外界的不安與紛擾,絲毫沒有影響陷入昏睡的元昭。
一如既往地,她魂遊天外,從一個叫做太空的地方,緩緩降落在一個叫做地球的世界。那個地球好像自帶一股強大的吸引力,将飄蕩在外的她咻地扯下去。
視覺效果頗爲奇妙,從一片蔚藍與純白的混沌景象到逐漸看清地面大大小小的方塊,和一堆堆井然有序在忙碌奔走的蚍蜉。
哦,地球人稱之爲“螞蟻”。
等距離近了,才發現那群“螞蟻”的真容,原來是和她一樣的人。受吸引力的牽引,她無法自控地慢慢降落,然後看到那些大小方塊原來是一戶戶民居。
正值夜深,這些民居仍亮着燈……哎,這些燈好亮!比她京城的家裏的青銅燈明亮多了。
更神奇的是,她飄着飄着,飄到一棟人稱豪華别墅的民宅窗前,身子不受控制地從人家的露台飄進去……唉,非禮勿視,非禮勿聽,克己複禮,天下歸仁焉。
她飄落室内,緊貼牆壁,雙目緊閉,耳邊卻清晰聽到一對男女在争吵——
“……我萬萬沒有想到,背叛我的竟然是你!”男子十分氣憤,帶着對某人的無限失望。
“我更沒有想到,爲了成功,爲了名利,你竟然使用這種卑劣下作的手段!”女子的語氣不遑多讓,夾雜絕望,“那趙莉才22歲,年底結婚,16歲被校暴她是受害者!
你居然拿她當年被欺負的視頻去要脅她爸讓出股權?你這麽做真的……覺得自己很有本事?”
“我卑劣下作?你醒醒好嗎?商場如戰場,不是你死就是我亡!”男子被她的死不悔改氣瘋了,雙手撓着頭發,“把他逼到這份上的不僅是我,還有你,齊霖!
眼看就要成功了,你這時候裝什麽聖母?一将功成萬骨枯,這道理你不是不懂!當初一起創業,是你勸我不要優柔寡斷,不要心慈手軟,可你看看自己在幹什麽?!”
一将功成萬骨枯?這句話好生殘忍。
不知啥時候飄下來的元昭,安靜地抱膝旁觀。
“我幹什麽?”女子累得不想說話,“我把視頻删了,報警了,通知趙董找人把兇手電腦的那些龌龊短片删得幹幹淨淨,讓趙莉過無憂無慮的人生。她爸心甘情願把股份賣給我們,比你的手段幹淨多了,不是嗎?”
“幹淨?你知道這麽做讓我們公司虧損了多少?原本我們可以用更低廉的價格收購……”本想駁她,但事已至此,男子覺得一切辯駁都是多餘的。
說好的共進退,但每次意見相左的時候,她總是一意孤行,破壞他不少精心設計的緻勝方法。
兩人明明是夫妻,一樣的心狠手辣。
現如今,她賢名在外,他倒成了龌龊小人,哈。
“對,你幹得好,壞人由我做,好事全是你的。”他累了,自嘲道。
“我勸過你把視頻交給趙董處理,是你不聽。”看着一副自暴自棄表情的男子,女子也很無奈,“宗帆,這個社會對女性并不友善,那段視頻足以毀掉她的人生。
我是女人,你的做法我無法苟同。”
況且,她是以他的名義提醒的趙董,對方感激涕零約兩人一起用餐,一整晚在表達謝意。
他當時回應得好好的,一回來就翻了臉。
“啊對,我忘了你是女人,女人就能擅作主張,不經我同意把我辛苦找的談判籌碼拱手讓人;女人就能不顧後果,爲一己之私置公司利益于不顧。”洩憤般說出心裏話,男子瞪着她,忿然道,
“所以女人,你們注定是弱者,幹不成大事!”
扔下這句話,男人甩門離開,留下女人仰臉長籲一下,疲憊地跌坐椅子上。不等她緩過氣來,那個稱爲手機的薄片片亮了,響了,女子懶懶地按了免提。
“齊霖,你變了,”方才那個男子的聲音傳來,“你變得不再像以前那般理智,那般溫柔。現在的你太過感情用事,遇到問題非常不講理,我很難和你相處……我們還是離婚吧。”
哈,女子朝空氣笑了下,頓了頓,輕笑道:
“你是說,那個叫小柔的女人像我以前那般理智,那般溫柔喽?”
所以,他今晚是特意找理由跟她吵架的?在她精神疲憊的情況之下痛快放手?
“與她無關。”男子無奈道,“齊霖,你我這些年聚少離多,隔閡越發深遠。勉強在一起整天不是吵架就是冷暴力,何苦呢?不如分開好好想一想,自己到底想要什麽……”
他想要孩子,想要一朵溫順的解語花,想要一個溫馨的家。男人說了很多很多廢話,在元昭聽來,重點就一個:離婚,他要和另一個女人共建和諧家庭。
“好。”女子同意了。
一個好字,讓男子心滿意足地結束通話。女子靠在椅子裏閉目養神,半晌才睜開眼,自言自語道:
“宗帆,不擇手段并非成功的關鍵。我也不是弱者,我比你多了一個‘仁’字罷了。”
既然他不屑,這個仁字就不給他了。
說完,女子拿起手機撥通一個号碼:
“喂,郝律師?睡了?沒多大事,我要離婚了。你這烏鴉嘴,就用第3個方案吧,接下來就交給你們了……”
室内,僅有女子一人的聲音在回蕩,輕松诙諧的口吻讓人聽不出傷心的情緒。
“比你多了一個‘仁’字罷了……”
不知爲何,這句話不停地響在元昭的耳邊,剛要往下看,眼前卻一陣天旋地轉。仿佛沉入黑暗,漸漸地,那女子離她越來越遠,耳邊聽到的另兩把聲音:
“父親,您把此事鬧得如此之大,會不會引起百姓的不滿?還有,兒子在進城的時候聽到一些消息,官府好像不問青紅皂白亂抓一通,分明想敷衍了事。”
同時激起民衆對定遠侯府的不滿,認爲是侯爺逼官府這麽做的。
“守了這麽久,那些人斷不會放過造謠生事的機會。”這是阿爹的聲音,一貫的淡定從容,“長嘉,你要記住,能決定我族生死的隻有當今聖上。依賴聖上,我族尚有生機;
依賴百姓,成爲百姓眼裏的賢臣,我族危矣……”
更何況,他女兒遇刺,難道要忍着捂着當沒事發生?等回到京城,還不知有多少陰謀算計等着她。
今日大張旗鼓地把女兒遇刺的事宣之于衆,回到京城,侯府便有借口推掉一切針對孩子的宴請,避過那些别有用心的場合。
包括宮裏的刁難。
孩子還小,他希望她能夠平安長大,不必再經曆今日的磨難。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