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加侖港口。
一場淅淅瀝瀝的大雨洗滌了街上的塵土,一塊塊暗紅色的方磚上升騰着絲絲寥寥的霧氣,讓這座陽光還未完全照耀的港口在霧色中變得朦胧。
碼頭邊的貨船上,水手們正在清理甲闆,穿着絲絹長袍的商人正和港口事務官核對着需要交接到倉庫的貨物。
短暫的秩序真空期之後,這座港口的秩序已經恢複,至少港區這一片的秩序已經基本恢複。
包括警衛局、消防站、港務局、診所、法院等等機構都在“鐵人”們恩威并施的強制手腕下重新履行工作。
畢竟有一份可以做的工作和一份可以領的薪水,總比在連張床都沒有的倉庫裏蹲着要舒服的多。
“海豚”号核動力潛艇再次停靠在碼頭,這次不但帶來了從薯條港運來的補給,還帶來了科考團的研究員。
之前燃燒兵團的玩家們在總督府繳獲了大量的繁榮紀元時期留下的遺物需要進行估價,而科考團是唯一對這些“聖遺物”感興趣、并可以合法從玩家們手中收購它們的單位。
有時候方長不禁懷着惡意腦補,這幫家夥會不會仗着自己手中的“特許經營權”故意壓價。
不過就算壓價他其實也沒什麽辦法。
這些戰利品是作爲“任務道具”提交,并不是自由買賣的商品。
就算給的再少,他也隻能認了。
不過,這位胸襟寬廣的研究員女士給出的報價卻并未讓他失望,甚至高的有些出乎了他的意料。
“……一共917萬銀币。”
終于完成了對最後一件戰利品的拍照登記,研究員伸出食指在展開的全息屏幕上點了兩下,将采集到的數據歸檔。
“嘶……”
站在一旁的方長聽見,忍不住倒吸了一口潮濕的空氣。那研究員恰巧聽見,遂向他投去詢問的目光。
“怎麽了?”
藏住臉上的竊喜,方長一本正經地胡說八道。
“沒什麽……我的意思是,這太少了,我們廢了好大力氣才弄到這些東西,能不能再多點?”
那研究員揶揄說道。
“對于計劃之外的回收項目我們有着一套嚴格的計算公式和審計流程,你們花再大力氣也不會影響它們的附加值,我勸你還是放棄吧。”
“好的。”
方長果斷放棄了。
此人名叫韓明月,是駐紮于開拓城一帶的荊棘兵團從大荒漠遺迹中回收的小冰棍。
之所以說是小冰棍,倒無關她的年齡,而是休眠艙上顯示的時間是81年還不滿一個世紀。
關于她的背景資料在官網上足足有長達五頁篇幅,主要由活躍在開拓城一帶的玩家們編輯。
方長簡單地看了一下,提煉出的關鍵信息大概就三行——
她曾屬是已經廢棄的288号避難所居民。
專業是數據修複與檔案整理。
大概是受到荊棘兵團長拉瑪的影響,她目前主要從事婆羅行省社會學方向的研究。
無論是“婆羅行省”還是“社會學方向”本身,在科考團都屬于相對冷門的領域。
不過也正是因此,作爲該領域爲數不多可堪重任的人才,即便資曆尚淺,殷方依舊将她派到了這裏。
将目光重新放回到了眼前這些堆滿半個倉庫的戰利品上,韓明月伸出戴着手套的右手,從貨架上撿起了一枚銀灰色的存儲卡。
那枚存儲卡隻有拇指大小。
她的眼中閃爍着興趣濃厚的光芒。
“……不過說實話,沒想到你們竟然能找到這玩意兒。”
方長盯着她的指尖看了一眼,那東西像是一張存儲卡,和其他花花綠綠封面的遊戲卡放在一起。
“這張卡有什麽特别的嗎?”
“何止是特别!”韓明月聲音愉快地說道,“這麽說吧,我正在研究的項目就差這麽一塊拼圖……關于千族千神的由來。”
千族千神的由來?!
方長的眼中頓時也浮現了興趣濃厚的色彩,立刻說道。
“願聞其詳。”
韓明月沒有說話,而是掏出一支全息電腦筆,接上拓展式的接口,并将那張有些年頭的存儲卡插了上去。
懷着期待注視着那淡藍色的全息光束,方長原本以爲自己會看到什麽令人驚訝的東西,卻沒想到映入眼簾的卻是一隻強壯牦牛。
那隻牦牛奔跑着,壯碩的肌肉鼓動着生命的氣息,身邊飄着滾滾的煙塵,卻看不見它腳下的土地。
這時候,鏡頭開始向着它的前方拉遠,逐漸顯現出了它身後的牛群和一望無際廣袤的草原。
接着,雄渾低沉且充滿信服力的播音腔開始響起。
“在永流河畔的草原上,最緻命的不是鬣狗的爪子和獅子的牙齒,而是奔跑的牛群。即便是最兇猛的野獸遇上它們,也不得不退避三舍……”
有一說一,作爲一部紀錄片,這幾個短短的鏡頭還是相當震撼的,旁白的切入也算是中規中矩。
尤其是考慮到兩百年前這些影像可能是由沉浸式虛拟現實設備進行展現,實際的表現力或許會比第三人稱視角的全息投影更爲震撼。
可是……
這和千族千神有什麽關系?
方長有點兒懵。
站在他的旁邊,韓明月雙目直勾勾地盯着那閃爍的全息光影,就像在注視着一件文物。
“《大自然的奧秘·牦牛篇》的原始影像……雖然數據依舊有些損失,但已經是我們目前能找到的完整度最高的存儲卡了,真虧它能保存的這麽好!麻煩伱們以後盡量多去類似的地方找找。”
“我會的,如果條件允許……”被那個紀錄片的名字雷的外焦裏嫩,方長忍不住問道,“隻是我有點兒不太明白……這‘動物世界’和千族千神有什麽關系?”
韓明月微微眯了眯雙眼,笑着說道
“在烈日下奔跑的牛群……你不覺得這很眼熟嗎?”
方長微微愣了一下,脫口而出道。
“……馱日神牛。”
韓明月給了他一個贊許的眼神。
“你的悟性很高。”
卧槽?!
方長整個人都傻眼了。
“可是……”
看着他欲言又止的表情,韓明月不用問都能猜到他在想什麽,于是莞爾一笑說道。
“你想問科普紀錄片是怎麽成爲千族千神起源的對嗎?”
方長表情怪異地點了點頭。
“可能是我的想象力不夠,我實在無法完整地設想出這個過程……”
“這其實并不是很難理解,你把‘全息卡帶’這種東西抽象成‘知識與經驗無法解釋的東西’就能理解了。”
看着臉上仍然寫着困惑的方長,她停頓了片刻,繼續說道。
“在遠古時期,一場森林大火或者一道閃電,就足以讓一個智力超群或者運氣夠好的猿人成爲部落的先知或者祭司。而當人們逐漸掌握了生火的能力,對燃燒萬物的火焰失去了敬畏,先知、祭司、看守火種的人等等……這些被賦予神聖意義的職業便慢慢走出了曆史舞台的中央。”
方長微微皺起眉頭,思忖片刻說道。
“你的意思是說,有人利用了這些科普影像,比如藍外套什麽的……他們将自己包裝成祭司或者先知之類的角色,蠱惑了這片土地上的幸存者。”
并不意外他會這麽想,韓明月語氣溫和的說道。
“這是相對功利的解讀,當然不排除這種可能,不過現有的證據更傾向于另一種截然相反的解釋。”
“……什麽解釋。”
“這并不是某個人的刻意爲之,而是在長期社會演化過程中,群體無意識自發形成的。”
方長微微愣了下。
“自發形成?”
“沒錯。”
韓明月緩緩點了下頭,看着那斷斷續續播放的全息影像,繼續說道。
“一件藝術作品可以由一個人或者幾個人完成,但受到人們廣泛認同的文化通常是在社會演化過程中自發形成的。想要弄清楚婆羅行省‘千族千神’的起源,就必須從最初逃到這片土地上的幸存者們說起。”
方長不解問道。
“這片土地上沒有本土幸存者嗎?”
韓明月愣了下奇怪地看着他。
“你在開玩笑嗎?繁榮紀元時代這裏可是生态保留區……除了少量旅遊從業者和科考人員怎麽可能有本土幸存者這種東西,你會想和獅子和野牛睡在一起嗎?”
方長:“……?”
看着一無所知的方長,韓明月歎了口氣,關掉了正在放映的“動物世界”,緩緩開口。
“看來我得從最基礎的部分和你說起……”
……
繁榮紀元與舊時代最大的區别,不僅僅體現在科學技術的代差上,而是從生産生活的方式到思想文化的理念等方方面面,都發生了舊時代難以想象的翻天覆地的改變。
其中最典型的就是行政區劃。
得益于人口的自由遷徙、外層空間的廣泛開發以及全球範圍的民族融合,人們對于土地的感情已經沒有舊時代那麽強烈,比起自身的血脈更加認同“人”這一身份,甚至開始研究起了是否将“生而爲人”的殊榮賦予擁有“社會屬性”的AI。
生活在這顆星球上的人們已經完全做好了迎接未來的準備,距離雙腳邁向星空隻差一台FTL引擎。
在這樣的大背景下,出于對土地資源配置效率的追求,人聯在繁榮紀元早期便取消了舊時代的行政區劃,并用更因地制宜的大區劃進行取代。
比如落霞行省,就是這一“圈地運動”下的産物。
曾是一片廣袤沙漠的那兒,被海水淡化裝置和無窮無盡的能量改造成了足以滿足全球絕大多數人胃袋和味蕾的農田。
婆羅行省的情況也是類似,隻不過它的規劃方向與曾是無人區的落霞行省截然相反。
在人聯還未成立的舊時代,那兒曾坐落着全球最大的貧民窟,并且貧富分化差異之大堪稱全球之最。
如果說落霞行省是一片未開墾的荒地,那麽婆羅行省便是一片被當地人玩壞了的爛地。
也正是因此,當幾經波折的人聯最終成立,中洲大陸中部四大工業區與太空電梯項目開始動工,該地區立刻掀起了一輪曠日持久、且規模空前的“人口大遷徙”運動。
大量貧民爲了追求更好的生活而離開貧窮的家園,乘坐磁懸浮列車一波接着一波地越過卓巴爾山脈,前往了大陸中部的夢想之地,和來自其他行政區劃的移民們一起完成了人聯曆史上的奇迹——一座圍繞太空電梯建立的超大型城市群。
而相對的,人去樓空的婆羅行省則在人口虹吸效應的影響下,迎來了一輪浩浩蕩蕩的“去城市化”運動。
事實上類似的情況并不隻是發生在婆羅行省,隻是這兒的表現因爲諸多曆史遺留問題的緣故,在宏觀數據上看起來更爲驚人。
據可考數據,截止到繁榮紀元中期,整個婆羅行省的人口隻剩下了舊時代末期的0.3%,和仍然保留着大量“能産生正面經濟效應的城市群”的東部、西部諸省形成了鮮明的反差。
考慮到與其爲當地使用率極低的公共設施支付高昂的運維成本,讓當地人住在“價值連城的破房子”裏,不如給他們一筆錢和一張車票,讓他們搬去中部城市群享受人生。
人聯當局幹脆将婆羅行省設置爲“生态保留區”,并以“我們不但要建立人的天國,還要建立動物的天國”爲旗幟,在行政力量的幹預下主動将這場規模空前的去城市化運動快進到了最後。
截止到繁榮紀元中後期,婆羅行省的去城市化運動在人聯的主動幹預下已經提前結束,三百萬平方公裏的土地上隻剩下不到五萬人,而且主要以旅遊從業者和研究人員爲主。
在拆除大部分老舊城市建築和窩棚之後,人聯将這片橫跨熱帶、亞熱帶以及北溫帶三個溫度區的風水寶地還給了自然,僅保留有少量文化遺址、觀光區、自駕遊線路以及科研設施。
而曾經爲人口遷徙運動而修建的磁懸浮軌道,也随着人口遷徙目标的完成陸續拆除,僅保留有少量不妨礙野生動物遷徙的地下線路。
這兒就像一座大型野生動物園。
早在進入廢土紀元之前這裏就已經被拆掉了……
簡單地概括完了繁榮紀元時期發生在這片土地上的事情,韓明月停頓了片刻,繼續說道。
“……再後來的事情應該就不需要我說了,三年戰争爆發,太空電梯崩塌,美好生活被打碎,坐落在中洲大陸中部的超級城市群變成了即使是戰後重建委員會都束手無策的人間地獄。”
“大量幸存者從四大工業區湧向周邊的行政區劃,比如落霞行省,比如婆羅行省……由于婆羅行省‘生态保留’區的身份,這片土地成了那場戰争唯一的幸存者,即便落霞行省都掉下來一隻母巢,但這片三百萬平方公裏的土地卻一隻都沒有。”
方長詫異地看着她、
“一隻也沒有?!”
“是的,”韓明月點了下頭,“顯然殖民地的居民也覺得沒必要對這片動物園特别關照,更何況沒有混凝土樓房作爲培養皿,這裏其實也不适合黏菌快速繁殖。”
頓了頓,她繼續說道。
“由于沒有受到母巢特别關照的緣故,而且氣候比較舒适,不少幸存者将這兒作爲逃難的首選……根據我的研究推算,當時至少得有近億人成功逃到了這兒。”
“很顯然,這片已經完成去城市化的土地無法承受那麽多人口,食物、藥品、能源、住房甚至是安全都成了緊缺的東西,爲了争奪生存的機會,人們開始效仿這片土地上的野獸,在饑餓中将文明人的矜持抛在了腦後。”
“起初隻是偷獵,後來則是搶劫,甚至吃人……我說的可能比較委婉,但根據我在大荒漠中搜集到的資料,這兒可能比受到戰建委關照的東部諸省和西部諸省更早進入完全無秩序的廢土。”
能想象到那世界末日的畫面,方長不自覺地咽了口唾沫。
“當地駐軍呢?”
韓明月言簡意赅地說道。
“人聯的軍隊是在極短時間内成立的,需要救火的地方到處都是,還要維持五光年外的戰線,能分到這片‘動物園’裏的可想而知能有多少……根據我的研究,人聯是有一些部隊進入該地區,但能夠維持的秩序也僅僅局限于婆羅行省東西海岸幾個氣候溫和的地區。”
“而且由于失去組織和補給,他們自身的生存都成了問題,你沒法指望那些人能夠一直把握住秩序的天平,他們自己就在天平上,能稍微慢點兒把它壓垮就已經不錯了。”
頓了頓,她繼續說道。
“軍隊在當時幹了什麽不是我的課題研究的重點,回到我剛才說的地方,這三百萬平方公裏的土地可能更早進入廢土,也更早的完成了從無秩序社會向有秩序社會的衍化,并在這個過程中誕生了大大小小的聚居地。這些聚居地以部落的形式沿着永流河畔分布,并逐漸向外擴張……”
“由于卓巴爾山脈以及婆羅海的阻隔,變種人和大多數異種都未能遷徙到這片區域,而水生變種人也在百越海峽以東止步,當地幸存者面對的壓力主要是一些野生動物和少量的異種。”
“雖然文明已經發生了系統性的倒退,但這兒畢竟仍然有不少舊時代的經驗和技術留下。這群識字率低下但生存技能豐富的幸存者們,擴張領地的速度要比原始人們快得多,他們很快便和落霞行省的幸存者們一樣,形成了一個個大大小小的封建王國。”
“而在這個過程中,他們不但人口飛速的擴張,而且還找到了安放他們靈魂的東西……”
說着,韓明月将那枚存儲卡從電腦筆上取下,在方長的眼前晃了晃。
“信仰。”
“不管崇拜的是抽象的神還是教條,在啓蒙運動前的古典時期,它幾乎是團結蒙昧的大多數的唯一工具,它可以暫時地讓人放棄對‘我是誰’、‘我從哪裏來’、‘要到哪裏去’這三件事的思考,克制原始的本能,并像齒輪一樣維持一個龐大系統的運轉。”
方長的喉結動了動。
雖然那是他早有預料的事情,但聽到專業人士将其抽絲剝繭,心中還是感到了一絲震撼。
“所以千族千神是個謊言?”
韓明月用輕松的口吻說道。
“不能算是謊言,更像是一種偶然……這兒遺留有大量全息投影設備,主要是向遊客們介紹婆羅行省的野生動物,靠着儲能設備,它們很有可能在廢土紀元早期的五十年運行了想當長的一段時間,被一睜眼就在廢土上的二代、三代幸存者們當成神迹也是情有可原的,畢竟能給他們一遍又一遍解釋的父輩隻有不到三十歲的平均壽命。”
“你不妨試着帶入一下當時幸存者的處境,你是個從出生之日起便活在一片冰天雪地中的幸存者,帶着父親的遺物蜷縮在某個文化館的檢票口躲避暴風雪。”
“這時候AI識别到了你的存在,一望無際的溫暖草原出現在了你的面前,接着威嚴的聲音開始向你訴說起舊日的往事。過去的婆羅行省是個連老鼠都能活的有滋有味的天國……”
試着帶入了一下當時幸存者們面臨的處境,方長腦補了好一會兒還是代入不了,最終搖了搖頭。
“……我再怎麽也不會認爲自己是老鼠的後裔。”
獅子或者老虎倒有可能。
韓明月笑着調侃了一句。
“人的祖先當然不可能是動物,但你完全可能把它當成與大角鹿神類似的東西崇拜……千萬别高估了自己,你之所以沒有這麽做,僅僅是因爲你受過良好的教育,并且真的理解了自己學的東西。”
無法解釋的全息光影隻是開始。
當神迹成爲現實,神迹就不再僅僅隻是神迹,而是神靈降下的預言。
何況後來那全息影像中的畫面确實變成了現實。
廢土紀元50年,寒冬結束,婆羅行省的生态環境也逐漸變回了半個世紀前的模樣。
對于當時生活在永流河畔的幸存者們來說,這毫無疑問是他們供奉的圖騰顯靈。
雖然寒冬的結束隻是正常的氣候變化,和他們的祈禱并沒有任何關系……
“我知道,”方長頗爲感慨地說道,“不過話說回來,原來千族千神真的是人爲劃分的。”
說到底,兩百年的時間還是太短了,根本不足以讓一群人在自然演化下形成一個新的人種。
除非是威蘭特人或者變種人那種純純的黑科技。
在不借助科學力量的情況下,他們至少需要千年以上的種族隔離才能讓日族人與月族人之間形成鮮明的特征差别。
像是有強迫症似的,韓明月糾正了他不嚴謹的說法,繼續說道。
“準确的說,是在集體無意識行爲下形成的有限範圍自我認同,你可以發現他們的骨骼特征其實和逃難到落霞行省的幸存者們差異不大。排除營養、空氣濕度、以及光照量的影響,可以說他們就是一類人。”
方長若有所思地點了點頭。
其實别說其他玩家。
就是他自己偶爾都會主觀帶入地球上的經驗,但其實仔細想想都知道,現實和遊戲是完全不同的兩個維度。
婆羅行省的廢土大概算是“經典開局”。
即,在沒有避難所居民、戰略武器打擊、變種黏菌母巢、變種人等等超然力量的幹涉下,純粹由秩序崩壞而形成的典型廢土。
至于西岚帝國,則是興衰疊起中的一片浪花。
若是沒有外力的幹涉,這兒的幸存者們或許會延續百年乃至千年的傳統,直到在一次偶然的“文藝複興”或者對過去的“曆史大發現”,讓他們尋找到新的精神寄托,并取代随着生産力發展已經逐漸過時的“千族千神論”。
但也不排除另外一種極端的可能,當地幸存者在長久的輪回中陷入了另一種螺旋。他們通過不斷從上一個輪回中吸取教訓,将打破輪回的漏洞用橡木闆和釘子釘死,從而建立一套結構更永固、邏輯更嚴謹的“統治論”,讓永流河的河水徹底的不再流動。
至于哪種可能性更大就無從得知了。
畢竟隻有發生過的曆史,才是曆史中的必然。
而未來會如何,也隻有未來的人們才會知曉。
總之對于科考團而言,他們是個不錯的觀察樣本。
将儲存着“原始教典”的存儲卡放入了收納盒中,韓明月看向了倉庫門外的港口,精神振奮地說道。
“……不出意外,這附近應該有早期幸存者聚居地或者庇護所留下的痕迹。這或許能幫助我完成課題中之前沒有涉及到的部分,三年戰争時期僅存秩序對婆羅行省廢土社會衍化的影響。”
聽完韓明月的這句話,方長下意識地開口說道。
“你是說羅威爾營地?”
“等等,羅威爾營地竟然在這裏?!”韓明月驚訝地睜大了眼睛,接着驚喜說道,“太好了,能帶我去看看嗎?”
方長點了點頭。
“沒問題。”
由于第二階段攻勢的提前,目前那座營地正好在他們的控制之下,在西岚帝國的皇帝動真格的之前,他們估計還能享受一段風平浪靜的時間。
如果要搞科研活動,現在是最合适的。
就在方長正打算呼叫一輛載具送她過去的時候,好名字都讓狗取了忽然朝着這邊走了過來。
他的腳步匆匆,臉上寫滿了嚴肅,不等方長詢問,便語速飛快地說道。
“羅威爾營地那邊出事兒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