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賣了？！
聽完手下業務員的禀報，正喝茶翻着報紙的辛迪森當場愣住，停住了翻報紙的手。
站在桌邊的業務員點了下腦袋，一臉無奈地說道。
“是的先生，我們去了巨石城民兵團在前線的駐地，向那個團長提出購買子實體殘骸的請求，然而他們連我們開出的價都沒聽，将我們直接擋在了門外面——”
“理由呢？！”辛迪森火急火燎地打斷了他，雙手抓住椅子扶手，義憤填膺的地說道，“他們難道不知道，如果放着那些子實體的殘骸不管會導緻嚴重的瘟疫嗎？”
“這……我不清楚，”那業務員緊張的看着老闆，唯唯諾諾的小聲說道，“他們給出的理由是，聯盟當局接管了這批子實體。”
辛迪森聽後一臉懵逼。
聯盟當局接管了？
他們要那東西有什麽用？！
在紙醉金迷的布格拉自由邦，辛迪森商行隻是一家小到不起眼的公司，唯一的業務就是給自由邦的加工廠供應生産合成食物以及有機化肥的原材料。
往年浪潮爆發時，他都會派人來清泉市這邊進一批貨，帶回去一轉手就是幾億布元的利潤。
那些子實體的殘骸就像是白撿的一樣。
反正布格拉自由邦的窮人們也不在乎他們吃的東西是怎麽來的，食品加工廠更不會在意營養物質的來源。
正好巨石城也有處理那些子實體殘骸的需求，他的買賣對于各方而言都毫無疑問是共赢！
聽聞暖冬之後的浪潮會比往年更加強烈，今年辛迪森不但從銀行借錢租下了三十多輛重卡和百人規模的護衛，更是親自帶隊南下來到了曙光城，做好了大幹一場的準備。
然而就在他躊躇滿志地做着發财美夢的時候，被他派往前線的業務員帶回的消息，卻是讓他整個人都愣在了原地。
他連買家都找好了。
聯盟卻告訴他，那些子實體的殘骸都不賣了！？
開什麽玩笑！
雖然氣的手指發抖，但辛迪森還是很快冷靜了下來。
俗話說胳膊擰不過大腿。
面對聯盟這隻龐然大物，區區一家商行不過是隻不起眼的螞蚱。
雖然不想看着自己辛苦經營多年的商行，因爲違約金和還不上銀行的錢而破産，但辛迪森心裏很清楚，正面硬碰硬肯定是行不通的。
隻能從其他地方想想辦法！
盯着自家的業務員，辛迪森一字一頓地問道。
“那些子實體呢？聯盟打算怎麽處理？”
業務員咽了口唾沫，小聲說道。
“我聽說它們都被聯盟當局集中送到了清泉市東區……至于具體幹什麽，我也不清楚。”
送到了清泉市東區？
辛迪森眉頭緊鎖。
他記得東區不是一片被森林覆蓋的城區嗎？
送去那裏幹什麽？
百思不得其解，辛迪森沉吟片刻後，看向自己手下說道。
“明天一早，你帶我去清泉市東郊看看。”
那業務員連忙點頭。
“好的老闆！”
……
翌日清晨，辛迪森起了個早床，天還蒙蒙亮着便帶上自己的業務員和幾名護衛離開了旅館。
從東邊出了曙光城，一行人走了十幾裏地，總算到了清泉市東區的邊上。
然而當他看清眼前的景象，整個人都震驚了，呆愣住好半天才從嘴裏憋出一句話來。
“……這是什麽玩意兒？”
隻見一隻隻啃食者推着裝滿子實體殘骸的推車，從堆成小山的屍骸走向一旁半坍塌的樓房。
在那黑黢黢的窗口中，隐約可見猩紅色的菌斑緩緩鼓動——而那赫然正是孵化室的形狀！
站在辛迪森身旁的護衛都不由自主地握緊了槍，食指撥開了保險，繃緊神經小心戒備着孵化室的方向。
啃食者确實不值得他們害怕。
然而如果再加上一隻爬行者，甚至是暴君，那事情可就大條了……在這種複雜的地形，就連經驗老練的傭兵也不敢說自己有百分之百的勝算。
事實上，還真有爬行者和暴君在這裏。
就在那孵化室的不遠處，一座廢棄的混凝土大廈旁邊，四腳着地的爬行者正背着一大摞磚頭或一大捆鋼筋在爬滿黏菌的牆壁上直上直下的攀爬。
它們将磚頭送到牆體破損的位置，在那兒有耷拉着腦袋的啃食者接應，由後者将一塊塊磚頭碼在破損的牆體上。
“它們……在砌牆？”業務員詫異地望着那個方向，一旁的護衛更是滿臉見了鬼的表情。
“大角鹿神在上……”
“那群蘑菇什麽時候會蓋房子了？！”
辛迪森沒有說話，咽了口唾沫，從懷中取出一隻望遠鏡，朝着那混凝土建築的腰部望去，想看的仔細一些。
緊接着他便看見了令他此生難忘的一幕。
隻見那一塊塊磚頭并不是碼在水泥上，而是碼在了一層淡紅色的菌毯上。
那菌毯就像活着的一樣，蠕動着細小的纖毛。在與磚頭接觸的一瞬間，那無數根細小的纖毛便将磚塊牢牢地抓緊，接着從縫隙向外生長出了淡紅色的苞衣，脫去水分将磚塊牢牢固定在了破損的牆體上。
辛迪森被眼前的一幕驚呆了。
真是太陽打西邊出來了！
這些黏菌竟然在修複人類的建築！
更讓他不可思議的是，辛迪森意外的發現，那被黏菌修複的建築意外的并不是很醜，反而有種獨特的自然美感。
至少，它比周圍那些破損的廢舊建築要漂亮的多！
那淡紅色的菌毯也是絲毫不顯得猙獰或者突兀，沿着破損的缺口鋪開在牆上，就像是某種頗具藝術感的塗鴉，将兩個世紀前的那場戰争造成的傷痕以獨特的方式記錄了下來。
現在唯一的懸念就是，這座由黏菌修複的房子到底能不能住人。
辛迪森自問，他自己是不敢住進去的，或許布格拉自由邦的窮鬼們不介意生活環境，但他可不想天天泡在散發着黴味兒的孢子裏。
站在他旁邊的業務員顯然也是一樣，看着那棟廢棄大樓上緩慢修複的傷痕直搖頭。
“我可不會住進這種地方……我總感覺它就像某種陷阱，人一旦進去就會被它整個吞掉，就像是豬籠草。”
其他幾名護衛相視一眼，也紛紛點了下頭表示認同。
“我也是……”
“除非付我錢。”
“不過這種房子真的能住人嗎？他們甚至連水泥都沒用。”
“不管它到底能不能住人，現在我總算是知道，聯盟囤着這些子實體到底是打什麽主意了。”放下了手中的望遠鏡，辛迪森臉色難看地罵罵咧咧了句，卻又無可奈何。
雖然不知道聯盟用了什麽辦法，讓那些黏菌子實體乖乖聽話地幹活兒，但那都是人家的事兒。
之前他倒是想過零元購的辦法，比如趁着夜色悄悄摸過來，拉上幾卡車的子實體就往北邊跑。
反正清泉市東區這麽大，聯盟也未必能發現的了。
但現在來看，這辦法子鐵定是行不通了，那些子實體簡直就像有獨立意識的人一樣，想來不會看着他們把同類的屍體往卡車上裝。
就在辛迪森心中沮喪的時候，不遠處傳來發動機引擎的聲音，兩輛摩托車從一旁的街上開了過來。
辛迪森一行人立刻朝那邊看去，隻見是那摩托車上插着聯盟的旗幟，車頭上還印着第一兵團的徽章。
四名士兵從摩托車上跳下，警惕地盯着這陌生的一行人，朝着他們的方向走來。
“你們是什麽人？來這裏幹什麽？”
辛迪森連忙說道。
“我是路過這裏的行商，請問這裏是什麽情況？爲什麽會有這麽多黏菌子實體——”
“那不關你們的事兒，”那士兵冷着臉，面無表情地說道，“前面是軍事禁區，未獲得授權禁止進入，現在我請伱們立刻離開這裏，否則我們将對你們采取強制措施。”
目前聯盟生态保護區不對外開放。
雖然這兒的事情談不上什麽秘密，但除了避難所居民之外，無關人士進入這片區域都會被強制驅離。
畢竟公衆對于黏菌還存在較大的疑慮，如果這時候有人在這片區域遇到了危險，就算不是小羽的子實體幹的，也幾乎不可能說得清楚。
見這夥士兵隻有四個人，跟在辛迪森身後的一名年輕護衛不禁有些輕視，嘲諷了一句說道。
“強制措施？就你們幾個？”
那士兵沒有被他的挑釁激怒，隻是玩味地看着他。
“要試試？”
河谷行省一帶的幸存者民風彪悍，清泉市更是如此，這種仗着脖子上挂支槍就牛逼轟轟的刺頭他見多了。
那護衛眉毛一擰，正要說些狠話，卻被身旁的老闆一把拉住，并狠狠地瞪了一眼。
辛迪森恨不得給這家夥兩耳光。
他是來求财的，可不是來給自己找麻煩的！
滿臉陪笑地看向那四個嚴陣以待的士兵，辛迪森軟化了态度，用賠不是的語氣說道。
“不好意思哈，各位軍爺，我們初來乍到，不知道這兒的規矩……我們馬上離開。”
說着他就取出幾張鈔票想要塞給爲首的那個隊長，卻被那隊長一臉不屑地推開了。
“收起你的錢，立刻離開，這是最後的警告。”
“是，是！”
辛迪森連忙點頭，拉着身旁的業務員和那個還不服氣的護衛，匆匆離開了這個是非之地。
第一兵團的士兵一直尾随在他們的身後，直到他們徹底離開了這片城區。
看着停在街道另一頭的兩輛摩托，跟在辛迪森旁邊的業務員臉上帶着憤懑的表情，忍不住問道。
“老闆，我們難道就這麽算了？”
“算了？”辛迪森微微眯了下眼睛，呵呵笑了聲說道，“怎麽可能就這麽算了。”
跟在他身後一直沒說話的另一名護衛聽到這句話，略微遲疑了下，壓低聲音說道。
“老闆……這兒巡邏太嚴密，我們剛到這裏就被發現了，想偷偷弄出來可不容易。”
“偷？呵呵，”辛迪森看了自己的手下一眼，不屑地撇了撇嘴角，“我是那種需要用偷的人嗎？”
就在剛才，他忽然想到了一個不錯的主意，或許不但可以讓聯盟将這塊燙嘴的山芋吐出來，說不定還能弄幾隻活的帶回去研究。
一群能夠在生産線上發揮作用的子實體……
想到這裏，辛迪森便感覺心頭一陣燥熱，恨不得立刻開始實施自己那個天才般的計劃。
見老闆一臉胸有成竹的表情，那業務員立刻心領神會，湊近了老闆旁邊低聲問道。
“老闆……您有什麽吩咐？”
辛迪森微微一笑，在他耳邊耳語了幾句。
“從布格拉自由邦來這兒拉貨的不隻是我們，還有其他行商……你找到他們的老闆，給他們送去一封邀請函，就說辛迪森商行的老闆想請他們喝一杯，順便共商大事兒。”
頓了頓，他看向站在一旁的護衛，招了招手示意那人靠近些，在他耳邊繼續輕聲耳語。
“一會兒你繞個路，去我們剛才的地方拍幾張照片……我有大用處。”
……
就在來自布格拉的行商們鬼鬼祟祟謀劃着的時候，楚光正好也在生态保護區一帶視察。
經過昨天一天的實踐和總結經驗，他的小玩家們在使喚小羽的子實體這件事情已經越來越熟練了。
尤其是一些生活職業玩家。
爲了将購買子實體花費的銀币賺回來，他們可以說把能想到的辦法都想到了。
有砍樹的，有打獵的，還有幫忙蓋房子的，甚至還有人從工業區接了一些垃圾分揀的訂單。
在他們的協助下，這片除了黏菌和森林啥也沒有的生态保護區，正在逐漸顯現出經濟價值。
最令楚光感到不可思議的是，他的小玩家居然腦洞大開的将黏菌的子實體應用到了工地上。
原來蓋房子他們需要先搭腳手架，搭配上吊車等等工程器械然後才能開始施工。
然而現在，鋪滿牆體的菌毯就是天然的腳手架，能在牆上直上直下攀爬的爬行者便是天然的搬磚工。
現在不隻是搬磚的勞動力省了，他們甚至把施工用的材料都給改良了。
即，用黏菌子實體代替水泥，作爲磚塊之間的粘合劑。
從小柒那兒聽聞這件事情的楚光，頓時被這些玩家們異想天開的腦洞給震驚了。
這黏菌還能這麽玩的嗎？
“用菌毯代替水泥……這種材料的強度真的沒問題嗎？”看着那一肉眼可見速度自我修複着的大樓，楚光愣了好半天忍不住問道。
通訊頻道中傳來一聲歡快的叫聲。
“咿唔！”
坐在楚光肩頭晃着小腿，小柒聲音愉快地翻譯說道。
“小羽說這是它利用‘腐朽騎士’進化體身上回收的DNA所制作的粘合菌種，鋪成菌毯之後脫水可以産生和水泥類似的效果，不但非常結實，還可以自我修複喔！”
能自我修複的混凝土嗎？
不——
這應該不能算是混凝土了吧？
生物混合建材？
楚光忘了是在哪兒看到的了，聽說古人修橋，爲了讓橋梁穩固，會在橋墩下面養殖生蚝。
由于其生長迅速、繁殖力強、膠凝性好，可以在江底将石塊黏合成堅固的整體，這種方法也被稱爲“種蛎固基”法。
在玩家腦洞的啓發下，小羽将這套方法用在了修複繁榮紀元遺留的高層建築上。
充填在磚塊之間的菌毯不但有着不遜色于水泥的黏着力，而且還能在受損的情況下進行自我修複！
雖然這套建築方法聽起來有些過于前衛，但在玩家們的指揮下，取得的效果似乎意外的不錯？
就在這時，楚光忽然産生了一個更前衛的腦洞。
“這類菌種……能在真空中生存嗎？”
小羽：“咿唔？”
小柒：“唔……小羽說它沒有試過，但它最早吞噬的那座母巢，有在接近真空環境下生存的經驗，稍加改進的話應該沒問題……主人您想把它應用在什麽地方嗎？”
“用在星艦上！”楚光不假思索地說道。
不隻是小羽，連小柒都愣住了。
“星……星艦？”
聯盟有這種東西嗎？
“沒錯！”楚光的臉上帶着愉快的笑容，“不過星艦這東西對我們來說還太早了，先用鋼鐵之心号試驗一下好了。”
能自我修複的裝甲！
如果這一設想要是真能實現的話，那可就牛逼了！
想到市中心母巢生産的那些逆天的進化體，他覺得自己這個腦洞似乎也不是完全沒有可能。
楚光越想越興奮。
就在他準備付諸行動試試的時候，坐在他肩膀上的小柒忽然開口說道。
“主人，學院的研究員發來消息，說是想和您當面聊聊，需要我幫您安排會面的時間嗎？”
“學院的研究員？”停止了腦海裏不斷發酵的想法，楚光側過臉看向小柒問道，“哪位研究員？”
小柒繼續說道。
“就是那個叫楊凱的B級研究員，他想代表學院和您商讨一下合作的事情……”
聽到楊凱那家夥的名字，楚光表情略微驚訝。
倒不是驚訝于那家夥的身份，而是那家夥向來是坐在科研船上以全息影像示人，這次竟然願意和自己當面聊聊了？
大概能猜到他想和自己聊什麽，楚光的臉上不禁帶上了一絲玩味的笑容。
“就安排在今天……不，明天中午吧，讓他在聯盟大廈的會議室等我。”
小柒幹勁十足地回了一句。
“收到！”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