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什麽時候起,元昭發現自己正獨坐瓦面,在一派靜谧的夜色裏賞着月。一輪皎潔的明月當空照耀,清輝覆灑在身上水涼水涼的,讓整個人倍覺沁爽。
她很喜歡這樣靜谧安逸的夜色,清朗的星月,模糊的遠方輪廓, 最好目及之處有一望無際的波光粼粼的湖面。
還有一位玄甲女子懸于湖面,仿佛随着微波蕩漾的水面輕盈而立,倏然而至——
“本座會回來的。”
嚯?!
被一張倏爾放大的熟悉面孔吓得咯噔一下,赫然睜眸驚坐起。捂住狂跳不已的心口深呼吸幾下,原本的身心水涼随着睡意的散去而散盡,開始渾身冒汗。
原來是夢。
回憶夢中的場景, 那瓦面,那水涼水涼的夜色,可不正是月魔之鄉麽?記得入魔的自己特别喜歡那地方。而那張突然而至的面孔是她的模樣, 自然熟悉。
“本座會回來的。”
這句話分明是成魔的她對魔界衆生說的,但在夢裏,那句話更像是對她說的……
“殿下?!”兩道人影率先沖進來,驚喜道,“您醒了?!”
元昭默然望去:“……”
熟悉的場景,熟悉的面孔,仿佛屢屢重現她的人生中。但幸運的是,在她面前的仍是熟悉的場景,熟悉的面孔。
倘若進來的是兩張陌生面孔,那自己多災多難的人生該多無趣啊……
時光荏苒,一别經年。
從青鶴、紅藥的口中得知,距她業火焚身迄今五年了。多虧她以前修複了白帝城的地下靈脈, 也多虧仙雲宗的山澤鼎給力,使幾乎魂飛魄散的她重凝元神。
她重塑元神成功之日,山澤鼎功成身退, 被華光真君帶回仙雲宗的靈窟臨淵洞。期間, 西炎宗主曾到這兒探望過她, 還在神宮之外布下日煞陣護她周全。
“哦?宗主醒了?”這真是個好消息,元昭欣慰道,“他的傷可曾好全了?”
“殿下與其關心旁人,”伺候她服用藥羹的紅藥撇撇嘴角,“不如好好關心一下自己的傷勢,您知道自己的修爲跌哪兒了嗎?築基小修!”
意不意外?驚不驚喜?
多虧殿下乃半神之軀,如無意外,哪怕沒有修爲也不老不死。然前後的落差大,身邊的人心裏遺憾得緊。畢竟有她在,白帝城向來是無人敢冒犯的所在。
“怎麽,仙盟準備二次來犯?”元昭詫異。
但說真的,仙盟沒了上陽仙君,白帝城沒了她這元君,雙方實力持平。站在一宗之主的角度來看,仙盟不可能輕易來犯。更何況,她記得自己說過的話:
“對了,仙盟與魔族勾結的人找到了沒?”
“他們自己說找到了,伯少掌門還親自出面作證。”青鶴在一旁禀道,“他在天下人面前頗有威信,大家對他的話深信不疑。殿下就莫要操心了, 您爲這天下做得夠多了。
趁法力低微, 好好休養才是正道。”
當衆處死幾名身居高位的大乘修士,有魔族細作一事到此爲止。仙盟暫時沒有來犯之意,但一如既往地以強權爲酬四處招攬人手,擴充勢力。
赭百裏也不甘示弱,讓外邊的太武道與對方打對台戲,專門以德服人。
女君以業火自證道心一事傳遍天下,大部分正道修士紛紛投入太武道。同時,碧海聖域也在擴充自己的勢力,伯少掌門憑着個人魅力吸引不少高手投奔。
另外,他在爲女君尋找法器的途中還結識不少避世的奇人異士,其綜合實力漸超仙雲宗。
“就是,”雖然修爲大跌,紅藥聽罷青鶴的話,又覺得這不是什麽壞事,“殿下總說咱們有今日得感恩靈丘的衆生,如今恩報完了,也該過些平靜日子了。”
有多大能耐擔多大的責任,如今殿下的修爲跌至築基,日後有什麽事終于不必沖在前頭了。
至于宗門地位之争,各憑手段吧。
瞧,殿下醒來已有大半日,她倆對外邊隻字不提。省得諸位神官、神将們打了雞血似地沖進來觐見,又拿俗務來煩擾。
赭百裏至今仍做着還權于女君的美夢,時不時過來探望幾眼。對紅藥所謂的“至少得睡十年才能醒”的說法深表懷疑,便千裏迢迢地請來聖君爲她看診。
“聖君也來過?”元昭微怔。
“嗯。”紅藥點點頭,示意她看看自己的手腕,“那串手鏈還是他給您戴上的呢。”
唔?元昭低頭一瞧,果然,自己的腕上戴着一串粒粒飽滿清瑩透徹的十八子。瞧那材質非玉非木的,可惜原先那串養神木珠在她被困玄火獄時燒沒了。
她修爲大跌,已看不出這手串有何特殊之處。
“據說這是玄天玉髓,”和愛好兵器的青鶴不同,紅藥對飾物特别的感興趣,悅然爲她解惑,“聖君在上界撿的材料做成珠串一直戴在手上……”
元昭一聽,臉上頓時露出嫌棄的表情:
“二手貨?”
她不要!想想就難受,忍不住伸手扒拉欲把它弄出來,卻怎麽也脫不掉。
“殿下甭費力氣了,”紅藥見狀,不由得欽佩地和青鶴對望一眼,神色揶揄道,“聖君讓您不要嫌棄,那珠串伴了他近千年,裏邊蘊含無上經法能助你禁锢魔性……”
不愧是與殿下有過夙世之緣的人,提前找好理由讓她心甘情願地戴着。
原來,赭百裏前往靈嶽宮請聖君時,恰好遇到跪在殿前半月有餘的無極宮掌門雲鶴道長,懇請聖君想法子探測女君何時魔性發作。
“您的業火熄滅是人爲,雲鶴道長實在放心不下……”
正好赭百裏前往,是以,聖君以此法解除雲鶴的疑慮。同時告知赭百裏,她不日即醒,紅藥翻着白眼說道。
“雲風道長他們幾個沒去?”元昭笑問,關注點與衆不同。
“他們沒去,”青鶴正色道,“他們在桃林外結廬修行。”
說是近距離督守女君,倘若她魔性大發,他們正好以身殉道還她守護蒼生之情。卟哧,元昭忍俊不禁地轉悠腕間的冰涼珠串,心中的一絲不快如煙散去。
雲風道長等人對她有襄助之恩,如果他們也去請人來收她,始終有些傷懷。
“這有什麽好高興的?他們沒去,不代表他們不知道雲鶴的所作所爲!”對無極宮的不依不饒,紅藥極度不滿。
“他們所爲沒毛病,”元昭客觀笑道,“是你們關心則亂,對自己人徇私罷了。若是我……”
若是她,或許什麽都不會做,讓一切随緣吧。但這是自己的想法,不能強加于人。别人的擔心自有道理,能否成功全看天意。
隻是這玉髓……
罷了,若能禁锢魔性,便戴着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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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