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到100号避難所的大門前。
我最黑在門邊的牆上找到了聯絡用的終端機,從戴在左臂的VM上面抽出了一根數據線,插進了終端機下方的接口。
看着信号燈閃爍的綠光,一衆玩家的臉上都浮起了欣喜和驚訝的表情。
難以想象。
在污水裏和垃圾一起泡了這麽多年,這台生産于兩個世紀前的電子設備竟然依舊能夠啓動!
不得不說,這人聯的黑科技還是有點東西的。
就在我最黑點開科考團的“小程序”,将電子鑰匙導入終端機等待讀條的時候,正在101号營地的楚光也在關注着100号避難所的情況。
坐在楚光的肩膀上,小柒忽然睜開雙眼看向了他。
“終端機有使用過的痕迹。”
楚光看向它問道。
“大門不是沒有開啓過嗎?”
淡藍色的眸子裏閃過一串數據流,小柒摸着下巴嘀咕說道。
“唔……大門的動力系統确實關閉了兩個世紀,不過在2190年的時候有訪問記錄。”
2190年。
也就是廢土紀元61年?
楚光若有所思地點了下頭。
其實也不難理解。
根據方法博士的說法,101号營地之前有嘗試探索100号避難所,隻是最終因爲條件不允許而放棄。
101号避難所是在戰後重建委員會解體之後啓動的,時間點應該是2174年——也就是廢土紀元45年。
在廢土紀元45年到61年這段時間裏,101号營地很有可能已經出現了,畢竟根據方法博士的說法,101号避難所雖然與世隔絕,但并沒有完全切斷和外界的聯系,一直有在對一些流浪的廢土客進行啓蒙,并通過他們對外界展開間接的科學調查。
那時候廢土上還沒有這麽多泛濫成災的極端變異生物,101号營地的居民通過潛水設備抵達100号避難所的入口是完全有可能的。
就在一人一AI交流的這一會兒功夫,我最黑的VM已經拿到了啓動避難所大門的權限。
而也就在這時,一顆銀色的金屬圓球,出現了終端機的顯示屏上。
“歡迎!未來的朋友們!你們終于找到了我們,我們還以爲你們把我們給忘了呢,順便問一下,現在是幾幾年?我們有多少顆殖民星球了?我早就說過,隻有一個極光星肯定會出問題!如果我們有一百個極光星,絕對不會發生那些糟心的事兒。”
我最黑有些聽不懂他說的話,隻能從能聽懂的部分開始回答。
“人聯曆2342年,廢土紀元的213年,很遺憾我們現在還在母星上……話說你連個計時器都沒有嗎?”
金屬圓球似乎愣住了,晃動的頻率顯得有些焦慮。
“等等,還在母星上?你的意思是一個也沒有?這怎麽可能!緻遠星呢?去緻遠星的緻遠号總該到目的地了吧!”
緻遠星?
我最黑想了好半天才想起來,那似乎是企業那艘殖民艦最初打算去的地方,表情微妙地說道。
“沒……如果你說的是緻遠号,他們壓根沒有離開太陽系,而是主動擱淺在了雲間行省,按照殖民地的标準在那兒重新建起了一座城市,聽說他們收留了不少幸存者。”
銀色金屬圓球似乎是愣住了一會兒,呷吧着翻鬥似的嘴,好半天才擠出一句話來。
“真是浪費……”
我最黑聽不懂它說的浪費到底指的是什麽,不過比起這個他更在意這個家夥到底是什麽東西。
“我叫我最黑,你呢?怎麽稱呼?”
“鈴铛……他們都這麽稱呼我,因爲我走路和說話的時候總是叮叮咣咣的,就像生鏽的鈴铛。我的設計者在55845個工作周期之前設計了我,他覺得等大門再次開啓的時候外面應該是新世界了,會有人把我接去博物館裏工作什麽的,但現在看來他的願望應該是落空了。”
仿佛失去了最初的活力,銀色金屬圓球耷拉着柔軟的天線,自顧自的碎嘴念叨着。
那毫無頭緒的話語像是在回答訪問者的詢問,也像是在對自己命運的自怨自艾。
我最黑掰着指頭算了下,如果工作周期指的是天數,五萬五千多個工作周期對應的豈不是……一百五十多年?!
換句話說,這家夥從廢土紀元六十年左右就存在了,一直活到了廢土紀元213年的二月!
看着門口掰着指頭算數的我最黑,鈴铛咂了咂翻鬥似的嘴巴。
“我最黑是嗎……不得不說,你确實有夠黑的。”
看了一眼身上的污水和泥巴,我最黑拍了拍髒兮兮的胸甲,翻了個白眼說道。
“總之能把門打開嗎?我們已經給你密碼了。”
鈴铛:“當然,你們随時可以進來,隻要輕輕地按一下你們的終端機上的那個開門按鈕就可以了……還是說你認爲,所有的門都應該自己爲你們敞開?”
聽着這家夥的廢話,我最黑翻了個白眼,食指在VM的屏幕上戳了下。
伴随着一陣地動山搖的震顫和咯吱作響的摩擦音,巨型金屬齒輪緩緩地向一側滾動,讓開了一條足有兩車寬的洞口。
一條台階直通往寬敞的緩沖區,而在洞口的正對面,便是兩扇緊閉着的、帶着透明窗戶的氣閘門。
橙黃色的燈光和警示燈次第點亮,金屬零件投射的陰影在地上閃爍晃動,并伴随着叮叮咣咣的異響。
整座避難所就像一台上了年紀的汽油機,被新的火花塞點燃了沉澱不知多少年的油箱,不情不願地睜開了渾濁的眼睛。
我最黑的VM屏幕中顯示,這座避難所的聚變堆已經重新點火,所有設施已經從備用電源陸續切換到了常規電源。
正在101号營地中窺屏的楚光不禁微微動容。
100号避難所的聚變堆竟然還有剩餘的燃料!
就在我最黑正爲眼前的變化而愣神的時候,幾隻鬼面蟲突然竄了出來,吓得他幾乎是條件反射地擡起了手中的槍口。
“嘿!等等,這些小家夥兒是無害的——”
瞧見他擡起槍口的動作,鈴铛也被吓了一跳,試圖阻止,然而我最黑已經扣下了扳機。
在突突突的槍聲中,幾隻鬼面蟲瞬間落在了鏽迹斑駁的走廊上,爆汁翻了肚皮。
看着那些死掉的小家夥,屏幕中的鈴铛發出了惋惜的抱怨。
“你這個劊子手!你竟然把它們都殺了!”
不敢有一絲大意,我最黑仔細地檢查着門背後的通道,接着和身後的隊友打了個手勢,分出五人向前推進,肅清緩沖區可能窩藏的異種,而自己則暫時留在了門口。
看着還在爲那些小生命惋惜着的鈴铛,他壓下了手中的槍口,忍住翻白眼的沖動說道。
“它們對你不感興趣是因爲你是機器人,我們剛才進來的一路上可沒少碰到這玩意兒……它們一見到我們就撲上來。”
鈴铛愣了一下。
“等等,你剛才說……你們在外面也碰到了這玩意兒?”
我最黑:“沒錯,怎麽了?”
“不可思議……”鈴铛低聲念叨着,語氣中充滿了驚訝,“按理來說這是不可能的,大門關上之後從來沒開啓過,一次也沒有,它們不可能出去才對……難道是哪兒洩露了?奇怪了。”
看着絮絮叨叨的機器人,跟在我最黑身後的十拳超人和斷腿凱文相視了一眼,小聲交流了兩句。
“爲什麽我有種似曾相識的感覺。”
“+1”
看着驚訝的鈴铛,我最黑微微皺眉。
“你認識它們?”
鈴铛清了清嗓子,用娓娓道來地口吻說道。
“當然,它們叫‘嘎嘣’,能提供豐富的幾丁質,天然的高分子聚合物,優質的工業原材料。除此之外它提供的蛋白質和營養物質也是不可多得的好東西,而養活它們隻需要一點生活垃圾。一點兒也不誇張的說,這是這座博物館——哦不,避難所最偉大的成果之一。”
我最黑眉頭抽動了下,完全感覺不到這種極具攻擊性的小玩意兒到底哪裏稱得上偉大。
“我們叫它鬼面蟲。”
聽到這個有趣的名字,鈴铛發出了令人牙酸的笑聲,在那一片黢黑的地鐵隧道裏回蕩着詭異。
“鬼面蟲?這個名字聽起來也不錯……就按你們的叫法吧,反正這裏已經屬于你們了。”
“可以帶我們參觀下這兒嗎?”
我最黑試着提出了請求,屏幕中那個銀色的金屬圓球沒有遲疑,很幹脆地點了點滾圓的腦袋。
“沒問題,本來這也是我的工作,跟我來吧。”
說着,鈴铛轉過了身去。
就在我最黑遲疑着到底得怎麽跟上他的時候,正前方緩沖區的鐵門呲的一聲打開了。
一隻銀色的金屬圓球安靜地擺在一台約莫有臉盆大小、造型扁平的四足機器人頭頂。
“你還在門口等什麽?快進來吧。”
我最黑和旁邊幾人交換了下視線,跟上了那個自稱鈴铛的機器人跨過了緩沖區的兩道氣閘門,進入到了避難所的内部。
這兒的情況并沒有想象中的糟糕,即便在水下泡了很多年,也沒有污水從外面滲透進來,連在這兒生活了一個半世紀的鈴铛都搞不清楚,那些蟲子是怎麽跑到外面去的。
不過,即便沒有想象中的糟糕,這兒的情況也絕對稱不上樂觀。
大量“嘎嘣”占據了這座避難所,它們在這兒築起了巢穴,就像蟑螂一樣填滿了所有可能藏污納垢的縫隙,黑黢黢的排洩物滿地都是,不止如此還有它們蛻下的泛着油脂光澤的甲殼和拳頭大小的蟲卵。
看着幾隻發出“嘁嘁嘁”叫聲的鬼面蟲,我最黑一行十名玩家熟練地擡起槍口開火。
在一陣密集的槍響之後,數十隻蟲子瞬間斃命,連同這房間裏的蟲卵一并化作了墨綠色的漿體。
操作着四隻機械足靈敏地避開了滿地的殘骸,坐在四足機器人頭頂的鈴铛不再稱呼這些訪客們是劊子手,隻是輕聲提醒了一句。
“這些可是好東西,那些蛻下來的甲殼含有豐富的幾丁質,可以用來制作不少性能優秀的聚合物材料……大多數電子設備和機器都用得上它們。”
我最黑此刻沒空搭理這家夥。
看着滿地的鬼面蟲的死屍和代謝物,他一邊更換着打空的彈夾,一邊頭皮發麻地向後方彙報自己在避難所中發現的情況。
“……這裏是我最黑,我已經進入100号避難所,這裏到處都是鬼面蟲的代謝物和蟲卵,裏面搞不好有數萬隻,也許數十萬!我建議切斷避難所的空氣循環系統過幾天再來。”
他現在算是搞明白那些變異水黾是從哪兒來的了。
搞半天都是被這群小家夥給引來的!
通訊頻道内傳來沙沙的聲響,接着響起的是泉水老哥的聲音。
“我已經将避難所中的情況報告給管理者……他的回複是100号避難所的換氣系統出現故障。根據自檢程序分析結果,應該是有什麽東西把進氣口的濾芯給堵住了,也許是蟲卵,也許是蛻的殼,活躍在避難所中的鬼面蟲應該就是從那裏流出到外界的。”
我最黑頭皮發麻地問道。
“所以……沒有什麽高效的辦法解決掉這兒的蟲子嗎?”
用步槍一個個殺得殺到什麽時候去?
好歹來瓶殺蟲劑吧!
泉水指揮官:“目前來看沒有捷徑可走,除非你能去B2層把換氣系統修好,但這太爲難你了,也爲難我了,我們至少得肅清B1、B2層的異種,然後才能安排101号營地的空調師父進來……不過這些都是之後的安排,我們最終會回收整個避難所,但這不是我們今天要做的活兒。”
清了清嗓子,他繼續說道。
“說重點,我們的任務是回收存放在B40層倉庫的黑箱,大概有二十多個,具體得你去了之後才知道。然後是B51層管理者辦公室的日志,那裏儲存着管理者大人需要的資料。另外,B100層監測到疑似人類生命活動的信号……但信号很奇怪,和正常人的信号不完全匹配。總之前兩個是主線任務,最後一個是支線,就這樣。”
就這樣還行。
而且這避難所竟然有一百層!
我最黑忍不住翻了個白眼。
“你特麽能不能進來幫忙?!”
泉水指揮官不好意思一笑。
“抱歉哈兄弟,我和你一樣對蟲子有點兒棘手……而且我都承認了我是狗官,比起動手我還是更擅長動嘴。不過放心!我給你增加了一百個弟兄,你們現在有一個連的兵力,等回去了這頭等功也是你的!”
我最黑:“%¥#@!”
由于槽點實在是太多,他一時間竟不知道該從哪兒開始吐槽,幹脆嘴臭了幾句挂斷了通訊。
沒有搭理我最黑的自言自語,也根本聽不懂他在說什麽,鈴铛自顧自地走在前面,同時用導遊的口吻悠閑說道。
“……偉大的100号避難所曾經庇護了30300名居民,他們的數量峰值甚至達到了81711人。”
十拳超人忍不住說道。
“八萬人?這裏?”
雖然聽泉水在通訊頻道中提到,這座避難所有足足一百層,但他還是想象不到這座藏在隧道中的避難所能塞進去将近一座曙光城的人口。
真要是有那人口容量,至少也得是79号避難所那種地下城市吧?
但這兒顯然不像是那種地方。
對于他的反應沒有絲毫的意外,鈴铛隻是咯咯咯地尖笑了幾聲,停在了大廳側面的一扇活動門前。
“……眼界限制了你們的想象,别說是八萬人,理論上這座避難所收容二十萬人都沒問題。”
就在他話音落下的同時,那扇活動門緩緩地向上打開,門背後的世界豁然開朗。
與避難所之外的閉塞完全不同。
隻見一條寬敞的環形走廊,在這地下世界中圈出了一片異常廣闊的空間,并将數百個密密麻麻的房間串聯在了一起。
整個避難所的結構就像一座垂直向下的天井,正上方是散發着米黃色光芒的半球狀穹頂。
那光芒猶如纂刻在洞穴内的太陽,落入那深不見底的天井。
鬼面蟲蛻下的甲殼在天井内壁聚成了一座蜂窩狀的塔,在那光芒的照耀下泛起了五彩斑斓的粼光。
猶如實體存在的彩虹!
而最令人震撼的還不止是此。
在那環形的走廊上,一具具報廢的外骨骼和機械體的殘骸猶如垃圾一般随意的遺棄着。
其中有人聯時代最經典的警用裝備“五式”外骨骼,也有“六式”重騎兵的身影。
除此之外,還有一些比起武器更像是工程用具的機器——比如幾台形似螃蟹的工程機器人,也揮舞着鉗子似的螯足參與了戰鬥。
它們的身上和周圍布滿了密密麻麻的彈孔,牆上、地上随處可見爆炸物留下的痕迹。
活躍在避難所中的異種啃食了金屬骨骼下的一切有機質,用一片片蛻下的甲殼和黏液将那些外骨骼和機械體同化成了蟲巢牆壁的一部分,共同構成了這座名爲100号避難所的“墓穴”。
注視着那震撼眼球的場景,一衆玩家看的雙目發直,尤其距離門口最近的我最黑,幾乎是下意識地從嘴裏憋出了一句“卧槽”。
這光影效果!
這場景建模!
每一幀畫面都仿佛經費在燃燒!
簡直碉堡了!
似乎很滿意這些訪客們臉上的震撼,鈴铛欣賞片刻後發出了幾聲銳器摩擦似的輕笑。
騎着四足機器人穿過了那扇通往環形走廊的活動門,它停在了那座陡直向下的天井邊緣。
“歡迎來到100号避難所,你們大概是兩個世紀前大門關閉以來,踏足這裏的第一批客人。”
看了一眼那成片的殘骸,我最黑下意識問道。
“這裏到底發生了什麽?”
鈴铛慢條斯理地說道。
“發生了很多很多事情,如果從頭說起那可就說來話長了,我的主人将這裏的過往記在了他的VM上,那東西應該在管理者辦公室,你們去那裏看看就知道了。”
我最黑接着追問道。
“你的主人是這裏的管理者嗎?”
“管理者?怎麽可能,難道其他避難所是讓人來擔任管理者的嗎?”鈴铛哈哈地笑出了聲來,“不管怎麽說,在這裏他隻是個監督……不過我的主人還是很厲害的,他一直活到了最後!當然,這是否能算是幸運,就不好說了。”
十拳超人愣愣地看着他。
“監督?”
鈴铛言簡意赅地說道。
“100号避難所的管理者不是人類,而是一個算力強大的AI。它的名字叫‘樹’,擁有避難所的最高級權限,職責是根據避難所中各個傳感器模塊反饋的參數制定最理想的決策。如果哪個燈泡壞了,它會比燈泡下面的那個人更先知道,并在第一時間報修給具體的倉庫和工作間。”
“而監督,則是保證‘樹’的命令能夠執行的居民。他們既是這座避難所的居民,同時也作爲‘樹’的傳感器模塊的一部分,負責監督整個避難所中最不可靠的模塊——避難所居民們。”
說到這兒的時候,它稍作停頓,用帶着一絲玩味的語氣調侃道。
“不過‘監督’隻是我的主人和他的同事們對自己的稱呼,就像你們給‘嘎嘣’取了鬼面蟲這個名字一樣,那些調皮的避難所居民們同樣不喜歡官方的叫法,而是背地裏偷偷地将他們尊稱爲‘樹人’。”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