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月底時,永昌帝病倒,無論吃多少丹藥亦無濟于事,這才想起劉太蔔的話來。于是,半信半疑地命人把少陽君召回來,哪怕正值攻齊的重要關頭。
如劉太蔔所言,他這皇帝的命比攻齊重要。鳳武的江山好不容易穩定下來,嫡長子尚未成年。
自己若死了,寸功未立的晉王難以服衆,更鎮不住少陽君。
這麽一想,活着的念頭愈發強烈,甚至想過派郡王鳳閣親往邊境勸她歸來。旨意未下,得知消息的晉王居然興沖沖地來到跟前,自請到前線代師父督戰。
理由是:勝利在望,一道旨意恐怕召不回少陽君。畢竟她儀同天子,極有可能抗旨不遵。而他既是未來的儲君,又是她的弟子,總有幾分薄面。
她若不回,他趁勢留在她身邊學習作戰經驗也不錯。
永昌帝一聽,覺得兒子所言有理。
如果連兒子都說不動她,派他人去也是徒勞。讓兒子去反而有幾分希望,還能立軍功。而且醫正說他的病不算嚴重,安心靜養,很快就能康複。
永昌帝權衡再三,準了。
即便衆臣力勸阻撓,經過幾天的準備,晉王還是率領五千将士奔往邊境……
二月的鳳京,莺飛草長,山花爛漫。時有春雷乍動,驚醒萬物冒地生。同時,邊境傳來急報:
好戰且時常毀約的齊國亡了!
這個消息如同長了翅膀,瞬間飛入千家萬戶,舉國同慶歡呼。殊不知,與百姓的歡呼截然相反,武官雖揚眉吐氣,文官卻有不少在唉聲歎氣,愁容滿面。
知道她善戰,卻不知她有如此能耐,用時不到兩年就把強敵齊國滅了。大概之前把她圈禁得太狠,一朝出鞘如猛虎下山,銳不可擋。
一戰成名,二戰揚名,三戰天下無人不識君。
但,盛極必衰,她雖天下聞名,殺她的理由倒名正言順了。她遠在齊地,班師回朝的途中病亡或遭尋仇而亡,即使世人疑惑,最終結果還是朝廷說了算。
隻需明面上說得過去,四海的有識之士哪怕知道真相也無話可說。
畢竟,身爲前朝皇族卻戰功赫赫,威名遠播,哪個帝王受得了?哪個朝廷不忌憚?要怪,就怪她不知收斂,不知天高地厚亂出風頭。
雖然永昌帝對此提議始終是這一句:
“殺不得,她乃将星,旺我鳳武。”
随着病情的加重,他終于意識到劉太蔔那些話的嚴重性。兒子晉王剛出發不久,他怕等不及,一連派出三道旨意八百裏加急送往齊地,務必召回少陽君。
幾位重臣知悉後,表面唯唯諾諾,一轉身卻是另一副面孔,各有籌謀。
北月氏的存在一直讓人如鲠在喉,無奈先帝與皇帝對劉太蔔的借勢治國深信不疑,可笑至極!縱觀天下,有哪個國家必須借助前朝餘孽的勢才能坐穩江山?
哪個王朝的君臣不是憑自己的實力征伐天下,令萬邦敬服?
說到底,是鳳氏一族跪久了,在北月氏的面前站不起來,給了北月氏一個喘氣的機會。眼下,陛下病重,已經藥石無醫,原因在于他日常吃的丹藥太多。
多得讓他察覺不到五髒六腑的衰竭,等到察覺,一切都太晚了。
醫正說不嚴重,是奉了夏太後、姜皇後之命,怕他受不起打擊一命嗚呼。由于他長期服用丹藥,導緻五髒六腑衰竭,藥石無醫,命不久矣。
夏太後已經派人到處尋訪藥王莊的人,還派了使臣前往桑蘭求醫問藥,且因憂心過度病倒。
皇帝病重,消息已被宮中封鎖,但仍被幾位重臣察覺端倪。欲阻止晉王西行,随時準備登基的。但見他一心西行,言語間對少陽君推崇備至,便猶豫了。
重用定國公的先帝走了,維護少陽君的皇帝眼看要不行了,再出一名敬仰北月氏的帝王,讓身爲臣子的他們情何以堪?
難道要他們眼睜睜看着江山重回北月氏之手?
必須不行啊!
有北月在,甭說鳳氏,就連他們這些臣子此生也難有出頭之日。
如今永昌帝自己作死,服用丹藥摧殘自身;晉王堅決西行,兇多吉少,注定與帝位無緣。
姜後聰慧,可她在朝中無依無傍,就算她的兒子成了儲君,能否登基亦屬未知數。而宛城長公主不僅暗算了夏太後,更暗自籠絡朝臣,其用心昭然若揭。
兩個女人機關算盡,卻不知螳螂捕蟬,黃雀在後。
一位少陽君讓天下男兒蒙了羞,再被她們得逞冒出一名女帝,他們的老臉往哪兒放?鳳氏一族的帝位本就名不正言不順,還讓北月氏崛起出了一位女戰神。
可見,鳳氏一族氣數已盡,江山易主的時機終于到了。
首先,以少陽君抗旨不遵,已在齊地稱王爲由,連夜圍抄國公府。誰知撲了一個空,偌大的國公府人去樓空,僅留下十幾名細作被捆綁着餓得奄奄一息。
這下可好,朝臣們理直氣壯連夜進宮禀報,說國公府的人不知何故逃之夭夭。爲何要逃?定是少陽君如傳言那樣欲在齊地稱王反攻我朝,把親人接走了。
病重的永昌帝一聽,怒不可遏,命郡王鳳閣火速前往邊境攔住晉王。等平安接回晉王,再把少陽君謀反的消息诏告天下,人人得而誅之。
消息傳到大長公主府,鳳氏吓得魂飛魄散,匆匆趕到國公府,卻發現四處的門房皆有重兵把守。那是朝廷的禁衛軍,沒有皇帝的旨意,任何人不得入内。
她被拒之門外,得知裏邊空無一人,兒孫們生死不明,不禁眼前一黑,昏死過去。
等她醒來,不僅已經回到自己的府邸,更被重兵把守。還有她的四女兒嘉惠縣主,先被褫奪封号貶爲罪人,更遭吳家休棄,入了天牢。
大長公主幾番懇求守将欲面聖,均被拒絕。最終無計可施,隻能天天在府裏跪求哭喊:
“陛下明鑒啊!我兒是無辜的……”
造孽啊!她的命好苦啊!
當年爲了嫁給安平王,她哭求二老費盡心思才如願以償。原以爲此生無憾,又逢北月宗室生亂,欲除暴君爲民除害,導緻江山易主,帝位落到親爹的頭上。
再一次以爲,親爹稱帝,隻要夫君肯俯首稱臣,一切便能如常。
沒想到,自己的兒女最終落得如此下場。
更沒想到,親兒子竟抛下她這親娘和親妹妹,自顧自地逃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