豐元九年,大事頻生。
先有桑蘭王子入朝爲質;接着武考,招攬天下武士;名琴綠煙改名琅牙,死于暴君刀下的琴師牙伯蒙新帝賜姓,千古留名;太子娶妃,舉國同慶之盛事。
今年的重點人物是太子,憐恤牙伯的不幸,賢德之名天下皆知,深受百姓的真心擁戴。
這麽一來,因他娶妃而不得不改婚期的庶民,徹底沒有怨言了。
“明明是郡主憐恤……”季五怨念滿滿的。
“虛名而已,無妨。”定遠侯淡然道,并不在意,“這本是北月的錯,他肯允準,也算替我族彌補這筆血債。倒是昭兒,你确定她并非受人蠱惑做的決定?”
“确定!”季五斷然保證,“當時隻有我在場,沒旁人。”
他把太子欲娶安樂侯之女的事一提,她立馬做出決定,幾乎不做考慮。
“殺念太盛,也非好事。”定遠侯擔心女兒的性格過于無情。
瞧,那安樂侯之女的品行是好是壞,她問都不問。
“屬下倒覺得那叫殺伐決斷,審時度勢,雷厲風行。”季五一連幾個贊賞,“況且,那是對敵如此。面對百姓,郡主仁厚,寬容大度,頗有侯爺您的風采。”
“少拍馬屁,”定遠侯瞥他一眼,“她尚年幼,你等切勿對她胡說八道。别忘了,當年見她,戾氣甚深。”
宮裏想把她養成驕橫跋扈的性子,他和夫人好不容易把她扳正,絕不能因一時之氣導緻前功盡棄。北月氏出了一個暴君是天下的不幸,更是本族的不幸。
若再出一個,北月就真的沒法兒救了。
“屬下明白,侯爺,郡主星衛的細作潛伏極深,暫時還沒查出來。”星衛已經分散各處,若真有細作,必定會潛伏不動,等待下次任務伺機壞郡主好事。
甚至刺殺郡主,或趁機栽贓嫁禍侯府。
“那就引蛇出洞,把刺殺安樂侯之女當作他們正式入選星衛的考驗。”
洛雁等人是近身侍衛,一直處于嚴密的監視中,且大部分有親人在侯府的手中。等查完外放的侍衛,再秘密清查内部人員的日常行蹤。
季五領命而去,見正事談完了,姜氏和哭喪着臉的鳳氏進來。
兩人進來是要告知侯爺,由于臨時改婚期,遠在邊境的吳都督趕不回來。吳府說了,這門親事是想今年辦,還是等後年再辦,都行,看侯府的意思。
看似尊重,實際上是不在乎。
那吳觀自诩風.流才子,屋裏紅袖翩翩,暫無所出,但不代表在這兩年裏不生變故。後年,他就22歲了,就算他能堅持,他母親能容忍兒子膝下無子嗣?
世事變幻莫測,人算不如天算。瞧,原本婚期訂在明年春的,結果呢?
四姑娘如蘭今年18,明年19,後年就是20,老姑娘了!耽擱不起啊!未來的公爹吳都督因公差回不來,府上還有婆母吳夫人在,不算失禮。
但終歸有些遺憾,不夠圓滿,故惹鳳氏心裏不快。
“吳府的還說,倘若今年成親,四姑娘不能與五姑娘一同出閣。”姜氏把吳府的意思告知定遠侯,“我已經跟卓姬談及此事,她說無妨,能在今年出閣即可。”
四姑娘好歹是長公主之女,在外人眼裏是嫡系,而五姑娘是正兒八經的庶女。若姊妹倆一同出閣,會拉低四姑娘的身份地位,從而影響吳府的聲譽。
畢竟,吳觀可是正經的嫡次子。
“你怎麽看?”定遠侯聽罷,再一次詢問鳳氏,“蘭兒可有意見?”
鳳氏本來對吳府略有微詞,見問,忙将心頭那點不快抛之腦後,輕聲道:
“蘭兒能有什麽意見?事發突然,非吳府之過,因此悔婚恐有不妥。更怕陛下與皇後會多想,以爲咱們侯府對太子娶妃一事不滿……”
盡管不夠圓滿,鳳氏依舊對這門親事很看好。
定遠侯看一眼姜氏,姜氏點頭:
“蘭兒說但憑爹娘作主。”
“那就選同一天出閣,暇兒晚些出門便可,看他吳府的意願如何。如果願意,親事依舊;如果不願,本侯爲蘭兒另覓佳婿便是。”定遠侯道,“不必勉強。”
“侯爺……”鳳氏略急。
生怕他今日的态度惹惱吳府,讓女兒将來在婆家舉步維艱。
定遠侯擺手,制止她的話:
“你無需多言,吳府娶蘭兒本就是爲了應付陛下。蘭兒将來過得好不好,得看你在陛下跟前的份量,與本侯的态度無關。有本侯在一日,他們不敢欺負蘭兒。”
成親乃是人生大事,今日退一步,即便他活着,吳府也會看輕他的女兒。
一個自輕自賤的人,旁人怎會高看他一眼?
但願四女能有阿昭一半的血性,否則,将來在吳家的日子定不好過。指望鳳氏是不可能的,鳳氏雖有愛女之心,卻無護女之謀,更一廂情願地依賴母族。
母族若不管,她便隻能哭訴自己命不好,别無他法。長公主的頭銜僅對自己人有效,在外人面前形同虛設,不提也罷。
見他鐵了心要如此,鳳氏無奈起身,依言籌備。剛走兩步,忽又回頭:
“對了,武試将近,昭兒是否該回來了?”
“她已經在回來的路上,大概酉時回到。”姜氏告訴她。
“哦,那就好……”鳳氏不知想到了什麽,神色猶豫地看看姜氏,又看看侯爺。
“妹妹有話,但說無妨。”姜氏好笑的問。
“額,那個,我想……”鳳氏不好意思地瞅着定遠侯,讪讪道,“昭兒的那張琴雖是太子賞賜,雖然它改了名字,終究是不祥之物……能否别帶回府中?”
要知道,北蒼亡國之後,那張琴曾經易主,被皇家的一名宗女所得。結果從此噩夢連連,一頭烏發大把大把掉落,直到把琴還回族裏才恢複正常。
之後,此琴落在鳳氏宗族的一名兒郎手裏。
結果,明明豐神俊朗的一個人,卻從此神思恍惚,形似着魔般在街市上遊逛。又像無主孤魂,不識親朋,任憑父母哭喊皆不應。
其父母吓得,連忙奏請陛下退還此琴,并全家去封地生活。
那兒郎遠離此琴,總算稍微恢複正常。
據聞,他在封地調養了好久,于去年才娶回一名姿色普通的民女爲妻,生兒育女。把他父母樂得見牙不見眼,還天天給陛下寫一封信彙報情況,煩死了。
太子不信邪,把琴要回東宮收藏,一直安然無恙。那是因爲他乃儲君,未來的天下之主,壓得住。瞧,先太子妃因一時好奇,彈了它一次,結果就沒了。
有些事,由不得旁人不信。
如今落到元昭手上,爲安全起見,至少要等她兩位姊姊出了門,再把它帶回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