東院,姜氏正在竭力勸服鳳氏:
“我們是結親,不是結仇。我記得你說過,宋氏長房的嫡女已經訂親,父母舍不得她嫁那麽早才多留兩年。如今出了這檔子事要拿她換親,這姻緣能好?”
“我……”鳳氏自知理虧,但要她放棄又不甘心,“婚姻大事,父母之命,這是她祖父提的。父母同意了,陛下也默認了。一旦事成,她肯得嫁,不肯也得嫁。
又不是我們逼的她,要恨就恨她父母,還有那個不知廉恥的姊妹。”
“可日子是她與三郎過!”鳳氏對貴門嫡女的執着,讓姜氏有些焦躁,“小兩口關起門戶,你怎知道他倆過得好不好?對三郎是否溫柔體貼,三郎是否順心?”
“怎麽不順心?我三郎堂堂男子漢,年少馳騁沙場砍過多少人頭?她一小小女子在他手裏能飛天了不成?”對于這一點,鳳氏相當有信心。
姜氏:“……”
扶額走了幾步,不行,心有點堵。
聖意如何,其實侯爺和她,還有兩位姬妾都心知肚明,唯鳳氏難以接受。每次一聽到她猜測皇家的用意,鳳氏便異常煩躁,不肯多言。
姜氏知道,此事說多了會引發内部矛盾,于侯爺不利。
可是,身爲主母,她不能眼睜睜看着鳳氏引狼入室。硬杠是不行的,事關孩子的終身幸福,鳳氏甯可與她甚至侯府翻臉亦要堅持己見。
既然她看重孩子,唯今之計,先對世子和三郎曉以利害,再讓他倆來勸她。
“此事關乎三郎的幸福,應……”姜氏話到一半便意外地看到世子和三郎相攜而來,不勝歡喜,問道,“世子,長嘉,你們來此作甚?可是你們父親醒了?”
“母親,二娘,”哥倆向二位長輩行了禮,世子道,“未醒,有醫官們在,母親放心。對了,阿昭來了,母親要不要去看看?光憑武溪一人,兒子怕制不住她。”
府裏出了事,在京城正是舉世矚目時,再沒腦子的刺客也不會選擇此時攻府。父親卻讓親兵把侯府團團圍住,副将們亦如臨大敵,從昨晚到現在不敢松懈。
他猜測,父親母親要防的恐怕不是别人,而是……
“啊?我去看看。”果然,姜氏一聽見女兒來了,連忙道,“那你倆陪你們的阿娘說說話,我去看着阿昭。”
她向鳳氏打了招呼,轉身時,朝世子深深望了一眼,見他微微颔首才安心離開。
姜氏一走,三郎卟嗵地跪在鳳氏跟前:
“阿娘,兒子不孝,誓死不娶那宋家女!”
“你胡說什麽?!”鳳氏怒斥。
她正要勸說兒子來着,結果被反将一軍,頓時氣不打一處來。
“他宋家是什麽東西?連一小小孤女尚且看不起我侯府,何況他們家嫡女?”北月禮生氣擡頭,直言不諱,“阿娘,父親昨晚被宋家氣得吐血,人家手一擡,甩出個嫡女就能抵過?
您是想讓天下人知道,我侯府非她宋氏女不可嗎?除了宋氏女,我堂堂侯府三公子就娶不到正妻了嗎?我在阿娘眼裏就那麽懦弱無能嗎?”
“不是,我……”她是爲他好。
兒子的泣聲控訴,讓鳳氏的心揪得死緊。剛要解釋,這廂的世子也卟地跪下,吓了她一跳。
“阿娘,”自從過繼,侯世子首次在私底下這麽喚她,“兒子昨晚去聽審,那婢子句句不離我侯府傾覆在即,危如累卵等誅心之言。知微見著,世人皆知我府困境,您還要自遮雙目,自欺欺人到何時?
外盜易擋,家賊難防,宋氏女品行有污,逃婚傷的是臉面,萬一家賊栽贓……阿娘,你要眼睜睜看着兒子、孫子們人頭落地才甘心嗎?”
世子的一聲阿娘喊得鳳氏心酸不已。
三郎的頑固使她腦仁疼,二郎的話卻直戳她的心窩子。
“不會的,”鳳氏跌坐在台階前,呆呆地望着兩個并列跪地的兒子,嗫嚅道,“他是你們舅舅……”
他不是父皇,他不會的。
……
北院,定遠侯的寝室裏除了兩名姬妾陪侍在側,便隻有元昭了。阿爹一直未醒,眼皮動都不動一下,卓姬溫溫柔柔地告訴她,侯爺昏倒前讓大家别驚動她。
一片慈父之心,教人淚目。
姜氏吩咐了,等她過來,她倆要勸她安生呆在此處。好讓侯爺醒來能第一眼看見她的孝順,必定心情大好。
元昭:“……”
阿爹疼她,她是知道的。然父愛如山,厚重無言。這回如此刻意,必有貓膩。與其空等,不如她出去找宋府晦氣。
朝廷不肯嚴懲宋府,她身爲人女,自當爲父兄出氣。
兄長們是成年人,不便動手;她不同,年歲小,基于初生牛犢不怕虎的理念,即便她闖禍也會輕輕放過。
他宋府假仁假義,無理在先,有臉跟她一個小孩計較?
就算他揪住不放,陛下也會替她說情,給她幾次機會,幾次就夠她鬧了。正好讓京城那些權貴睜大他們的狗眼看清楚,她定遠侯府豈是好欺負的?
“我去找母親談點事。”元昭淡定起身。
卓姬、蘭姬信以爲真,反正醫官們就在隔壁的側室守着,一有動靜便會過來,她一小孩子在此幫不上忙。
便輕輕點頭,任由她離開。
元昭神色平靜,剛走出父親的寝室,便看到季五端着藥盞進來。
“郡主?屬下記得主母好像囑咐您在此守着,您這是要去哪兒?”他愕然問。
卓夫人、蘭夫人也太好騙了吧?這麽輕易就讓她走了?啧啧~。
“我找母親談點事,很快回來。”元昭頭也不擡道。
“不行,”季五端着藥往她跟前一攔,“主母正和鳳夫人有要事相商,您現在過去不太好。不如郡主先耐心候着,屬下先去通報……”
言畢,随手想把藥盞托盤交給她。
元昭哪裏會上當?側身避過,機靈道:
“不用了,我自去便可!”
倘若元昭是普通女孩,季五哪怕托着一座鼎也能攔住她。可惜她不是。她身手靈敏,練功又勤快,打或許打不過他,躲還是躲得起的。
幾下閃避,她已經從内室竄出,季五端着藥,無奈地看着她消失在門口處。
唉,幸虧侯爺有先見之明,早有準備。
室外,元昭蹦出來一瞧,屋外僅剩下武溪和七哥,其餘人等皆不見蹤影。
“郡主。”武溪上前見禮。
元昭朝她點點頭,沒有問她其餘人去了哪裏,直接跟七哥說:
“七哥,我有事回華桐院一趟,很快就來,麻煩你在此照看一二。”
“好,去吧。”七郎是個單純的少年。
武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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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