，那頭豬就當認主禮了，不然她不開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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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