把樹砍了,此陣不攻自破。
先不說此法有幾分可靠性,丹台山的樹是自家種的,她舍不得真砍。頂多用刀背或者用腳踹,驚動鳥兒引起一些動靜,正好供她解解悶。
她已非小孩子,破解不了即毀之,這麽幼稚的手段早就不用了。
眼看天黑了,二十八人,每2個人一組,拽住繩子往林子的各個方向走。洛雁和武溪留下來做記錄,記錄這些人出發的方向和終點的周邊環境。
所謂的終點,是指大家走到扯不動繩子爲止。
“奇就奇在,我們往回走的景象和去的時候不同,好像來回走的并非同一條路。”東堂和金水已是經驗豐富,迷路了不僅不怕,還能靜下心來觀察環境。
“對,我們也是。”
膽大心細,觀察入微的不僅東堂兩人,好些隊友和他倆的看法一緻。也有粗枝大葉的,聽罷同僚的話暗自慚愧。他們隻顧完成任務,并未多想。
每個人的關注重點有所不同,大家有各自的性格缺陷。
元昭不苛求身邊的人性格特點一緻,反正,聰明人懂得自我提升;憨實人隻要功夫不差,總有用武之地。
天下沒有無用之人,隻有不懂用人之道的人。
“天色已晚,今日到此爲止,明天一早再研究。”就着火把,她翻閱着洛、武二人所做的記錄,一邊道,“起鍋做飯,吃完歇息。”
此陣于人體無害,衆人大可在此安營紮寨,歇息一晚,明日卷土重來。
夜宿叢林,她堂堂郡主能忍,作親随的沒什麽可埋怨的。
衆人并無異議,壘竈的壘竈,取鍋的洗鍋,撿柴火的在腰間系着繩子夜探樹林。二十八個人,分别随身帶着米面幹糧,應有盡有……一陣忙碌,各盡其責。
侯爺是武将,在野外行軍必備的家夥什從來不缺。
和行軍的區别是,士兵帶的是大鍋,侍衛們背的是小鍋,關鍵時刻還能給小主子擋箭用。
身邊的忙碌,在寂靜的樹林裏略顯嘈雜。
侍衛們分工有序,有夥夫,同樣要有人守衛。越是安全之地,敵人的刺殺往往越容易得手。
以爲在自家的地盤安全十足,掉以輕心被殺的例子不勝枚舉。
熱鬧的氛圍之外,元昭背向大家,面向烏漆墨黑的樹林,手裏拿着記錄冊一邊看一邊冥思苦索。
看看夜色,頭頂依舊一片濃瘴彌漫猶如烏雲遮天,無法根據星月的方位判斷時辰和方向。
她原本隻想下山溜溜,完全沒想過要帶計時用的漏壺。那隻能憑借對白天的記憶,來判斷目前的時辰。
暑月日長夜短,按照往常,酉初日落,酉正的天色徹底黑沉;到了戌初,已是夜風清涼的時分,正是她吩咐起鍋的時候。
直至現在,頂多過了一兩刻鍾。
啧,等她成功破陣,回頭找人做個沙漏出來,平時攜帶也方便。元昭想罷,左右瞧瞧,把正在警戒的東堂、金水喚來:
“你倆再探,探完回來正好趕上吃飯。”
反正閑着也是閑着。
“往哪個方向?”東堂問。
“按照你們原來走過的方向,該跳的跳,該遊的遊,一模一樣走一遍。”元昭叮囑。
于是,東堂和金水繼續入林夜探,洛雁、武溪記錄,蓮裳和芝蘭等近身婢女給她搬來一塊扁石,上邊用葉子盛着幾樣幹糧點心:
“郡主,您先吃些點心,熱湯食等一會兒就好。”
元昭嗯了聲,随手拿起一塊點心慢慢啃。這是她随父兄在外養成的習慣,出門在外,一切從簡。把蓮裳四婢看愣了,芝蘭手裏還拿着一塊濕巾帕給她擦手。
“你們也吃,别愣着。”見她倆發愣,元昭再拿一塊,而後揮揮手,“拿給大家分吃,别浪費。”
“哎哎,郡主,手啊!手!”見她又拿一塊,芝蘭捧着濕帕眼巴巴地盯着那小爪子,一臉的慘不忍睹,“擦擦。”
元昭:“……”
如芝蘭所願擦了手,繼續坐等前鋒的歸來。期間,烙餅、熱湯相繼端到跟前。她吃了不到兩口,東堂、金水便回來了。
依舊是來回看到的景物不同。
但奇怪的是,他們這次的一來一回所看到的,和上次的一來一回看到的也不相同。
元昭咽下湯,拿過洛、武二人抄的記錄圖案粗略掃了一眼,立馬發現端倪。雖然東堂二人看到的景象不一樣,可他們看到的,和另一對侍衛描述的類同。
她瞪着記錄冊,腦子急轉彎,莫非難道,此陣會随着時辰的變化而變化?!
若果真如此,擺此陣法的人也太牛掰了!
高手啊!想學!
越想越興奮,跳将起來,信心十足:
“吃完再探!”
明兒一早定能成功闖關!
……
丹台山僅一個孩子,卻吵吵嚷嚷,不得安甯;九安山的孩子衆多,卻寂然無聲,月色清冷。
“陣法?”豐元帝看着剛到的密報,緩緩微笑,“難怪當年老北帝非讓阿彥娶她,生出這麽一雙伶俐的兒女。”
可惜過智易夭,長子沒了,如今這位是個女兒。
“但願太子妃能有她一半的智慧。”豐元帝感慨萬分。
“她們出自同一家族,太子妃定不比姜氏差。能嫁與我朝的太子殿下,更是福澤深厚,比那姜氏的命好多了。”孫德成笑道,“母親聰慧,太子殿下的兒女定然不差。”
姜氏當年嫁的隻是皇孫,北月彥再能耐又如何,隔了一輩,江山最終落在他那位暴虐的小皇叔手裏。
“這也是朕對太子的期望,”豐元帝袖手道,瞅着亭外的一池青荷目光深遠,“他資質尚可,然長子平庸,若有一個像阿彥嫡長子那樣的孩子,朕此生可安。”
事關太子,陛下說得,孫德成可不敢接,隻得垂下眼眸,靜笑不語。
豐元帝也不指望他說什麽,燒掉密報,問:
“八皇子最近如何?學習可勤勉?體質如何了?醫官去瞧過幾回?”
“回陛下,每日有醫官去請脈,八皇子殿下的身子本來安康無恙……”說到這裏,孫德成神色猶豫爲難。
“本來?”豐元帝的神色微微冷淡。
“據楊美人宮裏的婢女說,八皇子殿下日間習武練箭,還要上課。課業頗多,幾乎每晚熬到午時三刻還做不完……”
楊美人擔心陛下哪天心血來潮要考驗兒子,更是日夜督促,不敢有絲毫疏忽。
熬夜傷身,壓力太大。
來到九安山沒幾日,居然娘倆一起中暑病倒了。即便如此,生怕陛下失望的楊美人不敢禀報,更不敢縱容兒子懶怠,依舊日夜督促。
眼瞅着八皇子的病容越發明顯,他的師父和醫官不敢再拖,在今晚告知孫德成。
“愚婦。”豐元帝氣得罵了句。
如此愚婦,能指望她教出将星?說實話,他已經不抱希望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