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聯盟的諸多機構中，科考團的經費絕對是排在前列的。
不僅僅因爲該機構承包了玩家三成以上的任務，更是因爲每次從戰前文明遺迹中撿回來好東西，對聯盟硬實力的提升都是能用眼睛看見的。
404号避難所，B4層的浏覽室。
殷方正一臉興奮地和楚光描述着，他從牛馬号拖回來的一大堆垃圾中淘到的寶貝。
“那是一塊巴掌大的殘骸！我們的研究員發現它的時候，它正好卡在一塊太空電梯的碳納米管材上，差一點兒就給漏掉了。”
“如果我的推測沒錯，這玩意兒應該是某款中小型航天器上的結構材料，可以肯定的是，即使是在繁榮紀元那東西也是相當先進的，可惜隻剩下了這麽一小塊……”
“因爲沒有資料可以參考，我就擅自給它命名了，你覺得陶鋼這個詞怎麽樣？目前我們的實驗室已經解析了它的分子構型以及材料結構，目前已經能做到實驗室仿制，不過工業化生産可能還有些困難。”
說着的同時，殷方通過全息電腦筆投射的光束，向楚光展示了那塊材料的形态以及他剛剛采集到的數據。
仿佛猜到了楚光肯定看不懂，殷方還特意用了目前聯盟生産最多的裝甲鋼以及A3型航天鋁材作爲對比。
有了參照物，材料的特性就一目了然多了。
它的重量在裝甲鋼和A3型航空鋁材之間，硬度在兩者之上，同時它又有着兩者不具備的耐熱性以及抗氧化性。最令人不可思議的是，它在韌性以及抗機械沖擊性上的表現竟然超過了一般合金！
這要是放到21世紀，估計會被當成外星人飛船上掉下來的。
畢竟陶瓷的化學鍵性質和晶體結構就決定了它先天不具備缺少獨立的“滑移系”，無法像金屬一樣抵抗形變。
然而這種名爲陶鋼的材料卻在保留陶瓷硬度的同時，展現出了金屬一般的特性。
對于21世紀的材料學而言，别說是生産工藝，就連最基礎的理論部分都是未建立的奇點。
哪怕是能夠操縱引力的繁榮紀元，應用了這種材料的航天器也不多見。也正是因此，殷方才會如此的興奮。
楚光沒指望自己能弄懂這材料的原理，也沒有這麽做的必要。
技術上的事情自然有專業人士去負責，他隻需要知道這種材料的用途、性能以及生産成本就足夠了。
簡單地了解了材料的性能之後，楚光立刻看向殷方問道。
“用B7層的加工中心呢？能生産這玩意兒嗎？”
殷方輕輕咳嗽了一聲。
“我說的實驗室制備，就是用到了那個加工中心……否則我們最多也就能做到解析材料屬性那一步。”
楚光不好意思笑了笑。
“原來如此……那如果用加工中心的設備來生産，産量大概能達到多少？有希望應用到我們的動力裝甲或者坦克上嗎？”
似乎是猜到了楚光會這麽問，殷方做了個無奈的表情說道。
“小規模列裝的話，我覺得問題應該不大。雖然這東西是爲航天器設計的，但也沒說隻能用在航天器上。隻要你能接受它的成本，别說動力裝甲和坦克了，給外骨骼裝上都沒問題。”
聽到殷方的回答，楚光笑着說道。
“隻要好用就行，成本不是問題。”
聯盟現在電和礦都不缺，成本再貴又能貴到哪去？
更何況這部分成本還可以轉嫁到玩家們的身上。
比如，把升級陶鋼裝甲做成付費内容！
以聯盟自研自産的霞光動力裝甲爲例，一台“霞光”的單價是一百萬銀币。如果玩家願意再多掏50萬銀币選配，可以将裝甲鋼胸甲升級陶鋼胸甲，傷害抗性和耐久各提升50%！
當然，具體提升多少那得在武器試驗場測試，總歸思路是這個思路。
看着已經開始計劃着如何将考古成果應用在聯盟陸軍上的楚光，殷方輕輕咳嗽了一聲說道。
“陶鋼裝甲隻是我們從南部海域回收的技術之一，我們目前正在琢磨如何爲它設計更經濟的生産工藝。您其實不用這麽心急，我們發現的技術遠遠不隻是陶鋼一件，根據我的經驗估計，我們至少能從這批‘破爛’中撿回來至少十個我們沒有的D級技術，而且是至少！”
“不隻是如此，對百越行省一帶沿海城市遺迹的調查還有助于我們還原繁榮紀元時代人們的生活方式、生産方法等等工程學之外的經驗和知識。那其中有許多值得我們借鑒的東西，都是需要足夠多的時間才能體現出來的。”
“……我想說的是，在百越海峽建立前哨真是個天才的主意，但光是現在這樣還不夠。我們應該加大對南部海域的開發力度，那兒一定還藏着不少我們沒發現的寶貝。”
頓了頓，殷方看着楚光繼續說道。
“爲了支持遺迹發掘工作，我希望您能夠允許我們科考團在薯條港設立一個考察站，方便我們對當地搜集到的打撈物和遺迹材料進行直接篩選……這樣也省的我們浪費寶貴的運力帶回來一大堆垃圾，還得慢慢地從垃圾裏面淘金。”
“這個主意不錯，”楚光贊許地點了下頭，“正好我的避難所居民們也是這麽提議的，他們希望科考團能夠在薯條港設立一個分機構，對當地的遺迹探索隊伍和打撈船提供技術支持。”
比如，由科考團的專家對值得探索的目标進行篩選什麽的，将值得探索的目标列一個搜索優先級，并且從清單上剔除掉明顯沒有搜索價值的目标。
之前當地玩家探索遺迹的方式都是胡子眉毛一把抓，純憑經驗挑選一些值得探索的地标搜索，而找到的東西不管有沒有用都是先帶回來再說。
如果能夠派遣一些專業過硬的研究員到當地支援玩家們的探索工作，無疑可以提高玩家們在搜索遺迹的效率，并減少工作量。
至少，能避免将馬桶圈當成焊接圈帶回來的情況。
聽完楚光的話之後，殷方立刻點頭說道。
“沒問題，我會挑選一些人手，到時候就麻煩您把他們送過去了。”
楚光笑着說道。
“這個放心！雖然咱沒有條件給你們弄艘學院同款的科研船，不過弄個科研飛艇還是沒什麽問題的！伱們準備好了随時可以出發——”
“順便幫我們的人也捎上！”
楚光的話音還未落下，便被門口飄來的聲音急匆匆地打斷了。
隻見一頭銀發的赫娅像一陣風似的，穿過敞開的活動門，從浏覽室外的走廊刮了進來。
朝着門口的方向看去，殷方注意到赫娅臉上激動的神色，不用猜都知道這家夥八成也發現了什麽重大線索。
楚光饒有興趣地擡了下眉毛，正打算開口向她詢問到底發生了什麽，在一旁沙發上坐下的她便目光炯炯地盯着他，迫不及待地開口道。
“重大發現！根據你們的避難所居民從百越海峽北岸帶回來的菌株樣本，我們在和錦川行省采集到的樣品進行基因比對時發現了173處重合點，以及677處相似點……不過這都不是重點，重點是我們對幾處表達性狀的關鍵基因進行比對，現在基本可以确定，百越行省就是納果的發源地！”
聽到這句話，殷方頓時吃驚地看着她，緊接着皺起眉頭說道。
“百越行省是納果的發源地？你确定？”
雖然殷方并不擅長生物領域的研究，但錦川行省的狀況并不需要有多豐富的生物學知識就能看明白。
野蠻生長的納果會将一切有機體同化成自己的傀儡，并在廣域範圍内形成一片如同瘟疫般恐怖的真菌領域。
它在諸多方面都表現出了與清泉市變種黏菌相似的特性，比如釋放孢子，比如對有機體的無差别侵蝕等等。
如果納果真是在百越行省起源的，那兒應該早就淪爲了納果繁殖的溫床才對，聯盟怎麽可能在那裏建立前哨乃至聚居地。
而且最關鍵的是，他在那些從百越行省回收的廢品上也沒發現有納果的菌絲啊？！
看着一臉懷疑的殷方，赫娅深吸了一口氣，認真點了下頭說道。
“我幾乎可以百分之百的确定……我知道你在困惑什麽，我們同樣很困惑，爲什麽在錦川行省肆無忌憚擴張的納果，在氣候條件更适宜的百越行省反而表現平平無奇，但事實就是這麽令人驚訝！而且更令人驚訝的還在之後，我們在研究原始菌株的基因時緊接着發現，納果的原始菌株本身就是一種蓋亞黏菌與地球真菌在自然條件下雜交形成的菌種！”
“自然條件下形成？”殷方的眉毛擰在了一起，捏着下巴陷入了沉思。
赫娅認真點了點頭，繼續說道。
“之前我們推測納果是火炬教會利用從清泉市母巢那兒得到的基因庫，對本土真菌進行改良之後得出的品種，現在看來我們的結論是不全面的。最原始的納果菌株本身就是變種黏菌與地球真菌的結合體，他們隻是對其中部分基因進行了人工替換！”
這聽起來似乎有些拗口，一直聽着兩人讨論的楚光，試着用自己的方式理解了一下。
簡單來說，最初的納果是蓋亞與地球的“孩子”，它的身上既有來自地球之外的基因A，也有地球上某種真菌提供的基因B。
火炬教會在發現了納果之後，發現這玩意兒正好可以幫助他們完成天國計劃，于是對它進行了改良。
比如，通過人工培育的方法，将從清泉市母巢那兒得到的A1基因，插入到了納果原始菌株A-B之中。
如今在海涯行省以及錦川行省南部泛濫的菌株，便是極具侵略性的A-A1-B型，或者幹脆是A1-B型。
可是……
這又有什麽區别嗎？
楚光微微皺眉，剛想問出心中的困惑。然而就在他正要開口的時候，一絲明悟猛然間炸開在了腦中。
A基因！
最初的A基因是從哪兒來的？！
捕捉到了這一細節，楚光幾乎是下意識地脫口而出道。
“百越行省存在母巢？！”
或者之前存在過？！
話音剛剛落下，兩雙視線齊刷刷地看向了他。
“百越行省……之前存在過母巢？”殷方微微愣神，不過也隻是一瞬間便反應了過來，皺着眉頭自言自語，“原來如此……”
“沒錯！這是我們通過那個标本得出的第一條推論！百越行省可能存在變種黏菌的母巢！而且這極有可能成爲當地幸存者從該行省消失的原因！”赫娅難以置信地看着楚光，一臉不可思議地感慨道，“難以置信，你居然猜到了！”
楚光翻了個白眼，靠在沙發上說道。
“我看起來像很笨的樣子嗎？直接說重點吧，你覺得這個母巢可能在哪裏？”
“就在這裏！”
說着的同時，赫娅從兜裏取出了一支盛滿了墨綠色液體的試管，在兩人的面前晃了晃。
殷方被她的動作吓了一跳，蹭的一下從沙發上站了起來。
楚光倒是沒被她的舉動吓到，不過看到她捏在手中的試管也是一愣，過了兩秒才說道。
“就在這裏……是什麽意思？”
“就是我手中的這玩意兒！納果原始菌株的提取液！這就是百越行省的母巢！”赫娅得意地翹着唇角，那雙明亮的眸子裏寫滿了不可思議與狂熱，“那些家夥簡直是個天才！”
試圖理解她語無倫次的發言，楚光有些頭疼地捏了捏眉心。
“等等……你說的那些家夥指的是？”
“當然是那些黏菌！”赫娅激動地說道，“你還記得嗎？我們之前見過的變種黏菌不管是哪一種，大多都是清泉市中心或者小羽那樣。它們都有着同一個特點，那就是有着一個母巢和一群子實體，并且所有個體共享同一個的意識體！”
殷方咽了口唾沫。
“我知道……然後呢？”
赫娅語速飛快地繼續說道。
“百越行省的母巢是個例外！它既沒有選擇寄生，也沒有選擇共生或者同化，而是成爲了它們！”
“……成爲了它們？”隐隐約約已經猜到了些什麽，楚光的瞳孔不禁微微放大了幾分。
變種黏菌有着極強的環境适應能力，它們不但能夠靈活的改變自身以适應環境，還善于從地球本土生物的身上借鑒和學習。
比如清泉市的母巢。
那家夥在與人類的戰鬥中積累了大量的戰鬥經驗，并且學會了用生物質能驅動人類的裝甲。
不止如此——
那家夥還模仿妖怪、死亡之爪這些廢土上強大的異種，孵化出了實力強悍的特殊子實體。
其實這很容易理解。
變種黏菌模仿的對象從來都不隻是人類或者人類的文明，它們真正模仿的對象是生态系統本身。
而人類與人類的文明，隻是這個系統中的一部分。
大多數情況下，掌握文明利器的人類都能從自然選擇中占據上風，哪怕廢土上存在一些強到離譜的異種。
因此在大多數情況下，變種黏菌對人類的模仿行爲都會更多一些，而且甚至還會滲透到社會乃至文明的層面。
然而百越行省是個例外。
無論是出于何種原因，當地的幸存者幾乎銷聲匿迹，取而代之的是豐富多樣的物種與更激烈的自然選擇。
因此幾乎是顯而易見的——
身爲“殖民者”的變種黏菌，會将什麽作爲模仿的首選目标。
“沒錯！”
赫娅目光炯炯地盯着楚光，點頭肯定了他那未說出口的猜測。
“不隻是納果，還有那兒的草，那兒的樹木，以及樹林裏的異種們……整個百越行省的一切生物，都是那座母巢的延續！它們都攜帶有來自蓋亞星球的基因！”
“我暫時還不能确定，百越行省的母巢是否和其他地區的母巢一樣，具有統一的意識體，但它的孩子們顯然已經不能再稱之爲子實體，而是具有獨立意識的單獨的物種！”
“它徹底地成爲了它們，那是一片‘活着’的土地！”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