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他的災難并未結束,鳳笛對他情緣難卻,一直默不作聲地陪在身後伴他穿梭虛空。從而引起黑山老祖的憤懑,也居心不良地跟在身後伺機而動。
黑山并非對鳳笛情根深種,他隻要她的仙靈之力。
若非身邊缺少能讓他看得上眼的女子,早就把鳳笛的靈元吸得一幹二淨了。坐看别人擁有仙靈之力受制于人,哪及得自己擁有劃算?
他不那麽做, 原因有二。
一則,留着她可以羞辱從出生起便極富盛名的天之驕子伯琴;二則,此女子夠蠢,蠢得盲目自大,蠢得自以爲他的千般縱容是因爲鍾情于她。
有她在前邊糾纏萬念俱灰的伯琴,令本就身負重傷的伯琴頭昏腦脹,無暇顧及他在背後突如其來的攻擊。
伯琴本就心存死志,遭此一擊直接躺平。
哪怕鳳笛拼死阻止黑山同樣被打成重傷, 他眼皮不帶眨一下的。内心的想法是,不知這對賊夫妻又在搞什麽花樣。随便吧,反正他命不久矣愛咋地咋地。
于是,黑山狂笑着把一臉絕望的鳳笛靈元吸食殆盡,留她一副殘軀帶着僅剩的靈識看着他一步步走向伯琴……
這一切,盡在元昭的眼皮底下發生。
因果報應,在下界每天輪轉反複。衆生愚昧,人生境況好時嚷嚷人定勝天,認爲昔日的失敗皆因失手導緻。好了瘡疤忘了疼,等到無可挽救才悔之莫及。
鳳笛便是如此,在被黑山吸食時不由自主地憶起掏母親的心、欲取母親靈元的一幕幕。
想起這些,她釋懷了,坦然面對死亡的來臨。
此時的她自知被黑山吸食靈元是報應,能與最愛的人同年同月同日死, 是命運給她最大的寬恕……
原本, 元昭也是這麽想的, 目光掠過這一幕便繼續自己的日巡之職。被吸食靈元的修士是無法往生的,沒有靈魂,如何往生?已經等于和黑山合而爲一。
這是兩人的選擇, 她何必插手?
壞就壞在黑山沒那個福氣,他在吸食躺平瀕死的伯琴時,忽然發現新大陸似地狂喜驚呼:
“仙元?!”
唔?!元昭霍然回頭,擁有仙元的修士皆爲下界曆劫的真仙。
以黑山目前的修爲一旦吸食仙元即刻就能飛升他心心念念的修羅界!前提是他肯去!随着伯琴體内的仙元結界被破,黑山身上的運道驟然勃發沖天而起。
其命運的變化被元昭看在眼裏,他要留在靈丘屠盡天下仙門,将靈丘化爲修羅場!
一個阿婆羅洲已經讓她頭大如鬥,眼下即将出現第二個,她豈能坐視不理?迅速騰手朝黑山揮出一縷日芒,對方正欣喜若狂地吸食仙元,未料有人偷襲。
下界的魍魉擋不住她的日芒,黑山的背後中招轟然而散,他方才吸食的靈元、仙元悉數返回原主的身上。
遺憾的是,此舉同樣救了鳳笛一命。
仙元返回軀體,使伯琴的意識開始醒轉,眼皮努力微睜,眼前卻除了亮光再無旁物。隻聽到那悠悠的天地間,不知從哪兒傳來一道似曾相識的失望女聲:
“少主伯琴, 不過如此。”
少主伯琴, 不過如此, 這句話的腔調似曾相識。
迷迷糊糊間,他的耳畔仿佛又聽到某位小仙子嬌俏輕柔的聲音:
“天界樂師,不過如此,這彈的什麽曲兒?還不如我家小秀才彈得好。”
是她?一定是她。
同樣的口吻,同樣的鄙夷傲嬌,發自内心的瞧不起。伯琴努力嘗試睜眼看清楚,可惜眼皮垂重猶如千斤重擔,死活睜不開。
而少主伯琴這四個字,曾在東姁的心裏留下不可磨滅的印象。
當年她在仙雲宗聽到樂遙等人懷着欽慕的心情提及他的大名,在當時的她和同窗們的眼裏,他實力地位超然,光芒萬丈,受到世人的仰慕似乎理所應當。
可等她下山之後,才發現無論是伯少掌門或伯掌門皆是尋常人一個,遠非自己想象中那般厲害。
可以說,少主伯琴這四個字是他留在她心裏唯一的高光時刻。哪怕後來發現他的道侶鳳笛是個黑心仙子,亦未動搖他在她心裏的最初印象。
她覺得,人嘛總有這樣那樣的缺點,包括識人不清。
又或許他于她僅是一名路人,人生際遇的好壞與她不相幹,故少有感慨。直到他爲了阻止她業火除魔情急之下殺了青鶴、紅藥,她才開始對他厭惡透頂。
厭惡歸厭惡,該救還得救。然一事兩面,救了伯琴的同時還救了黑心仙子。
她是人,既活了,元昭身爲神就不能妄動殺念。
“黑山未死,”對方還有分身在靈丘,正在司職的她沒有餘力施術隔空追殺,“鳳笛複生,必将禍害靈丘。望你餘生不負修爲不負蒼生,不負本君一番苦心。”
哪有什麽苦心?不忍靈丘衆生再受磨難而已。扔完話,元昭不再搭理此間的事,繼續日巡。
待今日的日巡完畢,她再重返靈丘瞧瞧那黑山的近況如何。倘若伯琴依舊躺平,她便隻好親自動手除掉黑山。不然,負傷的他勢必變本加厲地殘害衆生。
元昭是傳音給伯琴,旁邊的鳳笛沒聽見。
聲音消失後,傷重的伯琴徹底昏厥,而鳳笛随着靈元的回歸反而逐漸恢複一些力氣。發現自己和師兄奇迹般死裏逃生,她喜出望外。
稍作調息恢複一絲功力,便趕緊扶起師兄找地方躲起來……
誤認孽根爲良配,後患無窮成必然。
履行職責之餘,元昭匆匆回顧一眼,恰好看到鳳笛的舉動。不禁輕挑眉梢,這位下界曆劫的真仙怕是還要逗留一段時間啊。
但願他莫再沉溺溫柔鄉,罔顧靈丘的黑山之難。
這靈丘的衆生造的什麽孽啊?接二連三的,幸虧她跑得快,不然得累死。不過,她很快便意識跑得快沒用,心腸軟的人和識人不清的人都一個下場——
“龍元,你今日司職可有出錯?”她剛下值準備就地練功,便聽到元成真君的聲音悠悠傳來。
元昭的心内一陣無力,難怪諸位師兄連在太炎宮都不敢胡說八道,果然有人時刻盯着呢。提起精神,端正身形,誠懇認錯:
“回師兄,師妹擅自插手下界糾紛,雖未失職但牽動因果。自知有錯,甘願領罰。”
她的坦承果敢把元成真君氣笑了,呵呵兩下:
“你很清醒嘛。既知後果,本座就不多說你什麽了。但是龍元,本座此番并非要責罵你。你憐惜下界衆生的苦楚,不惜牽動因果也要出手相助何錯之有?”
但她與靈丘的衆生本再無關聯,今日出手,難免要受些果報的。此果報不是出自太炎宮,亦非天庭,而是出在她與當事人之間。
元昭:“……”
唉,别說了,她的心好累啊。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