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清晨,元昭三人已換上瑤君真人贈的衣裳,一身清淡素雅。從玉池峰來到九泉宮的階梯前,看到昨晚在筵席露過臉的弟子都在。
“早去早歸,平安順暢!”
大家都認爲她們下山是爲了曆練,所有弟子必經之行,故有此祝禱。海藍心一貫沉默寡言,昨晚的筵席她也不咋說話,眼下用深深一禮表達祝福的态度。
當年那批弟子唯獨她最拔尖,哪怕身在諸峰首徒中亦毫不遜色,相當出色的後起之秀。
而樂遙、上官嫣和鍾成,三人與元昭比較熟,本該前來叙舊送行的。可她們修爲低,兩年前得到新功法,迫不及待地靜坐修習,受不得驚擾,隻能作罷。
這沒什麽,較熟而已,并非知交好友。叙不叙舊,送不送行的不重要。
況且,她們又不是不回來,有緣再見吧。
回完禮,步下階梯,元昭回眸顧盼,看着一張張朝氣蓬勃的年輕面孔,這都是仙雲宗未來的接班人啊!如此想罷,她心情暢快地揮揮手,這下真的走喽!
哈哈,她下山可不是爲了曆練,她是出去玩!
曆經千百次的輪回,每一世的她總盼着有朝一日能放下背負的責任感或使命感。輕輕松松地出趟遠門,無憂無慮,不拘天涯海角,讓自己肆意任性一回。
數輩子都做不到的她,今日終于做到了!好嗨呀~!心中的小人早已高興得一蹦三尺高,但現實的中她依舊腳踏實地,規行矩步。
沒辦法,有人看着呢,不能罔顧形象。
她走了幾步,又一次回眸眺望遠山,朝一座無主的峰石山巅上用力揮揮手……
“哧,”站在遠方的峰巅之上,目送三人下山的華光真人啼笑皆非,“不愧是神君,這麽老遠還能看見咱們。”
關鍵是,大家已經屏息靜氣,努力不讓她察覺了。可見,就算渡劫失敗她依舊是半神,仍是本土修士難以企及的境界。
既然被發現了,諸賢亦舉手揮别,不再掩飾。
“宗主,我們爲何不直接現身爲她餞行?”揮完手,辰月真人始終不解,“原以爲她渡劫失敗,修爲大跌,察覺不到咱們的存在,眼下這樣豈非更容易多想?”
自從她醒來,便一直在宗裏四處閑逛。
要麽進藏書閣,要麽在雲劍峰與劍修弟子練劍。未曾安心靜養過一日,怎麽就能恢複功力活蹦亂跳如無事一般?
這自愈能力,也忒絕了。
“她就算僅剩一半功力,也比咱們強。”西炎真君凝望下山的三道身影,噙笑道,“塵世間,多的是長輩難舍離别之情,悄悄送行,作晚輩的又怎會多想?”
百年光陰,在凡人眼裏是遙遙無期,于她卻是眨眼的間隙。前塵往事仿佛昨日,看誰都充滿陰謀算計,尤其是他們這些輩分高的老家夥。
遇強愈強是她的本能,年紀大等于老謀深算,必須謹慎以待。
與其牽強不适,不如讓小輩們爲她餞行。雖然弟子們的年紀還是比她大,跟他們這班老家夥相比還是嫩了些。
有對比才有傷害,何不給她一份自在?
“是啊,”瑤君真人是女子,情感細膩,對此番安排深以爲然,“她還小呢。”
凡塵習氣未除,時不時豎起尖刺自保,做長輩的自然要退讓幾分。
日久見人心,相信她終有卸下“盔甲”的一天……
原來,兩年前,她一醒來,西炎真君與老祖便已察覺。她想下山遊玩的意圖,亦在情理之中。
青竹劍,是西炎真君當初從太古劍的記憶中看到她那把銅黃色的佩劍,故一早打造好放在劍窟讓老祖代爲轉交的。
玉池峰的靈石,她一顆未取,可見其禀性高潔,自持自律,且不願與宗門牽扯太深。
同時,她又是個重情之人。
重情多半念舊,他料定她會選中那把青竹劍。
讓老祖代爲轉交,一是老祖耍賴硬要搶這份功勞,他不過是順水推舟罷了。畢竟,他還要贈其靈芥,禮物太多顯得居心叵測,反而讓她生出斷交的心理。
修仙之前,他也是皇族子弟,曉得皇權之争的殘酷與無情。
但,他比她幸運。
在皇權之争中死去的皆是堂兄弟姐妹,而他是家中的獨子。父王戰死沙場,母妃爲此郁郁而終,骁勇善戰的他成爲堂兄弟們争相拉攏的對象。
他不想參與這場争鬥,不願因内讧挑起戰争導緻生靈塗炭,便假死遁走,隐居深山。
一場機緣,讓他從此踏上修仙之途。
他欣賞她的隐忍謀算,欽佩她在危急關頭仍毫不猶豫地爲蒼生計,不惜放棄舊怨與複國大業,以身魂爲祭。
命運待之以痛,她還以祥和太平。
這樣的人值得他傾囊相授,待之以誠。至于以前的不堪言論,不外乎有人在宗裏攪渾水,試圖從中獲利。有些弟子六根不淨,無腦跟風而已,不值一提。
人善人欺天不欺,上蒼讓她帶着半神之軀來到靈丘,又勤懇好學,今生必能平安順遂。
無論她或去或留,仙雲宗随喜待之,不勉強。
再次看到她回身朝自己等人揮手,步履輕快,一身玄袍的西炎真君不禁啞然失笑。
哎,果真是個孩子……
且說下山三人組,好整以暇,無牽無挂地走了兩個時辰。終于走完最後一級台階,即将入林時,元昭忽然想起一事來。
當年,爲了掩飾她的半神之軀,西炎真君以金岚印封之。
事隔百年,那金岚印早被她的修爲突破潰散了。眼下要重返塵世,爲免被人看穿她的修爲和真身招來無盡的煩心事,不如繼續掩蓋圖個清淨。
托那本《咒印法術大全》的福,她自創了一道封印,七瓣蓮。
沒辦法,以她的修爲,須加七重封印才能徹底掩蓋自身的神威之力。掩蓋而已,于修爲無礙。七重封印疊加呈蓮花綻開貌,故以爲名。
青鶴、紅葉的隻需三重即可,戲稱三瓣蓮。
“那咱們的衣物打扮是不是也該換一換?”要換就換個徹底,經驗豐富的紅葉低頭瞅瞅身上的衣裳,略不舍得,“可惜了這身料子……”
一身飄逸清爽,棄之可惜。
“等離開南禹山範圍,再換回來便是。”青鶴不以爲然道。
“還有稱呼,以後你們喚我姑娘。”元昭言畢,往身上使了一道障眼法,身上的輕盈衣物瞬間成了尋常粗糙衣裳,十足的民女裝扮。
“可當地人慣稱主家爲小姐,姑娘是路人稱呼。”青鶴說着,與紅葉依樣畫瓢換上民女裝。
昨晚,諸峰弟子給她們看了靈幕,見識本地的日常習慣。
“姑娘是我的底線。”元昭斬釘截鐵道。
小姐不好聽,公子在本地是男子的稱呼。她若堅持這稱呼倒顯得格格不入,還會備受矚目。除非她變成男子,那就更不爽了,她明明是女子。
罷了,就姑娘吧。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