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得不說,林舒的烤雞手藝挺不錯的,外皮焦香,肉質嫩滑且味道适中。擔心小白跟她搶,還特地扔上來一整隻,良苦用心不可辜負。
有一口沒一口地,吃到大家都歇息了還剩下大半隻。
天寒地凍的, 樹下傳來輕微的呼吸聲與火堆燃燒的噼啪聲。此情此景,她最好是手裏拿着一支笛或箫,吹出悠揚孤寂的曲子,或能爲她招來桃花一朵朵。
可惜她沒有,她手裏隻有俗氣的烤雞。
令人尴尬的是,遠處有一道白影頓了頓, 瞬如光華散去。再出現時, 已經來到手拿半隻雞腿的她身邊。
元昭無語地擡眸瞅對方一眼, “……”揚揚手中的雞腿,那個,來一口?
對方莞爾一笑,搖了一下頭,爾後随手輕揚,拂落她對面那根粗枝幹上的雪層,輕撩衣擺徑自坐下。
“九重殿正值多事之秋,聖君不在家鎮壓亂象,找我何幹?”元昭說着,把烤雞塞給身邊的白狐,“下去吃。”
别以爲她不知道它是假寐,聽見有人來也不曉得主動避嫌,非要她攆。
但, 白狐除了喜歡吃雞,更喜歡旁聽大能們的八卦。走是不可能走的,看似完全沒有交情的元君、聖君之間似乎有些微妙的幹系, 錯過豈不可惜?
佯裝聽不懂人話, 小白很是乖巧地趴在旁邊一口把烤雞吃了。再把幾根骨頭往遠處一吐, 最後繼續趴在一旁假寐。
爲了吃瓜, 它今晚當一回靈寵。請二位不要在意它,繼續盡情地聊吧。
元昭:“……”呵呵。
一揮手将它拍下樹,随手扔下一道結界将它和樹下那些人攏在一塊。隔絕它那狐裏狐氣的抓狂咆哮,樹頂上的世界刹時清靜了許多。
想偷聽她的八卦?沒門。
“我與九重殿早已恩怨分明,再無瓜葛。”趁她施術淨手,聖君打量她一番,尤不放心,“元君可安好?”
他的這句話讓元昭微怔擡眸,旋即淺淺一笑:
“甚好。聖君果然非同凡響,一眼看出我的小把戲。還好你不是敵人,否則就不太好了。”
哈哈,聖君哂然一笑,見她尚有心情說笑,心中略寬,但還是忍不住叨叨兩句:
“得知元君連夜離開,楚某以爲你受傷不輕。對方的來曆想必你已心中有數,以後遇上, 切不可輕敵。”
“的确棘手,”元昭由衷慨歎颔首,“不知聖君可願出手相助?”
聖君對她的反應并不意外, 喟然道:
“非我不願,而是不能。雖前途兇險,望元君能克己慎獨、守心明性才好。”
果然,就猜到他會這麽說。
“我果然是來曆劫的,”元昭半試探半開玩笑道,“聽聞聖君乃上界真仙,可願透露我在上界的來曆和底細?一兩句足矣。”
一兩句足夠她發揮想象力了。
聖君聞言,啼笑皆非地凝望她的臉龐,深邃的眼眸蘊含一絲笑意:
“元君以爲自己是哪路神仙下凡曆劫?”
“我要是知道,何須動問聖君?”元昭煞有介事地輕歎,茶裏茶氣道,“唉,我也知道,天機不可洩露。你有你的難處,我理解。”
一株假模假樣的食人花,一番言不由衷以退爲進的謊言。
但,任她費盡心思,巧舌如簧,他也給不了她想要的答案,歉意道:
“楚某并不知元君的來曆,僅能窺見一二天機,不敢妄言。無論如何,楚某望你善自珍重,平安度此難關。”
“承您貴言,”元昭見狀,連忙笑道,“聖君不必在意,我隻是開個玩笑調節氣氛。隻不知聖君千裏迢迢而來,是巧合還是刻意?”
這話問得好,聖君的神情略頓,随後讪然一笑别開了視線。靜默地凝望遠方的夜景,一時間不知說什麽好。
元昭:“……”
聖君來時,她便撤了結界。
此刻安靜下來,清冷的夜風呼嘯而過,刮得兩人的衣袂獵獵作響。可憐見的,在天郡之前的每一世,她幾乎都是被人搭讪的性情。
從天郡開始,她成了主動搭讪别人的存在。
果然,數次的輪回,就是爲了讓她體驗不一樣的人生,學會适應任何環境。難道聖君曆的劫裏沒有這一門課程嗎?
瞧他一臉無欲無求的,怕是拖到天亮就理直氣壯地走了吧?下次心生動念時再來一遭?
想起靈嶽宮裏的那片花海,元昭無奈地歎了下,換上一臉緬懷的表情道:
“聖君這沉默寡言的脾性,令我憶起往生中的一位故人來……”
哦?聖君聞聲望來,目光清正,一言一行自帶“四大皆空、和光同塵”的氣息,仿佛在提醒衆生莫對他生出亵渎之心,這讓元昭苦惱地垂下眼睑輕捏眉心。
和一身佛性的人重提舊夢,不知她是否自作多情?
見她一臉困擾的模樣,聖君先是怔了下,眸裏忽而掠過一絲釋然,随後笑意輕抿:
“不瞞元君,楚某亦有同感,想起曾經的一次百年沉眠,夢回浮塵遇到的女子……”
她性.感美麗,性情卻脆弱得感人,自身危難之際猶不顧一切地伸手救了他這位閑人。甚至爲了報恩,不得不以身相許,在人生路上陪他吃了不少苦頭。
他明知這樣不道德,卻還是答應了,讓她過了悲苦孤獨的七年。
元昭:“……”
哦,原來是這樣。但不是他先看上她,而她覺得在他身邊很有安全感,于是一拍即合……嗎?那七年,她一直在告訴他自己過得很快樂,這是實情。
就是沒人信。
他之前是信的,直到她意外車禍身亡,便開始陷入無限的自責中,她昔日說過的話也被全盤否定。
“等孩子長大了,工作忙完了,我的壽命到頭了……她卻不在了。”他凝望遠方,仿佛透過眼前的夜幕回到那一年,“我找過她,但無從覓起,仿佛她從未存在這片天地間……”
那年他修爲尚淺,無力到另一片天地尋找她的蹤迹。
“人死如燈滅,靈元自有歸途,何必找?”元昭忍不住道。
“元君有所不知,”他輕淺一笑,“她走的前一晚曾跟我讨要一物,許諾翌日再向我道明。孰料前言未盡,卻已香消玉殒。”
他爲了這一諾,耿耿于懷千百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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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