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爲何不是阿祖接?”北部長不解道,“阿祖武功蓋世,又與魔君打過交道,不是最合适的人選嗎?”
“我也如此認爲,但在太古認我爲主時,我的命運已經注定。”想起夢裏得到的啓示,元昭内心無力,語氣保持平靜道,“接通令兄的影像,我有話交代。”
記得現代人日常十分忙碌,爲了避免對方處于不便接聽的狀态,她問青鶴可有法子僅讓被呼叫的人看到靈幕。
“這有何難?”
言畢,青鶴把石頭召回手中,握緊閉目默念咒語,再還給北部長。
正事要緊,北部長按下心中的疑窦,握緊石頭默念兄長。下一刻,一道靈幕出現人前。北辰很機靈地把身邊的一張小矮幾搬到廊道中間,讓雙方直面通話。
靈幕裏,元昭看到一個五十多歲的,有一張不怒而威的方正臉男人。看得出來,一大早的他相當勤勉,正在一間會議室裏召開緊急會議。
其中包括霧風鎮一帶的災情,讨論轉移民衆的細節。
正讨論得如火如荼,面前蓦然出現一道靈幕, 阿祖那張熟悉的面孔就在眼前, 把他吓一大跳。
但畢竟身處高位多年,處理過的突發事件不知凡幾。盡管吃驚,表面泰然自若,不動聲色地用目光發出一串問号。
“???”
他不知道旁邊的人能否看見, 隻知道北家最近太紮眼, 必須低調。
“不必緊張,旁邊的人聽不見也看不着。但我建議你換個合适的地方, 咱們聊聊。”元昭不緊不慢道。
她不急, 姿态閑适,悠然自得地端盞喝了一口熱湯。
自從變相地把其他人攆走後, 青鶴施法造了一道無形的屏障, 隔開身後那爐子傳來的熱浪。眼下入冬了,置身于山巒之巅,迎着凜冽寒風, 心曠神怡啊!
與她的惬意恰好相反,北定海一臉的如釋重負,鎮定如常地向同事們打了招呼,順當離開會議室。
不久,他回到自己的辦公室,拉開抽屜摁了什麽一下,這才望向靈幕裏的三名女子。先挨個問候一遍, 而後向元昭緻歉,身爲族長, 本該一早安排見面的。
拖得這麽久,工作忙是借口, 純屬是擔心認錯祖宗。
和北部長的顧慮一樣,若認錯祖宗被傳揚出去,不僅他無地自容, 北家人在首都的處境也會很尴尬。
“……等你們從太和廟回來, 我把族人們全部叫回來見一見, 聚一聚。”北定海誠心誠意道。
現在不便見面, 即使有仙師在。
他明裏暗裏的對頭勢力一直在暗中緊盯北家子弟的動靜,首都的北家供着一個假阿祖。目前已經有人在懷疑那姑娘是假的,也有人察覺北部長不知去向。
首都那位“阿祖”, 遲早被人識破是個掩人耳目的冒牌貨。
“見不見面無甚幹系, 看到族人安好, 足矣。”元昭坦言微笑, “今日見你, 是有幾句話要囑咐。”
“阿祖請說。”
“青鶴、紅葉欲将長生之術傳給定邦幾人, 你意下如何?”元昭僅拿巫術說事,“地宮寶藏給北家造成一定的負擔, 再有長生之術,你們将來難得安甯。
若你們敢接, 我建議你權當他們陣亡了, 讓他們留在廟裏修煉……”
青鶴、紅葉傳功之時,會把如何修複山裏、廟裏的結界之法一并傳給他們。有結界在, 外邊任何科技手段都尋不到太和廟的位置,北家人大可安心靜修。
等他們懂得靈活運用功力, 随時可以悄然回本家一趟與親人小聚。
“家族龐大,遲早要分家的。”元昭道,“無論哪邊發生變故,不愁沒有退路, 你覺得呢?”
“定邦他們有緣跟阿祖和兩位仙師學藝, 是他們的福氣, 再好不過了。”北定海欣喜不已,爲免失态,按下心裏的激動情緒,“但也要看他們自己的意願……”
畢竟,北部長、北辰和外邊的個别子侄都已成家,拖兒帶女的,舍不得也正常。
元昭聽罷,望向眼前的幾人。
“我願意!”北亦君率先表态。
随後是北朗,兩人均是未婚。雖舍不得父母,但兒女長大了終要離家的。留在廟裏修習長生之術,等有一定的功力,他們可以悄悄回家教父母如何養生。
就算他們是北家人, 也會生老病死,有悲歡離合。
留在父母身邊僅能陪伴一時, 留在廟裏修習長生術或能讓父母沾光餘生安樂康泰,無病無痛。
都是成年人了, 孰輕孰重,自有盤算。
而身爲長輩,北部長也表了态,願意留下。除了對長生術的向往,更爲了管束這些後輩。擔心他們年輕氣盛,習藝三分便趾高氣揚,目空一切,壞了大事。
果然,北辰和麥宗傑略顯遲疑。他們當然想學,可又放不下家人。
麥宗傑是家中頗有經商天賦的孩子,是麥父的接班人。他并非舍不得萬貫家财,而是不忍父親爲家業操勞。
北辰是放不下妻子和兒女,若能接來該多好!
“你倆不必糾結,長生術可以回家練。我是擔心你們洩露秘密,置北家于險境。”元昭一眼看出兩人心中所慮,道,“回去可以,但要抹了太和廟的記憶。”
兩人聽罷,對望一眼,同意抹去太和廟的記憶。
“那就讓他們以幸存者的身份回家,這事我來辦。”靈幕另一端的北定海斬釘截鐵道,看着元昭,“阿祖,魔君一事您打算如何對付?危險的事交給年輕人去辦。
北家兒女沒有怕死的種,您大可放心使喚!”
元昭聽罷笑笑,解開披風,任其落在身後,重複說道:
“除魔,非太古莫屬。然太古與魔君同時被封印在地底近千年,漸失鋒芒……”
從夢裏得知,太古出印,需重開鋒芒淨化己身,方能達到除魔的效果。她方才說過,欲用神器,必有代價。而太古開鋒的代價,正是北月強者的血與魂。
“不可!這是迷信!”聽到這兒,不僅北定海反對,眼前的北部長更是勸阻,“先祖對科學的認識不足才造成悲劇,現代科學證明,用牲畜有同樣的效果……”
“二叔說得對,阿祖,二位仙師萬萬不可草率行事……”麥宗傑等人也着急勸阻。
可惜,不等他們說完,青鶴與紅葉已然出手禁止他們再多話,并趁機傳送功力。青鶴單獨傳功給北部長,除了巫術,還有她們的修仙功法。
而紅葉将修習長生術的法門傳給幾名小輩,然後把剩下的一點功力傳給在場唯一的女孩北亦君。
“阿祖,”北定海見狀,眼角發熱,“不要沖動,總有辦法的……”
“我的命運早已注定。”元昭平靜道,“我活着,太古隻認我;她們把功力傳給我,那誰去給劍開鋒?身爲長輩,卻讓後輩們爲大義犧牲,豈非贻笑大方?”
在曆史上,她已經是個死人,且是受到族人、世人數千年供奉的北極戰神。受千年香火,有無上功德加身,自當有義務拯救世人于危難。
履行最後一份職責,造福蒼生。
“北月無孬種,本君當爲表率。”元昭起身,擡眸看衆人一眼,沖靈幕裏的北定海道,“北辰是個機靈人,遷居異邦,亦無不可。除非他日殘害族人,便殺無赦。
滅其滿門,斬草除根。斷不可像我們兄妹對叔公安樂侯那般心慈手軟,誤我萬年名聲。”
“是……”北定海見她站起便知勸阻無望,不禁熱淚盈眶,“阿祖……”
“對了,”她本已轉身,忽又想起一事,回頭補充一句,“身爲過來人提醒你一句,身爲族長,飯可亂吃,誓勿亂發。我族族長一言九鼎,不可更改。”
既爲族長,畢生謹言慎行。
雖然太古劍隻有一把,但世間的奇葩事多了去,若有别的神器呢?她當年也沒料到有太古的存在,結果中招了。
居安思危,有備無患。聽與不聽,悉聽尊便。
青鶴已撤去靈力屏障,面對炙人的熱浪,元昭雙手叉腰閉眼。嘶,好闊怕!說得大義凜然,實則外強中幹。回眸瞅一眼已滿頭銀霜的兩位夥伴,默然一笑:
“紅葉,青鶴,今生有勞了,來生有緣再見吧。”
說完縱身一跳,躍入内壁被燒得赤紅、火勢旺盛的鑄劍爐中,原本溫和平靜的爐火瞬間變成赤金之色,呼地竄起半天高。
“阿祖……”随着北定海的悲痛一跪,靈幕消失了。
“殿下——”
青鶴、紅葉傳完功力,用剩下的一分力支撐躍起,同墜鑄劍爐裏。正在試圖控制功力的幾人無法睜眼和開口,隻能默默流着眼淚。
外邊的人聽到動靜,慌忙撲進來時,但聽轟的一聲巨響。一道刺眼的金光沖天而起,一波滔天的熱浪将他們轟出芝蘭亭……
太和廟之上,遙遙天際,烏雲滾滾之下,金光彙聚。
漸漸地,一名清冷的俊俏女子置身那團柔和的光芒中。高空的風力強勁猛烈,她衣袂獵獵作響,渾身元氣氤氲,仿佛下一刻便随風而散湮滅在蒼穹之下。
她雙眸微阖,仿佛沉睡,一身光華如谪仙臨凡,亦如初生的純淨仙靈毫無攻擊力和抵抗力。
好強大的一團靈氣!!!
是剛剛脫胎換骨的仙靈麽?!霧風山腳的山坑裏,蟄伏多時的魔氣仰望天際,目露貪婪,一陣狂喜。太強大了!大得它有些吞不下!但放棄是不可能的。
傻子才放棄!那團靈氣全是它的!
起心動念間,一團魔氣從萬丈地坑裏一蹿而出,直撲天空的靈氣團。與此同時,從大地的四面八方湧出千絲萬縷的魔氣,疾速湧向天空。
那場面,看得令人頭皮發麻,毛骨悚然。
女子或許察覺異樣,雙眸微睜,瞅着朝自己湧來的千絲萬縷的“蟲子”面無表情,朱唇輕啓:
“太古,以吾累世功業,融汝之日芒地火、祖神之骨……”
夢裏,束手無策的先祖們怒罵天道不公,諸神離界,巫部族遷。天郡九州難育靈氣之子嗣,一切靈體随凡人運道而生,随凡人能力所及而亡。
此乃人間正道,亦爲天道!
故而,那縷天生地養、需以天神之力亦未必能消滅的魔氣本不該存在!不該出現在僅餘凡人的天郡大地上!
“天妒吾北月,世代受累……”
先祖們仰天悲呼,痛心疾首的一幕猶曆曆在目。魔氣不滅,北月子孫将世代不安,懼祭劍之苦,受焚身之痛!
這份恐懼,她深有體會。
“……燃吾之魂,”眼見魔氣瘋狂湧近,女子眸色清冷,右手高舉。掌如利刃,語似寒冰,“蕩盡世間魔君厄羅分身,還吾朗朗乾坤……”
咒語般的念誦,使她的靈軀烈焰焚燒,尤其是高舉的手刃,光華急劇熾盛。
似乎是自知無路可逃,甯可自焚也絕不讓它吞噬。不!那是它的!魔氣愈發癫狂,風聲凄厲尖呼,疾飛如電。
說時遲那時快,女子厲眸一瞪,凝聚光華的右手猛然成爪,手臂微曲,盡力往下一揮:
“焚神業火——”
她以神魂相祭,除盡潛藏天地之間的魔氣。換取天下太平,與族人的世代安甯。
一聲令下,原本陰沉沉的天空乍然明亮,鋪天蓋地的火焰從天而降,将如波濤湧動的烏雲吞噬。因太古劍就在雲層之上,火雲覆蓋,底下烏雲無處可逃。
魔氣見狀一愣,瞬間明白上了大當,旋即調頭逃竄。
然而,它的反應哪有光速快?
霎時雲開見日,頃刻之間,凄厲尖嚎之聲此起彼落,千絲萬縷的魔氣在耀眼奪目的光芒照耀之下盡化烏有……
良久,光芒散去,魔氣燃盡。
那女子消失了,可她站立的位置多了一道月牙縫,恰好一把劍自天空墜落……
各位親,明天請假,望周知~
謝謝大家的推薦票、月票和打賞的支持~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