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樓大堂聚滿食客,有人不明所以,有人膽戰心驚又想留下來靜觀後續。衆目睽睽之下,樓上那位貴公子的随從喚來兩名同伴,把那幾位鄉民推了下來。
而後,随從在那些人的身上點幾下,冷哼:
“滾吧!”
“到底怎麽回事?”一樓大堂大部分食客不知根底,議論紛紛。
知道因由的食客也不敢在這兒解釋,眼睜睜地瞅着事态的發展。而被解開穴道的幾位鄉民臉皮漲得通紅,又氣又惱,但重獲自由後不敢多言,讪讪走人。
盡管他們中間有死士,被點了穴道,有心坑害也施展不開。等重獲自由,他們的人已在樓下。大庭廣衆之下,再想殺人嫁禍爲時已晚。
隻好走人,回去請主子示下。
等那些人一走,一樓的客人也所剩無幾。剩下的,要麽不見棺材不落淚,打聽八卦的好奇心占了上風;要麽有恃無恐,這不,立馬有兩名年青男子上樓。
“公子,爲何不把他們全放了?”等清場了,洛雁不解道,“押去廷尉司那個若有三長兩短……”
“死一個和死一堆,哪個刑罰重?”元昭不以爲然。
草菅人命這個罪名她是逃不掉的,但今天在場的這麽多人,幕後指使者總不能全殺了。
公道自在人心,有時像個笑話。
心随眼轉,但眼睛會被蒙蔽,真相會被掩蓋,公道在哪裏?隻有天知地知,和當事人知道。或許等她含冤而死數十年才被揭露真相,或直接遺臭萬年。
曆史由勝利者書寫,她區區一女子的身後名,誰在乎?
這些道理,洛雁自然懂的,無奈,侯府上下被盯得死緊。按理,郡主的處境是被動的。倘若成了主動,不僅引起皇室的注意,還導緻侯府衆人越發艱難。
因此,廷尉司那個是死是活,她攔不住,也不能攔。
“話說,咱們在此守一段日子了,好像沒看到從晉西城來的人。”估計侯爺那邊一切順利,洛雁瞅着人來人往的西大街道,說完蹙眉,“公子,有人上來了。”
話音剛落,從樓梯口處傳來一把男子的爽朗笑聲:
“我道是誰那麽大的架子,原來是你呀……”
元昭僅用眼角餘光瞥一眼,沒有回頭,徑自喝着茶。
來者乃新官上任的左都尉鳳武,并不介意她的冷淡,一掀袍子大喇喇的在她對面坐下。
“鳳公子今日不用當差麽?”元昭依舊盯着城門方向,随口問。
啧,高興的時候稱他左都尉,不高興了就喊鳳公子,姑娘家的脾氣真是難以捉摸。鳳武無語地瞅瞅身上的戎服,罷,這姑娘正生氣呢,看不見便看不見吧。
他笑了笑,等手下利落地端上酒菜,順便給她那桌也擺幾道菜,方道:
“聽聞郡主近日常駐于此,可是爲了打聽令尊與令兄的消息?”
知己難尋,元昭終于拿正眼瞅着他:
“莫非左都尉有消息?”
“沒有,”鳳武挑眉,笑了笑,“沒消息便是好消息,定遠侯與令兄骠騎将軍久經沙場,所向披靡。不知郡主爲何焦慮,可否說與在下聽聽?”
元昭聽出他話裏的揶揄口吻,不由深深地瞅他一眼:
“那晚夜宴,左都尉對我不假辭色,今日卻好像對在下改觀不少。其中原由,我倒更感興趣。”
親人征戰在外,哪能不憂心?根本不必多費唇舌解釋。
鳳武聽了她的問話,微微一笑,抿了一口酒,意有所指地打量她一眼,目光暧.昧:
“感興趣就好,就怕你不感興趣。”
這話唐突了,同時令元昭明白此人的意圖,不禁嫣然一笑,眼裏充滿贊賞:
“左都尉年青有爲,還有一副好眼力。”
噗,咳咳,對面的男子先是險些噴酒,繼而被酒嗆了喉,略狼狽。沒辦法,他從未見過如此厚臉皮的女子。不僅明白他的意思,更反過來調.戲他一把。
她是女扮男裝上了瘾,真把自己當成男子了?這臉皮厚得……
他一邊咳,一邊目不轉睛死盯着她的臉不放,欲在她臉上看到半點女兒家羞怯的姿态。然而,她除了專心品嘗剛端上來的菜肴,再無其它異樣的表情,還道:
“讓鳳公子破費真不好意思,但說實話,我剛吃過,隻能意思意思嘗兩口……”
難得有人欣賞她的美貌,得給足面子。
鳳武:“……”
等他恢複如常,忽而聽見長街上隐約傳來馬蹄聲。洛雁率先起身走到欄杆前翹首以盼,元昭仍冷靜地吃着,直到聽見一路高亢的通報聲:
“晉西急報,閃開,快閃開……”
京都一派盛世景,一路塵飛探馬至。元昭放下筷子,起身來到欄杆邊,目送鐵騎直奔宮廷,淡聲道:
“回府。”
向鳳武匆匆拱手一别,侯府衆人大步下樓離開。鳳武則站在二樓欄邊,瞅着遠去的馬車心裏冷笑。
不愧爲前朝舊主之後,雖爲女子,遇事處變不驚,且身手了得。若能将之拉攏,收至麾下,父兄豈非如虎添翼?
當然,此事不急,起碼等她與八皇子分出勝負,能活下來再作謀劃。
……
再說元昭,一回到府裏便召來東堂他們幾位小厮,讓他們與外邊的人聯絡,看看有無關于晉西前線的消息。
母親身體抱恙,這些事要悄悄地做,不敢驚擾府裏的長輩。同時,換過一身衣裳的她留在前院的正堂,等待二哥下值歸來。
他是府裏唯一有官職在身的,宮裏有何異動,即便不知全貌也能察知一二。
然而等啊等,等到酉時日沉,二哥仍未回來。倒是有人來報,廷尉司不收那位鄉民,說人家一介無知鄉民,随口胡謅幾句,無需小題大做,請郡主海涵。
意料之中的事,元昭無心追究。肉在砧闆上,愛咋咋滴。
好不容易等到戌時三刻,侯世子終于回來了。風塵仆仆,一身疲憊。剛踏入前院,便看到嫡妹一臉沉靜地站在正堂階前。
他腳步虛浮,仿佛一路踩着雲裏霧裏,好不容易踏上正堂階前。揮退左右,氣喘籲籲,仍然壓低聲音:
“晉西急報,父親那邊不知出了什麽事……”
晉西急報,他本來不知的,直到發現官署裏人心惶惶,便悄悄尋了略有交情的同僚探問。可惜,同爲小官吏,大家知道的内容不比他多,但肯定出事了。
“陛下連夜召集重臣進宮議事,好像是另覓良将前往晉西取代父親……”
既是取代,意味着定遠侯不妙了。
盡管早有心理準備,兄妹倆仍面面相觑,一時間束手無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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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