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些事知道就好,不用插手,免得越幫越忙。
天亮了,侍衛們和驿卒們齊心協力,把砸壞的屋頂迅速修葺一新。前院的平民們經過雷文忠手下的審問,确無可疑,已經放走。
驿站不是平民能待的地方,趁白天趕緊進城另覓歇腳之處。
他們對後院的事所知不多,隻知有貴人派侍衛救了大家,而後遇刺。欲當面道謝,被驿卒代爲出面拒絕。于是在驿站的院前叩了頭,三三兩兩結伴離開。
眨眼間,驿站恢複之前的空空蕩蕩。
這場雪沒那麽快停,大家隻能挑個相對好些的日子啓程。元昭瞧了瞧,外邊的天灰蒙蒙的看不清晰,隻能等,還要提防那所謂的第一高手或有同夥來尋仇。
這不,就在今晚,元昭在靈前支額假寐。正在神思飄忽,突然耳際一片寂靜,侍衛們日常發出的輕微動響竟全然消失。
死一般的靜默代表事出反常,元昭悄然睜眼左右瞅瞅。
對面的武溪歪倒在憑幾上,自己身邊的季叔和門外的守衛石氏兄弟呼吸輕微。同時,一道颀長清隽的身影緩緩跨過門檻,身穿孝服,徑自來到靈前跪拜。
是個約莫三十來歲的男子,頭發半束,但梳得十分整齊。側顔輪廓俊逸,但神情憔悴盡顯滄桑,目露哀色。若非場合不對,相信他會嚎啕大哭不顧形象。
元昭坐直身子,疑惑地看着他的怪異行爲。
雖然他把所有的侍衛放倒了,青鶴沒倒,正警惕瞪視聽候她的命令。可不知怎的,她在他身上察覺不到惡意,反而有一種奇異的親切感。
他叩了頭,上了香,轉身凝視着她,眸裏充滿溫和的歉意,深深地頓首一拜:
“妹妹辛苦了。”
一句妹妹讓元昭抿了嘴,約莫猜出他是誰,眼淚奪眶而出。
……
翌日一早,衆人啓程了,被吓的。因昨夜醒來,大家駭然發現後院所有的人皆被放倒。侍衛們被吓出心理陰影,一邊四處警戒,一邊檢查靈柩可有閃失。
所幸,靈柩一切正常,衆人皆無傷亡。
侍衛們和雷将軍的士兵在周圍檢查一圈,發現那位高手的埋屍之地被掘了,裏邊的骨灰不知去向。
有人猜測是那老者的同黨來過,本想毒殺郡主一行人報仇,又怕官府追究,隻好作罷;有人猜測是老者的仇敵上門,掘了他的墳挫骨揚灰。
又怕被人發現,就把後院的人全部迷翻。
不管是哪樣,能把這麽多人放倒意味着對方比大家能耐不止一倍!此地不宜久留,爲免靈柩發生意外,經衆人商議,走爲上策。
昨夜發生的事,元昭和青鶴權當做了一場夢,對大家的意見表示贊同。
于是,由侯府和雷文忠的親兵輪值,在前邊清出一條大道,讓車隊緩緩而行。直到離開晉西的地界,天氣慢慢暖和起來,無雪,但有凜冽的寒風刺骨的痛。
道路通暢,稍微快馬加鞭,之後的路一帆風順,再沒出過意外。
……
豐元十五年的十一月下旬,京城的百姓得知定遠侯的靈柩歸來的消息,紛紛扔下手裏的營生來到城外跪迎。
出城迎接之人除了侯府的兒女,更有太子率領衆皇子公主和百官們于城外設香案親迎。
或許之前的眼淚流得太多,元昭看着眼前路兩旁黑壓壓的人群,耳旁的哀恸悲呼之聲不斷。身爲女兒的她卻神情漠然,心無波瀾,一滴眼淚都流不出來。
路人隻知她是平西少将軍,是八皇子,對有功之臣冷血無情啊!
而知情的人見狀,不由得和旁人竊竊私語指責她大不孝!父亡,身爲女兒竟然無動于衷。莫說嚎啕大哭,連一滴眼淚都沒有!可見心硬似鐵,畜生不如!
此番言論在人群裏流傳開來,傳到言官的耳裏,内心的小人立馬揮毫給她記上一筆,改明兒參她一本!
身披銀甲的元昭對此一無所知,知道也不在意。她是奉旨西行,如今歸來,要先進宮向陛下複旨。
不過,在城外跪迎定遠侯靈柩歸來的太子攔住了她,态度憐憫道:
“傳陛下口谕,少将軍此行智擒敵将魯突,逼退齊國十萬大軍,更平安護送定遠侯靈柩歸來。少年英豪,可堪大任,朕心甚慰!然今日定遠侯歸靈,朕深感痛心,封賞之事擇日再議,各将暫且回府聽候旨意。欽此!”
“末将遵旨,謝陛下隆恩!”諸将齊聲謝恩,起身。
元昭看着太子鳳丘,拱手道:
“既如此,殿下,末将先扶靈回府……”
“不,你先回府,”鳳丘擡手拍拍她的肩膀,歎道,“這兒有本宮與令兄足矣,去吧。”
他的态度怪異,元昭以爲他是怕自己暴露八皇子的身份,于是點了頭。回頭看着父親的靈柩和兄長姊姊們,一股哀傷湧上心頭,眼眶泛紅。
小小年紀懂得先君後父,不敢違制。
言官見狀惋歎垂眸,内心的小人默默地劃掉記在她本本上的一筆,錯怪她了。
此時,太子親随曹乙牽了馬來,元昭縱身躍上頭也不回地直奔侯府,身後僅青鶴一人騎馬相随。
兩人一前一後,快馬回到侯府,早有仆從在門外等候。一個個面露哀色,一看見她未語淚先流,泣不成聲。
元昭顧不上他們,扔下缰繩,快步直奔東院先向母親請安。可她路過前院靈堂的時候,眼角餘光掠到裏邊居然停着一副棺椁!
她不由站定,瞪着靈堂遲遲不敢上前。
“昭兒!”靈堂裏,鳳氏與卓姬、蘭姬聞訊出來,見她呆若木雞的站在那兒,不由失聲痛哭,“姊姊走了!昭兒……”
阿娘?!
元昭全身僵直,雙眸圓瞪,不敢置信。不知被誰扯着進了靈堂,來到棺前往裏邊看一眼。
隻見阿娘姜氏雙手置于身前,安靜地,面容詳和地躺在裏邊。
“阿、阿娘?”她不相信,欲伸手碰碰阿娘,但不知被誰阻止,“我回來了,阿娘,阿娘醒醒,我回來了……”
“郡主!郡主節哀……”
“昭兒,我的昭兒啊……”
不知是誰在拉扯她,不知是誰摟着她哭,不知是誰在阻止她觸碰阿娘。
“放開!你們放開!”她隻知拼命掙紮,用力一甩,把所有障礙甩開,撲到棺前輕輕撥着阿娘的手臂,“阿娘,阿娘,我回來了……”
阿娘,她回來了!她把阿爹帶回來了!
阿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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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好好險啊——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