爲保護舊主留下的咒文,赭百裏這一掌傾注了半生功力。留一半功力的原因在于,他要攻擊的對象是女子。
跟在他身邊、身後的人沒想到他會驟然發難,一時阻止不及,包括伯琴。見好友出手攻擊女君,頓感不妙,下意識地伸手阻攔,然而太遲了!
那一半功力打在女君的身上,可她站得好好的,被轟飛的卻是他赭百裏。
好友被反彈出殿外,從身邊擦肩而過。來不及阻止的伯琴保持伸手的姿勢,不忍直視地閉了眼:
“……”
好友不知,他家女君不久前在濁龍秘境收服了混元鏡。任何攻擊打在她身上,不僅無損分毫,更會加倍奉還。
之所以沒告訴赭百裏,是因爲自己不知白帝就是那孩童。
今天是好友沖動了,即便他并非真心認主,也不該輕看上峰魯莽行事。明知北靖、月華夫人是他的救命恩人,這兩人卻認女君爲主人,其實力可想而知。
她問赭百裏的時候,他不該撒謊的。
身爲嶽天大帝的四大戰将之一,更是曾經的天诏國國主,怎能不知穹頂的紋路是咒文?被她趁機拿赭百裏立威,觀禮者不便相勸,一勸就等同火上澆油。
伯琴無比同情地看着好友摔出去的方向,默然輕歎。
而此時的赭百裏因力量的反噬懵了一下,雖被彈出殿外,淩空一個翻身調正姿勢,趁落地的一踢重回殿内。
他沒留意旁人的憤怒目光,眼裏隻看到那穹頂的咒文已被抹去,不禁一臉絕望。
抹了咒文,元昭放下手,十分平靜地看着這位如喪考妣的前任大帝的戰将,輕描淡寫道:“你好大的膽子,身爲本君的守将,竟敢偷襲主上,該當何罪?”
此時的赭百裏不知是無言以對,還是不屑回答,無比沮喪地垂眸一語不發,大有任憑處置的姿态。
“君上,是末将的錯,”這時,青鶴從元昭的身後來到身前請罪道,“末将辦事不力,以爲他會顧念前任大帝的情分,盡力協助君上維護白帝城的安甯。沒想到,他隻是一介有勇無謀的武夫,不識擡舉。
他今日以下犯上,按律可将其抹殺以儆效尤。”
在天郡,襲擊皇帝要族誅的。如今殿下成了修士,不可造太多的殺孽,那就滅他一人好了。
青鶴的話,讓赭百裏的那些下屬大驚失色。打是打不過的,連忙跪地求情:
“君上容禀!赭統領隻是一時情急失手,絕非故意冒犯君上天威!望君上手下留情,念在赭統領對舊主的一片赤誠份上,饒他一命吧!”
“望君上手下留情,饒赭統領一命——”衆人異口同聲道。
哼,看到赭百裏的人如此齊心,元昭的嘴角輕輕扯了下,朝青鶴揮了揮手示意起來。而後轉身,一聲不吭地踏上石階,來到那張寬長的帝王玉座前坐下。
目光平靜地看着爲赭百裏求情的諸将,眸裏看不出半點愠怒之色,還淺顯一笑:
“本君将天诏國改爲白帝城,意在自造一片清靜地,無意争霸天下搶資源。青鶴乃本君近衛,她将爾等招攬至此是爲了護我安甯,絕非有意和諸位結怨。
今,日落之前想離開的盡可離開,本君不阻攔不降罪。但赭百裏以上犯下襲擊新主,其罪當誅。念在今天是本君定居的好日子,權當與在座諸位結個善緣。
賜他殿前一百軍棍,轟出去,永不錄用。青鶴……”
“末将在。”青鶴垂首階前。
“你識人不清,強人所難,爲本君招來禍患,今罰你将神稷宮内與前朝有關的所有紋路清除幹淨,日落前完成。”
“末将領命!”
“且慢!”原本一副死豬不怕開水燙的赭百裏霍然擡頭,目光淩厲地盯着座上的女君。當看到她面帶微笑、目露寒意的神情時,頓了下,默默閉眼掩飾恨意。
端正跪姿,拱手認罪道:
“赭百裏知罪,願爲君上效犬馬之勞,知無不言,懇請君上手下留情……”
偌大的天诏國,唯獨這座别宮仍保留一絲痕迹。若被抹去,世上再無大帝來過的印記,教他将來有何面目去見舊主和諸位袍澤?
一直以來,這座别宮無遮無掩任人出入,反而安然無恙。
他之所以放心遠離天诏國,就是因爲有穹頂上的那些咒文保護着宮殿。一旦有人破壞,激發咒文運轉啓動法陣,破壞之人若在宮裏就等于自取滅亡。
若人在宮外,是無法破壞宮殿分毫的。
女君詢問時,他就抱着一絲希望,以爲她不知道那是咒文才有意隐瞞,以防将來自己用得上。
萬萬沒想到,那是她對他的試探。
她不僅知道那是咒文,還能輕而易舉地将之抹除。這大大出乎他的意料,不得不委曲求全。
“大可不必,”他委曲,她還不樂意呢。元昭坐姿略微端莊,雙手輕閑地擱于身前,懶懶地瞥他一眼,“本君的卧榻怎能安在他人的咒術禁制之下?青鶴……”
“君上!”赭百裏按下心裏的焦灼,顧不得什麽尊嚴了,雙膝跪好,“隻要君上不動大帝的咒文,赭百裏願立心魔誓永不背叛!若敢違誓,必将死無葬身之地!”
他的話讓旁人動容不已,包括伯琴,對好友的境遇抱以十二分的同情。
連心魔誓都肯立,這份忠誠令人敬佩。
當然,能一眼看出别人的弱點将其逼得立下心魔誓,伯琴擡眸看着帝座上的人,眼裏不自禁地露出贊賞的目光。
不愧是女君,難怪她能坐上那位置,好友這條命算是保住了。
“留着是不可能的,”元昭堅持己見,但态度溫和,與之友好協商,“不如這樣,你若肯立下效忠于我的心魔誓,本君可将那些咒文贈于你保管,如何?”
她用不着别人的禁制守護,别人的東西用着不安心。
赭百裏愣了下,随即道:“大帝的咒文不可碰,不可記,不可錄……”
“那是你蠢。”元昭同情道。
攤開左手掌心,微閉雙目,薄唇翕動,仿佛在吟誦什麽。須臾間,在衆人的驚愕注視之下,從大殿的各處入口飄進數道金光,似由無數怪異的文字形成。
凝聚于女子的掌心之中,逐漸團成一個金球。
外人不明所以,唯獨赭百裏的心情激動不已。那是咒文的氣息,由大帝親自所設的禁制和法陣咒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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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