卧在病床上的加拉瓦公爵兩眼無神地望着清晨越過窗沿的第一縷光,那張慘白的臉就像大病初愈一樣。
這些天他整夜整夜的失眠,每次合眼沒多久便會被噩夢驚醒,然後發現渾然一身的冷汗。
他想不明白。
由威蘭特人幫他們打造的王牌爲何會輸。
更想不明白他們是如何輸在區區五百多人手上的。
“……科技嗎?”
心髒微微悸痛,他的嘴唇顫顫巍巍地動着,渾濁的瞳孔中似乎是出現了一絲明悟。
宮廷醫師治不好的病在這兒有辦法治好,他依稀地聽誰說過是因爲什麽科技和技術之類的東西。
而且最令人驚詫的是,在這裏不隻是他這樣的王公貴族能得到救助,他們的醫療資源甚至已經豐富到能給那些看上去一窮二白的窮鬼裝上機械義體了。
甚至于聽尼揚說,他們還成立了一個叫流民之家的玩意兒,一些失去手腳的幸存者隻要願意學習生活技能并接受工作安排,便可獲得一筆用于更換基礎機械義體的無息貸款。
冷靜下來的加拉瓦公爵隻感覺背後再一次被冷汗浸透。
直到這時候他才逐漸意識到,他們到底在挑釁一個怎樣的對手。
不過……
這次失敗的試探也未嘗不是一件幸事兒。
至少他找到了如何讓帝國更強大的良方。
放松肩頸将後腦勺沉在了枕頭上,加拉瓦公爵在心中如此安慰着自己,感覺心情稍微好了些。
“……得想辦法弄些科技才行。”
就在他思忖着的時候,門外傳來了腳步聲。
以爲讀出的心聲被人聽去的他吓了一跳,虛汗又從背上冒了出來,直到看見出現在門口的人是自己的心腹尼揚,這才稍稍放松了繃緊的肩膀。
“大人,您醒了?!”手中拿着一摞紙的尼揚站在門口,一臉驚喜地看着已經睜開眼睛的加拉瓦公爵。
加拉瓦面沉如水地看着他,正想喚他進來,卻見他手上捏着的那一摞紙,心頭頓時揪緊了下。
“把報紙拿走!”
他現在不想看到這玩意兒。
反正可以預見的肯定沒有好消息。
“這……不是報紙,大人,是聯盟方面起草的停火協定預案。”見公爵大人反應如此激動,尼揚忠厚老實地小聲道,“需要我幫您扔了嗎?”
他的話音剛剛落下,加拉瓦公爵就像摸了電門似的從床上彈了起來。
那精神的樣子根本不像病人,布滿血絲的眼球仿佛要從眼眶中掉出,他用盡全身的力氣伸出手。
“拿……給我!”
“遵命,大人。”
尼揚恭敬地颔首,拿着那份草案走上前去,埋下的臉卻閃過了一絲不易察覺地失落。
可惜了。
他使出渾身解數拱出的火,本該讓那搖搖欲墜的積木一塌到底,卻被一隻他看不見的手給按住了。
若是這場戰争徹底地進行到最後,一次将那散發着屍臭的壞血流盡,溺死那些趴在巨人身上吸血的蟲豸,他的家鄉或許尚有一絲涅槃的希望。
但事到如今,他也隻能扼腕歎息時運不濟了……
……
戰争結束了。
至少一段時間内是如此。
金加侖港,總督府前的廢墟,那若有若無的血腥味兒即使是下了好幾場雨也洗不去。
一群穿着衣服的人們跪在地上雙手合十禱告,感謝守護靈庇護他們免于死亡和災禍,還有一些衣衫褴褛的人們則拎着筐子在碎石瓦礫上四處尋覓着,将一切值錢的東西扔進籃子裏。
那些屍體和倒在屍體旁邊的武器早已被聚居地中的民兵收走,但仍然有一些值得回收的東西剩下。
比如一些掉在地上的彈殼,或者嵌在牆壁裏的彈頭什麽的。
這些橙黃色的金屬都是好玩意兒,一斤能換上一兩豆子,港口附近有一些商人在收購。
這時,忽然有人從一堆碎磚頭下面撿到了一支挂着彈藥包的皮革腰帶,頓時欣喜若狂地将它舉過頭頂,朝着坐在不遠處的看守揮了揮手。
那看守瞧見,打着哈欠從椅子上起身,走上去接過那腰帶翻看了一陣,随後數出幾張鈔票丢給那人。
那拾荒者一臉谄笑地躬身。
“謝謝爺!”
那看守揮了揮手,連話都懶得回一句,拎着那皮革腰帶轉身又回那椅子上坐着去了。
衆人紛紛向那個幸運兒投去羨慕的眼神,轉頭在廢墟上尋覓的更加賣力了。
聽說内河港口已經很久沒有駁船靠岸,陛下下令封鎖了下遊的内河港,再也沒有糧食會從西邊運來。
看着那日益上漲的豆價,不少人已經嗅到了饑荒的味道。
他們必須得未雨綢缪地做些準備……
遠處還有一些拾荒者想要進來,不過卻被一群身強力壯的小夥兒給攔住了。
那些小夥身上穿着短衫,手中拎着棍棒,瘦弱但兇狠,龇牙的樣子就像草原上的鬣狗一樣。
“滾開!這兒是我們的家!”
“你們這群蟑螂!”
“要麽給錢!要麽去别的地方!”
那些衣衫褴褛的拾荒者們顯然不是這群家夥的對手,有幾個掏出兩枚西岚币交到這些小夥子們手上,也有些實在掏不出錢或者覺得不值當的,便咒罵着去了别的地方。
另一邊,結束禱告的體面人們陸續從地上起身,最後一次告别了這片曾經生活過許多年的土地。
在離開這片廢墟的時候,人們向那些拎着棍棒守在廢墟旁的小夥兒們點頭緻謝,感謝他們念在街坊情誼的份上沒有收自己一分錢。
而在看向某個鼠族人小夥兒的時候,寫在那一雙雙眼睛裏的無不是崇敬和感激。
趴在那兒撿垃圾乞活的本應該是他們。
若是他們當時聽信了那個叫維克拉姆的狼族人惡棍,去向那些鐵人們索要更多,他們現在恐怕除了一地爛磚頭之外一無所有,搞不好還得爲幾件垃圾和一群從别的街區遊蕩過來的拾荒者們打起來。
沐浴在那一雙雙敬仰的視線之下,阿辛朝着他們輕輕點頭,但并沒有表現的太過熱情。
他大概能感覺到那一雙雙感激的眼神背後藏着的其實并不是感謝,而是他們可能自己都沒有意識到的敬畏,就像他們在面對神靈的時候一樣。
當一個偉大的人很難,但模仿一個偉大的存在卻并不難,他比任何人都清楚這些家夥是什麽德行。
他隻需要保持适當的距離和威嚴,偶爾給與一些小恩小惠,他們就會贊美自己的仁慈和慷慨。
這對于現在的他來說簡直太容易了,這甚至是不需要花錢的事情。
而作爲報酬,等回家之後他們就會告訴家裏的孩子們或者年幼的弟弟和妹妹,讓他們不但要像夜晚下的老鼠一樣小心謹慎,還要向那個叫阿辛的好小夥子學習,像他一樣做個有出息的家夥。
之後甚至都不需要他開口,他們的孩子會自覺地找到他,把他當成親哥哥一樣對待,并從他這兒要一份能出人頭地的活兒。
這些人已經成了他最牢固的基本盤。
或許他應該爲自己的家族想個名字了。
目送着那些街坊們離開,阿辛從他們的背影上收回了視線,看向他最忠誠的仆人說道。
“庫納爾,這場戰争是我們赢了。”
庫納爾微微愣了下。
“我們?”
這不是鐵人和帝國的戰争嗎?
他不記得自己什麽時候參戰了。
那兩天他都和自己的家人們待在一起,按阿辛的要求,待在他買下的位于港口區的倉庫。
看着不解的庫納爾,阿辛卻是點了點頭,緩緩開口道。
“是的,而且不光是我們赢了,整個金加侖港的幸存者們都赢了。”
庫納爾不太理解地看着他,眼中寫滿了困惑。
知道他在困惑着什麽,阿辛淡淡笑了笑說道。
“兩周之前,你敢相信一個鼠族人在郁金香街擁有一套兩三百平米的豪宅嗎?”
那飄在眉宇間的一絲意氣風發,倒是與他的年齡有那麽些相符,畢竟他到底隻是個十七歲的小夥子。
庫納爾下意識地搖了搖頭,但很快又回過神來自己的老大就是鼠族人,連忙小心翼翼地補了一句。
“我沒有冒犯您的意思……”
“我知道,”阿辛并不在意,隻是看向總督府的方向眯了眯雙眼,繼續說道,“兩周之前,一個鼠族人的窮鬼絕無可能和那兒的貴族們做鄰居,連掏錢的資格都沒有,但現在至少有錢就行。”
他一點兒也不心疼被打爛的金加侖港,這兒從來都不是他的家,而是那位陛下的。
倒不如說把這破罐子砸爛了更好,他們好用自己的雙手在這片廢墟上建一個新的家。
那才是屬于他們自己的。
至于那些高高在上的貴族們,和那些吃幾頓土就哭爹喊娘的市民們,讓他們哭鼻子去好了。反正自己餓的時候,他們也沒施舍過他一枚硬币,自己更沒有道理要去同情他們。
不過老實說,在看到那些人的反應時,他心裏其實是有些驚訝的。
尤其是當他發現那些失去最多的人非但沒有哭鼻子,甚至心思轉變的比一無所有的自己還要快時,幾乎颠覆了他對那些家夥原本的印象。
他思來想去,自己和那些人差的除了身份、血統以及養尊處優的生活習慣之外,似乎也就剩下受過教育這一樣了。
那些穿着衣服啃着白面包的家夥都識過字,念過幾本書。他現在什麽都有了,唯獨這件事情趕不上他們。
而這也讓他下定了決心,一定要給年幼的弟弟和妹妹請個老師,或者幹脆送去曙光城讀書。
還有——
一定要給他們找個念過書的嫂子!
不過,庫納爾并沒有完全聽懂他的那番話,或者說隻聽到了錢這個詞。
錢确實是個好東西。
以前跟着維克拉姆混的時候也很有面子,但最多隻能讓那些窮鬼們低頭,穿着衣服的市民們根本不會因爲那家夥狼族人的身份多瞧他兩眼,隻會嫌棄他竟和一群爛人混在一起,連着自己也得挨白眼。
但現在一切都變了,自從他兜裏有了錢,就連那些穿着裙子的姑娘都會多看他兩眼,甚至還會拉着他的手談論詩歌和夢想。那個姑娘向他許諾,隻要他肯幫她買一張去銀月灣的船票,她什麽都願意做。
“老大,您說的對……我們得想辦法多弄些錢,”庫納爾悶聲說道,“收那些拾荒者的管理費太慢了,一個硬币一個硬币的攢,我們一輩子也攢不下來一艘船。”
阿辛愣了下,不知道這憨批爲啥要買船,不過他對他的前半句話還是很認同的。
他們确實需要錢。
而且是很多很多……
“庫納爾,我的朋友,我們當然不可能靠收拾荒者的錢發财,但别小看了這幾枚硬币的買賣,我們瞧不上的錢,自然有人瞧得上。”
他用下巴指了指那些拎着棍棒的小夥子,繼續說道。
“不隻是我們需要出人頭地,他們同樣需要成爲家人們的驕傲,我們給他們在這兒收管理費的權力,他們從我們這兒得到了尊嚴和錢。當我們需要處理掉那些我們不方便處理的家夥時,他們就會替我們出手。”
庫納爾的臉上浮起一絲恍然,腦中如茅塞頓開,但很快又接着問道。
“那我們呢?”
“我們做更大的買賣,”阿辛看了一眼眼前的廢墟,微微眯起了眼睛,“這兒就在總督府的旁邊,如果在這兒蓋起一片樓房,你猜會賣多少錢?”
庫納爾愣了下,到沒去想錢的問題,而是緊張問道。
“可是如果帝國的人回來怎麽辦?”
而且這裏可是鐵人們的射擊緩沖區,那些人可是花了錢讓他們搬走的,怎麽可能讓他們搬回來?!
阿辛撇了撇嘴。
“你說帝國?不可能的,他們已經被吓破膽了,如果他們還打算回來,就不會撤這麽遠。而且就算他們回來,戰場也不會在這裏了,而是聚居地外面的那些戰壕。”
關于這件事情,他昨天已經請教過那位叫“家人”的大人了。
那些鐵人并不樂意看到這麽大一片土地荒廢掉,尤其是距離港口區這麽近的一片土地。
他們和總督大人完全不同,他們似乎見不得人們過太苦的日子,這也許是和他們信仰的那個大角鹿神有關。
不過無論他們想做什麽,想要什麽,他都會投其所好地把這些主人們伺候好。
更何況他同樣看好這片土地的潛力。
這段時間不管是窮人還是富人都想住的離那些鐵人們更近一些,若是在這廢墟上蓋上房子一定能賣不少錢。
剛好他手上也有些本錢。
因此當他提出想要承包這片土地的時候,那位名字叫“家人”的大人隻是驚訝了一下,便嬉皮笑臉地拍着他肩膀答應了,隻是把地稅和交易稅的事兒提了一嘴。
不過,這些事情在房子蓋完之前都不用操心,甚至在把房子賣出去之前都不用。以後或許會有所變化,但至少現在他們最迫切的希望是能把樓盡快蓋起來,而不是賣多少錢。
那位大人雖然性情古怪了些,但是個好人。
阿辛能感覺到他和自己這樣的爛人不同,他是真正想做一些好事兒的,甚至連自己孝敬他的回扣都給推辭了。
也正是因此,他向那位“家人”發誓,一定不會辜負他對自己的期望和栽培,把這件事兒漂漂亮亮地辦好。
爲了讓這片土地能夠順利且安全地施工,首先需要排除掉那些沒引爆的啞彈或者爆炸物之類的麻煩。
于是乎,他便讓那些曾經生活在一條街上的小夥子們放出消息,說這兒有好多鐵人們瞧不上的寶貝。
不止如此,他還刻意安排了幾個“托兒”,隔三差五撿到一些壓在磚頭下面的“寶藏”,并當着那些拾荒者的面秀出來,從看守那兒換了錢。
那些被傳言哄來的拾荒者們果然一個二個都變成了紅眼的秃鹫,恨不得把這兒挖地三尺。
這些不花錢甚至還要倒給他錢的苦力,會把這片戰場舔的幹幹淨淨,一丁點兒渣子都不剩下的那種。
然後,他就可以招人來這兒幹活了。
“……庫納爾,我想過了,團結是很重要的,甚至比我們沒有的知識可能還重要那麽一點兒。帝國的走狗之所以不堪一擊就是因爲不夠團結,他們得罪了這座聚居地中所有能得罪的人,不管是有知識的,還是沒知識的,我們絕不能犯和他們同樣的錯誤。”
那張略顯年輕的臉上寫着與年齡不符的老成,庫納爾忽然有那麽一瞬間覺得他有些陌生。
看着茫然點頭的仆人,阿辛頓了頓繼續道。
“所以我打算讓大夥兒們住在一起。”
庫納爾不解問道。
“住在一起是?”
阿辛沒有直接回答。
“往後很長一段時間,恐怕隻有離那些鐵人們近的地方安全了,很多髒東西都會冒出來。别看你眼前那片廢墟隻有拾荒者們感興趣,等那兒蓋起了成片的樓房,全城的有錢人會像他們一樣撲向這兒。我可以和你打賭,以後這裏的一片磚能買下他們全身的行頭,甚至是他們的兄弟姐妹,子孫女兒。”
庫納爾屏住了呼吸,似乎是被這驚人的事實震撼,憋了好半天才憋出來一句話。
“可是……鐵人們禁止人口買賣。”
“你怎麽笨的和頭豬一樣,老子有說要做人口買賣嗎?”
阿辛恨鐵不成鋼地踹了他一腳,但看着這位仆人一臉委屈的模樣,還是勾住他的肩膀拍了拍。
“聽着庫納爾,你是第一個站在我這邊的人,雖然對外你是我的仆人,但我一直把你當成朋友,當成家人……我和你說這麽多不是在向你炫耀我以後會多麽富有,而是在告訴你,這兒的東西你也會有,而且是一整棟!”
“一,一整棟?!”庫納爾驚呆了,一時間聲音都結巴了起來。
“是的,他們隻能分到一套房,但你可以分到一整棟樓,”阿辛指着遠處的那些小夥子,又拍了拍呼吸急促的庫納爾的肩膀,“所以我說的任何一句話你都得聽進去了。從現在開始,隻要是一條街上的大夥兒,他們都是我們的家人。不管他們以前對我和你或者其他人怎麽樣,不要去找他們算賬,對他們客氣一點,當然也不用太好。隻有了拉攏他們和他們的親人,我們的拳頭才能向着外面,别人才不敢欺負我們。”
庫納爾匆匆咽了口唾沫,緊張地點了下頭,本想就此閉上嘴,但又忍不住多問了一句。
“好的老大……我可以再問您一個問題嗎?”
阿辛放開了他的肩膀,給了他一個随意的眼神。
“你問吧。”
庫納爾小心翼翼地問道。
“您到底想做什麽……”
聽到這句話,那雙狠厲的眸子裏罕見出現了一瞬間的迷茫,不過也隻是一瞬間而已。
他很快回答說道。
“我還沒想好,也許以後會去想吧,至少現在我隻想搞錢,以及保護好我的家人。”
他沒有成爲一名皇帝的野心,一個鼠族人去做這件事兒多少有點兒脫離實際,況且他已經得到了他這輩子無法想象的财富,無論是精神還是物質都已經滿足了。
他現在唯一的念頭就是守住它。
不過這并不容易。
爲此他需與之相配的勢力。
他很清楚那些鐵人之所以和他合作,不是因爲他多有力氣,或者多有錢,那些東西恰好都是他沒有的。
他們真正選擇他的原因,是因爲他能去說服一些人,替他們做一些他們不方便自己去做,甚至連說都不方便的事情。
爲了不失去現在所擁有的一切,他必須将抱在懷裏的雪球繼續滾下去,而且也隻能一直一直地滾下去。
如果不想被廢土上的其他鬣狗當成肥肉吃掉的話……
……
對未來感到迷茫的不隻是阿辛一個人,剛剛打了一場勝仗的拉西也是同樣陷入了迷茫。
看着帶來停火通知的殺人之匕,他隻感覺一口氣憋在了胸口,把他滿肚子的火焰都給塞住了。
耐不住那灼燒靈魂的野心之火,他頭一回用大聲的語氣,沖着那個穿着外骨骼的鐵人喊道。
“爲什麽要停火?皇帝的軍隊根本不堪一擊!在您的幫助下,我們完全可以打進天都!到時候那兒的财寶,宮殿,所有的一切都是你們的,我們隻要那些人的血!什麽也不要!”
隻要清洗了那些流淌着日族與牛族血液的雜.種們,他就能重建屬于月族人的王朝!
他将成爲新的皇帝,并修正過去的錯誤。等到清算結束,他還會往千族千神的理論裏面注入一點兒聯盟的東西,比如團結、平等和廢奴什麽的,就像沙漠諸王都在做的事情一樣。
詛咒着這片土地的輪回将在他的手上徹底終結!
而浴火重生的帝國也将比曾經的那個更加穩固和團結!
老實說,殺人之匕并不是特别喜歡這家夥,雖然論壇上有不少人挺喜歡這個NPC。
這很正常,就算同樣都是樂子人,也不是每一個人找樂子的點都相同。
比如蚊子老哥就想看爆炸,阿尾想給可愛的姑娘們一個家,負債大眼那家夥也一樣,隻是用力的方向不同。
不過不可否認的是,比起那些隻有一腔燙血的奴隸們,他的身上是有一些東西的。
“冷靜點兒。”
看着這個臉紅脖子粗的家夥,殺人之匕肩膀動都沒動一下,隻是平靜地說道。
“你應該清楚,你們是在誰的幫助下,才能勢如破竹地擊潰灰狼軍。我們不否認你們在戰鬥中的功勞,但你得認清你自己,你和你的手下根本不是那個阿賴揚的對手,我們捏死他們有多容易,他們捏死你們就有多容易。”
拉西錯愕地看着他。
“我們不是朋友嗎?”
知道那錯愕的表情是裝出來的狡猾,殺人之匕很幹脆的直接無視了,語氣平靜地繼續說道。
“是的,但他們也有自己的朋友,就在更遠一點兒的西邊……那群大鼻子們坐船的話甚至比我們離這兒還要近一點。你懂我的意思嗎?如果繼續打下去,就是全面戰争了,我們不光得花費數以億計的銀币,還有可能給更危險的敵人可乘之機。你問問你自己,現在的你們值得我們花這個錢嗎?”
不光是錢的問題。
陣營BOSS的态度比錢更重要,他們必須時刻考慮自己的行爲是否符合聯盟的整體利益。
不過這個就沒必要告訴這家夥了。
從那尖銳的語氣中意識到了自己的無禮,拉西深吸了一口氣,努力克制住了激動的情緒。
他并不知道那個更大的威脅是什麽,但他還想試着爲這片土地上的人們做一點兒最後的努力。
看着這位教官,他誠懇地說道。
“請讓我見一面方長先生!”
殺人之匕認真地說道。
“這就是方長的主意,當然也是我們共同讨論之後的結果。”
拉西徹底地絕望了。
不——
也不能算是絕望。
隻是可能,燃燒在心頭的那團名爲野心的火焰被一盆冷水澆滅了些許。
他意識到想要依靠外人的力量成爲皇帝是不切實際的,沒有人會慷慨到不顧一切爲他們好的份上。
而他自己的力量又太過渺小,無法與他的野心匹配上。
或許——
他應該更實際一點兒,比如從一個軍閥或者類似的存在做起,皇位可以徐徐而圖。
他的喉結動了動,接着說道。
“那些灰狼呢?就是被俘虜的那些,您打算如何處理他們?”
殺人之匕奇怪地看了他一眼,不知他爲何突然問起這個。
不過,他還算滿意這家夥沒有繼續在之前的問題上糾纏,于是用緩和的語氣說道。
“我們打算讓他們去城外修建戰俘營,用勞動改造那些需要改造的家夥是我們那兒一貫的做法。”
拉西愣了下,下意識問道。
“爲什麽不把他們關在羅威爾營地?我們可以替他們去住那個什麽營!”
殺人之匕愣愣地看着這個突然發神經的家夥,一時間搞不清楚誰才是殺匕。
“那是戰俘營,你瘋了嗎?”
拉西攤開雙臂後退兩步,接着雙手合十懇求道。
“拜托,我向我的部下許諾過,我說過要将那些畜生們關進籠子裏……至少讓他們感受下我們曾經的遭遇,和我們這些奴隸對他們的怒火!”
他需要通過羞辱那些家夥來提高自己在部下中的威信。
他的要求不高,至少讓他們在那兒待個幾天!
并不知道這家夥肚子裏揣着的到底是啥,殺人之匕倒是當真地考慮了一會兒他提出的訴求。
雖然他想過告訴這些人,把怒火發洩在那些同樣被忽悠瘸了的同胞身上是不合理的,但他很快又想到之前方長對他說的那番話——
有些東西對他們來說過于超前了。
想到這兒,殺人之匕開口道。
“這個訴求是合理的,我會詢問其他人的意見,但最多隻能耽誤一個星期。我們對那些俘虜的訴求不隻是懲戒,還希望用他們的勞動力重建金加侖港,建設才是當前的第一要務。”
拉西聞言大喜,連忙說道。
“謝謝!不用那麽久,三天就夠了!”
殺人之匕點了點頭。
“等我消息。”
說完,他便在拉西恭敬的目送下,坐上了停在營地門口的那輛裝甲越野車,朝着港口的方向駛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