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說這顆星球上最複雜且精密的儀器,那毫無疑問便是人類自己。
繁榮紀元誕生的一切人造之物,與這大自然的鬼斧神工相比都不值一提。
而即便窮盡短暫的一生,舊日的學者都未能完全破解造物主藏在這具有機體中的全部秘密。
這台“機器”幾乎是萬能的。
雖然他尚未解決的問題永遠比已經解決的問題更多,但在時間的面前,一切已知的問題似乎最終都是有解的。
不過,這台機器到底不是爲了某個單一的目的而設計,因此具體到特定的領域必然會存在他的極限。
而想要突破這一界限——
就必須舍棄身爲人的身份。
從複活點蘇醒的那一刻,午夜殺雞便決定了。
爲了變得更強——
他不做人了!
至少這條命不做了!
……
“你想好了?一旦走上了這條路,沉重的枷鎖将伴随你一生,而你将再也沒有回頭的機會了……嘎嘎嘎。”
巨石軍工大廈。
義體改造實驗室。
看着躺在手術台上的男人,伊伯斯的臉上帶着扭曲的笑容。
雖然他可以笑的更和藹可親一點兒,但他并不是很想那麽做。
而旁邊的工程師和醫生們對自家老闆的惡趣味早就習以爲常,已經見怪不怪了。
鋸子、扳手、榔頭以及懸挂在手術台上方的無數根柔性機械臂和各種刀頭等等,所有施工工具已經準備完畢。
隻要客戶在攝像機的鏡頭前面點個腦袋,立下這最後的生死狀,他們立刻就可以開始在這家夥的身上大刀闊斧的施工。
然而讓伊伯斯略微失望的是,躺在手術台上的男人并沒有因爲他的那句話而露出懼怕或者忐忑的表情。
那聲幹脆的回答,就仿佛躺在手術台上的那個人壓根兒就不是他自己,而是别的什麽東西似的。
“搞快點!别磨蹭了。”
看着這個反而催促起來的家夥,伊伯斯略微錯愕,随即笑着說道。
“如伱所願。”
說罷,他招了招手。
等候在一旁的醫生和工程師們也不廢話,立刻操起設備開始幹活兒。
趴在手術台上的午夜殺雞倒也幹脆,眼睛一閉,根本不看那血腥的畫面,直接下線幹别的去了。
人的骨骼決定了人的基本框架,也決定了人的上限。
即便強大的覺醒者在某一領域的素質遠超常人,但也不會脫離人的範疇成爲怪物。
因此,巨石軍工首先要做的便是爲他替換整段脊椎、以及腿、手臂等各個部位的骨骼,用钛合金取代了鈣鹽,用純粹的電控單元取代複雜的生物電信号和化學信号的交換。
再然後,衆施工人員們用一張張10mm厚的特種預制鋼闆,取代了他原先的有機質皮膚,并用複雜且牢靠的電機和動力單元,爲他填充了這具龐大了不止一圈的軀殼。
手術室裏一陣叮叮咣咣。
一會兒是鋸骨頭的聲音,一會兒是敲打金屬,一會兒又是電弧焊的呲呲嗡鳴,血漿飛的到處都是,地上還落着烤焦的炭渣。
這兒簡直不像手術室,更像是某個工作車間。
事實也确實如此。
在電火花的閃爍之下,一台近三米高、魁梧奇偉的“金屬巨人”逐漸成型。
他的左臂貼合着一把一米長的鏈鋸,可以與前端的機械手進行替換,而右臂則是一根19mm口徑的XB-1“咆哮者”爆彈槍同款槍管,和那一米長的鏈鋸一樣可折疊、也可與小臂前端的機械手替換。
可作爲重步槍發射破甲彈,也可作爲支援裝備,發射同口徑的空爆榴彈。
至于裝甲的動力源,則是全重三公斤的金屬氫電池,續航時間高達一個星期。
毫不誇張的說,他整個人便是一台行走的伐木機+自行無後坐力炮,并且還懸挂有厚度達30mm的前裝甲。
其頭盔是最硬的部位。
畢竟那兒是整個身體僅剩下血肉最多的地方,同時也是整套裝甲信息處理的中樞,自然得重點防護。
如果可以的話,午夜殺雞其實還打算給自己胸口裝兩個火箭炮的。
但很遺憾,這套裝甲并不是他訂購的,而是巨石軍工新弄出來的實驗品。身爲“小白鼠”的他,隻有選擇要不要穿上這件白嫖裝備的權力,并沒有DIY的權力。
整套裝甲完全由巨石軍工的産品研發部設計,該項目的名稱爲“動力戰士”計劃。
顧名思義,便是将可穿戴式的動力裝甲,直接替換掉人身上多餘的累贅,由此而制作由人來驅動的自行裝甲。
在這樣的設計下,即使被打穿了心髒也能活着,因爲根本沒有心髒這種東西,取而代之的是一個結構簡單的血泵。消化系統也被完全省略,取而代之的是一個輸入營養液的進料口,和一個排出代謝物的廢料口。
随着改造進度的推進,這套名爲“動力戰士”的武器系統,已經徹底成爲了午夜殺雞身體的一部分。
站在手術台旁邊圍觀的伊伯斯,臉上帶着陶醉的笑容,滿意地欣賞着自己構想的傑作漸漸成型。
這是他在看過了叢林兵團的戰鬥錄像之後産生的腦洞。
那些綠皮膚的家夥爲了追求更強大的力量,竟然把自己改造成半肉半機械的鐵疙瘩。
在他看來這個腦洞簡直太棒了!
值得在有機體的社會中大力推廣!
如果巨石城的居民都有這麽高的覺悟和追求,巨石軍工早就成爲世界第一的軍工企業了!
然而遺憾的是,大多數人對于用機械義體替換身上的零件都很排斥,反而是那些“華而不實”的仿生學義體更受歡迎。
大多數傭兵也是隻有在不得不安裝義體的時候,會給自己謹慎地裝上那麽一兩個。
不過所幸的是,在聯盟這地方永遠不缺有着高級趣味和追求的好人。
他們與常人的觀念截然不同,甚至于在尋常人的眼中達到了離經叛道的程度,對各種奇葩的機械義體接受程度更是極高,不管什麽莫名其妙的零件都敢往身上裝。
有着這麽一群可愛的人們支持,掌握着更專業設備、并且有着豐富戰鬥義體設計經驗的巨石軍工,沒理由不能弄個更牛逼的出來!
伊伯斯對此充滿了信心。
他的“動力戰士”計劃,将在傳統的“動力裝甲”概念上推陳出新,徹底地将人與武器合二爲一!
這将是前所未有的!
當然,因爲很多仿生學零件過于缺乏且昂貴,他的設計思路甚至比那些變種人身上的義體更加簡單粗暴,直接用機器結構代替了一些原本需要安裝仿生學器官的部分。
而動力源方面,由于核燃料缺乏,即便聯盟有能夠制作聚變電池的黑箱,他也隻能暫時用化學電池代替。
不過縱使有着多如牛毛的不便,仍然影響不了這台戰争機器的強大。
這套裝備簡直是爲叢林兵團量身打造的!
然而和一臉欣賞加陶醉的伊伯斯不同的是,站在手術台旁邊的主刀醫生卻是一臉頭皮發麻。
尤其是看到丢棄在腳邊塑料桶裏的腸子和碎肉,他忍不住咂了咂舌頭。
“……這家夥八成是瘋了。”
“自信一點兒,把八成改成十成就對了,”擦去了平闆終端上的血迹,一名戴着安全帽的工程師忍不住吐槽了一句,“但凡腦子正常一點,誰會把自己改成這模樣。”
不用懷疑。
要是哪天他把自己改成了這樣,恐怕等不到第二天他的老婆就得和他鬧離婚了。
沒人會願意和個怪物生活在一起,變成了這副模樣基本等于舍棄了身爲人的一切屬性。
說到底爲什麽要追求力量追求到這份上。
做個人不好嗎?
“那些住在避難所裏的家夥都是怪胎嗎?”
“管他的,遞把鋸子給我。”
“給。”
當然,除了和他有着類似想法的家夥之外,也有朝着手術台上那台鐵疙瘩投去敬佩視線的人。
爲了追求能與廢土上衆多邪惡對抗的極緻力量而放棄做人,這些家夥是真正的勇士!
操作着工具的工程師,滿懷敬意地爲他裝上了那象征身份的19mm槍管,并擰緊了最後一顆螺絲。
一具造價高達50萬的動力戰士,就這樣完成了!
午夜殺雞還在沉睡中沒有醒來。
伊伯斯盯着這具完美的鋼鐵軀殼欣賞了一會兒,當視線停留在他臉上的時候,忽然輕咦了一聲摸了摸下巴。
這張臉……
他怎麽看怎麽覺得眼熟。
總感覺在哪裏見過?
這時,躺在手術台上的午夜殺雞晃了晃腦袋,從睡夢中醒來,接着便一把從手術台上坐起。
旁邊的醫生被吓了一跳,連忙說道。
“先生,你現在最好不要劇烈運動,雖然我們給你使用了加速傷口愈合的組織修複液,但你還是悠着點兒比較好。”
聽到這好心的提醒,午夜殺雞憨厚一笑,擡起碩大的胳膊,用那還不熟練的機械手摸了摸後腦勺。
“沒事兒,我感覺已經恢複的差不多了。”
力量系玩家的恢複速度雖然比不上體質系,但和其他幾個系比起來還算的上出類拔萃。
他現在感覺自己好得不能再好!
恨不得立刻就去附近的城區裏,找幾隻爬行者練練。
不對——
以他現在這身裝備,找爬行者練手純粹是浪費,要找也得找暴君或者腐朽騎士這類進化體。
要不怎麽體現這套裝備的戰鬥力?
看着從手術台上跳下來的午夜殺雞,伊伯斯收起了先前的狐疑,臉上帶着滿意的笑容說道。
“你的恢複速度确實異于常人,一般來講就算完全恢複了,術後的幻痛和不适感也會持續個三四天左右……總之感覺如何?”
用拳頭敲了敲胸甲,聽着那清脆的悶響,午夜殺雞咧了下嘴角。
“我感覺全身充滿了力量,甚至能把自己的腦袋擰下來!”
伊伯斯聞言咳嗽了一聲,趕緊囑咐了一句。
“我勸你最好還是别這麽做……再怎麽說這也是價值五十萬的裝備,要是沒上戰場就意外身亡,我就沒法回收寶貴的實驗數據了。”
午夜殺雞笑着說道。
“放心,我又不傻,怎麽可能擰自己的腦袋玩。”
說罷,他向門外走去。
一旁的醫生見他這就要走了,連忙叫住了他。
“等一下,爲了防止可能發生的排異反應,我建議你留在這裏觀察幾個小時再走。”
任何異體組織進入有免疫活性的宿主都不可避免地會發生輕重程度不同的排異反應。
雖然這在技術上是可以消除的,但他們從來沒有給哪個客戶一次性植入這麽多義體。
午夜殺雞揮了揮手,不在意地說道。
“沒事兒沒事兒,如果有不得勁兒的地方我再回來看看就好了,我這邊接到了一條任務,現在得出發了。”
“任務??”
醫生愣了下,詫異地看着他,就像在看一隻怪物。
午夜殺雞爽朗一笑,點頭說道。
“嗯,挺巧的,剛好來活兒了。”
他下線的那會兒正浏覽着官網,忽然看到了任務欄跳出的彈窗,按捺不住心癢癢的他立刻回到了線上。
很巧的是,他上來的時候,手術台旁邊的NPC剛好給他的“動力戰士”系統擰上最後一顆螺絲。
這手術幾乎是踩着點完成的!
“可是……”
那醫生的表情還有些猶豫,明顯還想再勸說一下,但一旁的伊伯斯卻制止了他。
“讓他去吧。”
看着轉身向電梯走去的小夥子,伊伯斯的臉上帶着欣賞的笑容,慢條斯理地繼續說道。
“這麽積極的孩子,你居然忍心給他的熱情潑冷水……啧啧,真是沒有人性。”
醫生回過頭,目瞪口呆地看了自家老闆一眼。
沒有人性可還行……
到底是誰沒有人性?
頓了頓,伊伯斯用愉快的語氣繼續說道。
“況且,我也想早點兒看到這款裝備的實戰數據,好改進下一個版本。”
他無比慶幸當初的決定。
能加入聯盟真是太棒了!
……
松果木農莊。
冬日的陽光并不強烈,甚至有些寒冷,照在人臉上冰冰涼涼,就像泡在冷水裏一樣。
渾渾噩噩的表情印在這座聚居地的每一張臉上。
人們互相看向彼此的眼神充滿了驚恐,就好像在看一頭野獸,生怕他下一秒會突然會發狂……
其實從某種意義上來講,像松果木農莊這種龐大的聚居地,生活在這兒的農奴是能夠算是自由人的。他們并沒有戴着鐐铐幹活兒,隻是被和土地綁在了一起,不得擅自離開腳下的土地而已。
他們是奴隸,但也不完全是,一天工作的時間是15小時而不是24小時。他們有自己的财産,但并不完全擁有,隻有使用“主人準許他使用的那一部分”的權力。
在這兒的一般家庭,通常會有一間木制的屋子,幾個孩子,一小片可耕種的土地或者說“份地”,以及幾顆果樹。
份地種出來的糧食是主要自己吃,而除了耕種自己的土地之外,他們還需要耕種農場主的田。
而如果要使用農場主的磨坊、機器、化肥等等生産工具,或者廢土客偶爾帶來的高産種子,則需要額外交一筆稅。
由于這兒沒有貨币,稅的種類通常也不固定,有時候是三隻小雞十五隻雞蛋,有時候兩罐果醬,通常會在年初的時候公布。
這是種地的。
而如果是開旅館的,造紙漿做家具的,或者其他手工業者,需要供奉的産品便會變成其他東西。
榔頭是這兒的農奴,而且是最普通的那種農奴。
這個名字雖然奇怪了點,但放在松果木農莊卻一點兒都不奇怪。
他的鄰居還有個叫闆凳的小夥子,隻可惜昨天晚上被自己婆娘啃掉了半張臉,人已經去了。
昨晚的記憶并不是很清晰,他隻記得睡得很早,一覺醒來不躺在床上,而是和很多人一起站在街上。
當時可把他吓得半死,還以爲是聖子降下的神迹,連忙跪在地上向聖子祈禱……
直到後來聯盟用廣播通報了夜裏發生的事情,看到一具具屍體被擡出了聚居地掩埋,他才逐漸想起了那段模糊的記憶,并且意識到自己以及别人的身上究竟發生了什麽……
那真是一場噩夢。
他隻慶幸,還好他和他的家人們都還活着,雖然瘋了但沒有吃人,也沒有被人殺死。
天還沒亮的時候,他去鄰居家看了一眼,發現那個瘋女人已經上吊死了,隻剩下了個縮在襁褓裏的孩子在那兒咿咿呀呀的哭着。
也許是母親的本能,也許是丈夫的屍體讓她啃了有夠久的,總之她沒有把孩子也吃掉。
榔頭實在于心不忍,便将那可憐的孩子抱回了自己家裏,并給他取了個和他老爹有一樣潦草的名字。
從今往後,闆凳便從一個二十一二的小夥兒,變成了個半大點兒的孩子。
一會兒他還得和管事兒的說一聲。
相信那位大人會理解他的,把那個孩子算作是他的名下。而這樣一來,他今年冬天便能少交一點兒口糧。
爲了轉換心情,走到屋外的榔頭深吸了一口氣,然而那散不去的血腥味兒,卻讓他的心情怎麽也好不起來。
不過現在不是發呆的時候。
按照規矩,他必須在天亮之前帶着農具趕到牛棚,等待管事兒的監工安排今天的工作。
跑着穿過幾條泥巴路,他氣喘籲籲地撥開栅欄進了門,總算趕在遲到之前到了牛棚。
破爛的木棚子底下站了好些人。
見人都快到齊了,榔頭心中便是一慌,想着八成是得吃鞭子了,硬着頭皮走了過去。
然而這時他卻驚訝的瞧見,平日守在門口的那監工不見了。
稀奇!
今兒個太陽真是打西邊出來了!
走進了那棚子裏,榔頭很快發現自己高興的似乎有些太早了,那監工并不是沒有來,而是和幾個管家手底下的仆人站在一起商量着什麽。
剛放下的心又是一緊,他畏畏縮縮地走了過去。
“大人……”
他正想把闆凳一家的事兒說清楚,打聽下年底能不能少交些口糧,卻被那監工不耐煩地趕去了一邊。
“滾,老子沒空理你。”
看都懶得看榔頭一眼,他用眼神警告這泥腿子滾遠點,然後便繼續和那幾個仆人繼續小聲議論起來。
“羅飛輝千夫長好像也死了……”
“他不是有個弟弟嗎?”
“他弟就是個百夫長,能頂什麽用!”
“難辦啊,就他看上去最有想法。”
“其他幾個軍官呢?他們什麽想法?”
“難說啊……”
隐約中聽見了那些人的竊竊私語,榔頭的臉上浮起茫然的表情。
他們在說什麽?
而最讓他感到不安的,還不是他們說的那些大逆不道的話,而是他們肆無忌憚地站在這兒說着。
這座聚居地似乎要變天了……
融入不了那個圈子,榔頭隻能去了他該去的地方,和那三五成群站着的農夫們站在了一起。
或許是見那些監工都在肆無忌憚地議論老爺一家,這些平日裏唯唯諾諾的家夥也大膽了起來。
“老爺走了……我們可怎麽辦。”
“呵,如果不是他要種那些果子,從南邊請來了那幫念經的神棍兒,怎麽會發生這種事情!”
“就是!種卡姆果不好嗎?”
“老爺也是沒辦法,卡姆果不是賣不出價錢了麽,北邊的工廠主們今年不知怎麽不收那東西了。”
“哎!”
衆人越說越歎氣,面對彼此發着愁,卻也無可奈何。
他們倒不完全是在憂慮着前途未蔔的未來,更多的是一時間不知道到底該怪誰了。
是啊。
到底得怪誰呢?
該怪河谷行省的工廠主們不照顧他們生意,還是該怪落霞行省的農場搶了他們的生意?亦或者是老爺身邊講讒言的小人,或者老爺自己也有那麽一丁點兒糊塗了。
當然,聯盟也不是什麽好東西。
如果不是他們偷偷溜進來刺激到了那群神棍兒,那些人怎麽也不至于突然幹這麽極端的事情。
松果木農莊可是錦河市最大的聚居地,犧牲了這座聚居地對教會有任何好處嗎?
他們早就加入火炬教會了,把一切都獻給了至高無上的聖子,那些人沒道理還要來害他們。
畢竟這在道理上完全講不通。
牧羊人偶爾會從羊圈裏牽一頭出去殺掉,但沒哪個瘋子會一次性把所有的羊都宰了。
這根本沒好處!
看着衆人搖頭歎氣,榔頭忍不住說道。
“你們都在說什麽……老爺不是還有個女兒活下來嗎?”
衆人面面相觑一眼。
一個滿臉皺紋的男人忍不住提醒了一句說道。
“她才八歲。”
“那又怎麽樣?就算才八歲……她也流着老爺的血,也是這座農場的繼承人,出了這麽大的事兒,總得管管我們吧。”說這話的時候,榔頭的心中其實是懷有那麽一點兒私心的。
老爺不好騙,而且鐵石心腸,但孩子應該是很好騙的,一把鼻涕一把淚肯定心軟了。
如果真讓那位小姐來當農場主,往後的日子說不得能輕松點兒。反正他也就是一個種地的,給誰種不是種呢?
一旁的農夫附和了一聲。
“确實得有人來管管。”
雖然他可不認爲一個八歲的孩子能管的來什麽,但他認同這家夥的後半句話,确實得有人管管才行。
其他農夫也紛紛點頭認同。
就在這時,一道洪亮的聲音從旁邊傳來。
“沒錯!這個樣子下去可不行,确實得有人管管!”
說着的時候,那個監工走了過來。
衆人見到那張臉,紛紛害怕地散開,卻沒想到那個平日兇神惡煞的男人,這會兒卻是一臉和煦的笑容。
榔頭是最詫異的。
因爲就在幾分鍾前,他才被監工狠狠地瞪了一眼。
那惡犬一般的眼神……
可把他的魂都快吓沒了。
并沒有在意衆人害怕的表情,那監工面帶笑容地繼續說道。
“不管是尊敬的小姐,還是哪位千夫長大人,或者管家手下的某位能人……總得有人出來主持大局才行。”
看着竊竊私語乃至頻頻點頭附和的衆人,那監工臉上的笑容愈發燦爛了,雖然這笑容的背後多少有點兒嘲諷的意味兒在裏面。
這些家夥簡直是天生的牲口,就像羊圈裏的綿羊。就算把他們牽到了外面,也根本走不遠。
這農莊的天都變了,這幫家夥還在想着今天做什麽活兒,明天能不能少交點兒口糧。
果然奴隸一輩子都是奴隸。
而他就不一樣了。
别人看見的是天塌下來了,而他看見的卻是成爲人上人的希望。
看着那監工臉上的笑容,榔頭忽然一陣不寒而栗。
讓他不寒而栗的倒不是那夾在笑容中的冷冽,他也沒那個水平看出些什麽,而是幾個小時前才發生了那樣的事兒,這家夥居然還能笑得出來。
那監工根本沒有看他,而是用那洪亮的嗓門繼續說道。
“現在正是未來的農場主需要我們的時候,我們一起去莊園的門口請願,誰願意出來主持大局,我們就支持誰。”
“誰願意跟我一起去?”
若是能在未來的老爺最需要的時候站在他那邊,憑着這份功勞搞不好他甚至能當上農場的管家,從此一步登天!
不過他到底留了個心眼,很機靈的用了未來的農場主這個詞,這樣即便一會兒押錯了寶,也能及時不落話柄地改口。
萬一呢?
萬一軍官們達成一緻,決定支持那位年幼的小姐,也不是完全沒可能的。
衆人面面相觑了一眼,到是沒有他那麽多心思,隻是單純的惶恐。
這農場裏有一條不成文的規矩,除非管家的命令讓他們去莊園裏幫工,否則他們是不被允許靠近老爺莊園附近的。
而且,種地才是他們的活兒。
沒幹完活兒還到處亂跑,那可不是挨幾鞭子就能揭過的事兒,搞不好得挨槍子兒。
看出了那一雙雙眼睛中的顧慮,那監工微笑着繼續說道。
“放心,今天是個例外!我可以保證,就算今天沒有做農活兒,也絕對不會有人懲罰你們!”
聽到這句話,衆人總算放下了顧慮,紛紛群情激動地附和,徹底站在了監工的這一邊。
在監工的号召下,衆人拎着農具朝着莊園的方向前進,榔頭雖然不想摻和,隻想去幹農活兒,但見大家都去了,也隻能硬着頭皮跟上了。
或許是因爲昨晚的那場慘絕人寰的噩夢,還算寬敞的街道上都沒什麽人,更沒遇到巡邏盤查的士兵。
不過到了莊園門口,那監工卻傻眼了,隻見那扇氣派的大門前早已人山人海,而且什麽樣的人都有。
很顯然,有投機取巧想法的人不隻他一個人,而且大家都很湊巧地想到了一塊去。
可唯獨不巧的是,恰好缺了那個最關鍵的站出來主持大局的人。
壓根兒就沒有人在這兒争奪農場主的位置。
他既沒有看見那幾位手握重權的軍官,也沒有看見那位年僅八歲的小姐,或者老爺那位心腹管家。
隻有幾個聯盟的士兵站在門口。
看着街上越聚越多的人群,站在門口的戒煙也是一陣頭大。
聯盟的近衛兵團已經把農場裏的幾個軍官給控制住了,那些家夥在見識了心靈幹涉裝置的威力之後都很配合,卻沒想到最不太可能鬧起來的農奴們竟然鬧騰了起來。
殺人之匕心虛地看了一眼戒煙。
“他們到底想幹啥啊……”
這些人就幹站着,也不說話。
戒煙咽了口唾沫。
“我哪知道……”
剛才他們接到陸軍指揮部的情報,聽說變種人的部隊正在來這兒的路上,不過具體從哪個方向過來就不清楚了。
管理者讓他們務必多加小心,一定要保護好位于别館中的那台心靈幹涉裝置裝置。
這個節骨眼上,他們可沒空管這些家夥。
這樣幹瞪眼也不是辦法,戒煙清了清嗓子,用不太标準的人聯語高聲喊道。
“松果木農莊的朋友們,你們來這裏有什麽事兒嗎?”
人群中一陣騷動。
過了片刻,一人鼓起勇氣喊了聲。
“我們想知道……新的農場主是誰,還有管家在哪兒,總得有人安排今天的活兒。”
很快有人應和了一聲,衆人也跟着頻頻點頭。
“沒錯!”
“麻煩您……幫我們把老爺喊來一下吧。”
嗐!
就這事兒啊!
戒煙聞言一笑,想也不想便答道。
“放心,以後這裏沒有農場主了!”
“你們被解放了,種的糧食都是自己的,回家去吧!”
逼裝完了,戒煙正等着人們歡呼,卻沒想到話音剛剛落下,原本還算平靜的現場瞬間炸了鍋。
聽聞這兒沒有農場主了,站在人群中的榔頭心中一陣慌張,剛要開口說話,旁邊那監工便臉色大變,先他一步失聲叫道。
“那怎麽行!”
——
(再次感謝靜靜兄弟的白銀盟!萬分慚愧,昨天還請假了……實在對不住。T.T)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