熙熙攘攘的街道上,擠滿了看煙火的人,一座座木頭架子搭成的攤位前更是排起了長隊。
其中大多數是避難所居民弄得攤位,也有不少是當地人有樣學樣弄的,打算趁着節日的熱鬧賺些“新錢”。
“……所以我們今天的任務就是在慶典上大吃大喝嗎?”看着手中的蓋章筆,帕伊挑着眉毛摸了摸下巴。
昨天楚光煞有介事地找到她,她還以爲是什麽特别麻煩的任務,沒想到居然這麽簡單。
在大街上尋找避難所居民的攤位白吃白喝,然後在攤主VM的電子打分表上戳一下就完事兒了。
真是奇怪的任務。
“别小瞧了這個重要的任務哦,”看出了帕伊臉上的不以爲然,攢着蓋章筆的小魚一本正經地說道,“楚大哥說,這是很重要的‘wanjia活動’,不少避難所居民可是期待了一整年呢。如果得到滿分好評的話,他們會開心一整年的。”
“而且楚大哥還說,慶典中會有一些奇怪的食物混在裏面,如果發現了一定要立刻按VM上的報警按鈕。”
因爲強迫症的緣故,她一口氣都沒喘地把話一次說完了,最後的時候氣短地咳嗽了兩聲。
“诶!?這麽吓人的嗎?”
看着被吓到了的帕伊,小魚認真地點了點頭。
“嗯!所以,千萬不可以掉以輕心,尤其是碰到一個叫蚊子的家夥。”
見小魚不像是開玩笑的樣子,帕伊緊張兮兮地東張西望了起來。
走在兩人旁邊的艾麗莎歪了下頭。
“隻要滿分就會幸福的話……全都打高分不就行了嗎?”
她覺得那些避難所居民都是很好的人,想到要給他們打差評,她實在于心不忍。
此刻的她身上穿着一件棉白色的風衣,頭上戴着一頂軟塌塌的白底黃邊的貝雷帽,脖子上圍着一圈紅黑相間的格子圍巾。
也許是經曆了太多事情的緣故,她的氣質看起來要成熟許多。雖然是差不多的年齡,但站在兩人旁邊的時候,她明顯更像是姐姐。
小魚搖了搖頭。
“那樣的話,對認真做任務的人來說就不公平了。”
“不容小觑呢,沒想到這個簡單的任務竟然也有如此豐富的内涵!”渾身上下提起了幹勁,帕伊目光炯炯地說道,“決定了!就由帕伊來當這個壞人好了!”
先打幾個零分助助興!
小魚皺起了眉頭說道。
“不可以哦,得公正的裁決才行!”
否則明年就不會再有人選她了。
艾麗莎好奇地看着小魚問道。
“你們剛才一直在說任務……可這不是慶典活動嗎?”
小魚:“其實是差不多的意思,楚大哥說,大家都是任務達人,把活動當成任務來做是常識。”
帕伊好奇地湊過來問道。
“任務達人是什麽?”
小魚搖了搖頭。
“不知道……可能就是完成任務會很高興的意思吧。”
真是勤奮的人兒……
聽着兩人交流,艾麗莎對那些穿着藍外套的居民們,心中不禁又多了一分敬意。
不管什麽事情都沖在前面。
難怪聯盟的居民都那麽信任他們。
“我們也不能辜負他們的努力才行呢。”
“嗯!”小魚開心地點了下頭,“加油咯!”
“先從甜食開始好了!”前一分鍾還在警戒的帕伊,剛一走到小吃街的邊上,便興奮地張望了起來。
看着蹦蹦跳跳沖進去的兩人,還有眼前那充滿煙火氣息的街道,艾麗莎的臉上不禁露出一抹微笑。
這是巨石城從未有過景象。
以往别說是笑臉,她甚至看不見他們的眼睛。
人們低着頭行色匆匆地走過,像提着線的木偶一樣循規蹈矩,從一個地方去到另一個地方,卻不知道自己要去哪裏。
現在一切都重新開始了,人們可以自己考慮這個問題了,思考未來的路該怎麽走,要成爲一個什麽樣的人,要去到哪個地方或者哪顆星星上。
想到昨天和管理者的對話,艾麗莎的腦海中忽然湧現了一絲明悟,管理者爲何告訴她“那兒不是答案”。
工友會的大夥兒們會對勝利之後的未來感到迷茫是再正常不過的事情,那本身就是屬于勝利者的戰利品。
隻有山川河流和飛禽走獸才不會迷茫。
“……能和他聊聊真是太好了。”
如果能和管理者一起逛就更好了……
自己就可以把這個發現告訴他了。
艾麗莎想着想着,挂着碎雪的帽檐忽然飄起了熱氣,紅着臉晃了晃腦袋,趕走了這個奢侈的念頭。
尊敬的管理者大人肯定在忙碌地做着幕後工作,這時候去打擾他,肯定會讓他困擾的。
‘……父親說了,艾麗莎已經是大人了,不能總想着依賴别人。’
艾麗莎握緊了拳頭,在心中默默想着。
一會兒有好吃的東西,給他也帶一點吧!
想到這兒,她加快腳步,追上了小魚和帕伊。
兩人正站在一台奇怪的機器面前,看着纏繞着一根木簽子上的棉花,眼睛閃閃發亮。
“哦哦哦!那是什麽棉花?”
“這個怎麽吃——呀!你就是那個蚊子!”一眼認出來站在機器旁邊的那個人,小魚驚訝的叫出了聲。
站在旁邊的帕伊立刻警覺,從機器旁邊躲開了。
被兩人的動作給逗樂了,勸架、殺神頓時沒良心的怪笑出了聲,不想被一起記住的奪命捂住了臉。
“哈哈哈,你這家夥已經聲名狼藉到這份上了嗎?”胳膊肘戳了戳蚊子,追魂壞笑着說道。
“切!什麽叫聲名狼藉,老子這叫——”白了一眼自己徒兒的蚊子正向顧客看去,在看到帕伊的時候眼睛瞬間瞪大了,“卧槽?!伱是那個聖——咳!是那個油?!”
“啥?”帕伊抱起了雙臂,皺着眉頭說道,“你這家夥很不禮貌……嘶,我是不是在哪見過你?”
蚊子的臉上露出了讨好的笑容。
“那次是個誤會……對了,我一直沒機會跟你當面道謝來着,那個航空燃油真是太感謝了!幫上大忙了!”
不管是遊戲裏還是遊戲外都是如此。
被誇的得意忘形,帕伊瞬間把那點兒小不愉快抛在了腦後,得意地說道。
“不客氣不客氣,小事一樁。”
“嘿嘿,”蚊子不好意思一笑,搓着手說道,“還有沒有類似的好東西啊,成品和配方什麽的。”
“類似的?”帕伊奇怪地瞅了他兩眼,“你在說什麽呢,那種奇怪的東西湊合着用一下不就得了,你該不會打算繼續弄化學動力飛行器吧?”
蚊子着急地說道。
“不可以嗎?也是能用的吧!”
帕伊搖了搖頭。
“放棄吧,那種東西在繁榮紀元就被淘汰的差不多了,誰會花時間去研究那東西。你問我這個問題就像在問黑火藥的某款改進秘方一樣,我能告訴你的也就是稍微加點白糖。”
奪命和勸架相視一眼,後者無奈的聳了聳肩,前者撓了撓頭。
蚊子歎了口氣。
“這樣啊……你這麽一說也有點道理。”
想想也是。
畢竟繁榮紀元在設定上,可是FTL引擎和反重力裝置都做出來的時代,化學動力火箭早八輩子就淘汰了也說不定。
關于《廢土OL》,他大概是知道一點點内情的。這款遊戲的制作組背景不簡單,雖然大部分技術是完全架空的,但一些“低基礎”的科技在現實中卻是有理論支撐的。
換而言之就是可以直接拿來用的。
官方和民間因此薅了不少羊毛,甚至都已經形成了一種默契,不過這些都是題外話了。
就算沒有那麽多複雜的利益糾葛,他也是很享受這個輕松愉快的歡樂向MMORPG的。
“啊……差點兒把正事兒忘了,”蚊子從奪命的手中搶過了三支棉花糖,殷勤地塞到了三位顧客的手中,嘿嘿笑着把VM遞了出去,“三位評委麻煩給個好評,謝謝了!”
站在旁邊的風清好心地提醒了一句。
“主動要好評會被扣分的哦。”
蚊子頓時驚了。
“卧槽!我特麽就随口一說,這麽嚴格的嗎?”
上次也是!
他隻是激動之下脫口而出了一句,就被某隻可惡的尾巴送了進去。
鬼鬼表情微妙地挪開了視線。
“因爲有些評委不太會拒絕嘛。”
到底有沒有把那個味道還原出來,她其實也沒什麽自信,那都是很小的時候才吃過的甜點了。
然而她的擔心顯然是多餘的。
沒等兩秒鍾,一聲驚叫便在攤位前響起。
“嗚!!!這個好好吃!棉花需要吐出來嗎——诶?居然不是棉花?在嘴裏化掉了!”
帕伊驚訝地瞪大了眼睛。
一旁的小魚已經把臉埋進了棉花糖裏,眼睛完全變成了棉花糖的顔色。
“這……是怎麽做的?!”艾麗莎小口嘗着那雪白的棉花,眼中寫滿了不可思議。
她激動地看向了攤位後面的衆人,不過很快又像是想起什麽似的,不好意思地小聲補了一句。
“那個打聽配方會不會不太好……要是不方便回答的話,當我沒問。”
風清笑着說道。
“其實沒什麽不方便的,原理很簡單,弄個加熱器和馬達就行了……就算你不問,我們之後也打算教給這兒的幸存者們的。”
這不是什麽很難的技術,很容易就學會了。
艾麗莎激動地看着她。
“謝謝!”
這樣一來,以後即便不用等到慶典,也能在巨石城吃上這麽美味而又神奇的甜點了!
被感謝的有些不好意思了,風清腼腆地笑了笑說道。
“不客氣,能幫上大夥兒們我也挺開心的。”
紅着臉挪開視線的她看向了一旁的鬼鬼。
“對了,我們也給柑橘她們帶一些過去吧。”
“好嘞!”
鬼鬼嘿嘿笑着抓住一輛小推車,搬了一台閑置的棉花糖機放上去,朝着蚊子喊了一聲。
“蚊子老大,借我們用下哦!”
因爲原理很簡單,工序也不是很麻煩,他們不隻做了一台棉花糖機,還做了一些準備賣給當地人。
蚊子哈哈笑着揮了下手,大方地說道。
“拿去用吧!打開B端市場交給你們了!”
其實在艾麗莎之前,已經有不少NPC好奇地來他這兒打聽棉花糖機在哪買的了。
看來今晚賣爆的不隻是棉花糖。
地精科技的“黑科技”也要跟着賣爆了!
……
小吃街的另一頭。
一位脖子上挂着很厚的圍巾、模樣英俊的男人,正牽着一位綠頭發姑娘的小手。
他在一處售賣雜物的攤位前停下了腳步,伸手撿起了一塊巴掌大小的顯示屏,随口問了一句。
“老闆,這東西你是在哪兒弄到的?”
見那無人問津的小玩意兒終于有人看上,攤主藏住了眉宇間的竊喜,爽朗地說道。
“啊,這個啊,在内城附近撿到的,估計是某個舊貴族的收藏吧,你要是喜歡就……10銀币賣給你吧。”
“您說笑了,這就一廢品也能賣到10銀币?我看10枚籌碼還差不多。”
方長笑着就要把手上的東西放回去。
那攤主見狀,頓時慌了神,連忙改口道。
“5銀币!5銀币如何?”
方長搖了搖頭,比劃了一根食指。
“1銀币,不行就算了,我還嫌拿着手上礙事兒呢。”
“……行,算我賠了!”攤主一臉苦瓜樣的點了點頭,卻将竊喜藏在了埋下的額頭下面。
這本來就是他撿來的。
别說一銀币,半銀币他都是賺的!
沒有拆穿那表情背後藏着的竊喜,方長笑着在攤位上留下了1銀币,輕輕拉了拉多莉的小手,帶着她繼續往前走去了。
走在旁邊的多莉,好奇地湊到他手邊瞧了一眼。
“這是什麽……咦?和你的那個好像!”
方長打趣一句說道。
“畢竟它們是一家人。”
“一家人?”
“嗯,爸爸和兒子的區别,”方長輕輕抛了抛手中巴掌大小的交易器,淡淡笑了笑,“這個是兒子。”
電池裏的電已經用完了,屏幕上看不到數字和線條,否則應該會很精彩。
說起來,他本以爲基修會來北郊找他,才特意在曙光城待了那麽久,結果沒想到那個膽小鬼跑了。
跑了就跑了吧,他可不會心疼那個憨憨。
一切都是自找的。
多莉看了方長一眼,小聲問道。
“那個按鈕你最後還是按了嗎?”
“沒,”将交易器收進了兜裏,方長用輕松的口吻說道,“你說不按,我就沒按了,反正結果沒什麽區别。”
他已經從這兒帶走了他想要的東西,剩下的本來也隻是空轉的數字罷了。
況且到最後籌碼本身已經崩盤了,和籌碼挂鈎的S币自然也失去了意義,有沒有最後一步都沒什麽區别。
“不過說起來真是意外……沒想到有一天巨石城會變得這麽熱鬧。”望向遠處熙熙攘攘的街道,多莉頗有些感慨地說道。
方長莞爾一笑道。
“明天的頭條有靈感了嗎?”
“嗯!”多莉點了點頭,忽然眼睛一亮,看向他繼續說道,“你說會不會有人看到巨石城上空的煙火,然後大老遠跑過來加入我們?”
這是她突然想到的。
除了那些名頭響亮的幸存者聚居地之外,廢土上其實藏着不少大大小小的幸存者社區。
甚至就連清泉市裏都有不少!
方長笑着摸了摸她的頭。
“說不好呢,其實聯盟有不少幸存者就是這麽來的。”
記得霜矛部落剛來的時候,就是看見了缭繞在北郊的炊煙,抱着試一試的主意帶着族人們走了過來。
和埋在心裏的理想不同的是,繁榮是一種能用眼睛看見的東西。
當煙火倒映在人們的眼中,向往着光明的人們自然會在光芒的指引下走向那裏。
包括霜矛部落在内的廢土客們是如此,巨石城的工人們也是如此。
而未來會有更多受夠了廢土的幸存者們團結在他們手中這面共同的旗幟之下。
那是比槍炮更偉大的武器。
并且能做到槍炮做不到的事情……
此刻方長并不知道,正如他說的那樣,在這同一片夜空之下,不少人都在黑暗中眺望着那燃燒在空中的火苗。
清泉市的東郊,十幾輛牛車停在城外的公路旁邊,幾名商隊護衛湊在一起,用火柴點了煙。
“今年怎麽在外面過冬?浪潮提前了。”
“巨石城出了點狀況,去不了了。”
“狀況?什麽狀況?”
“變天了。”
稍顯老成的護衛瞥了牛車旁邊的那群“貨物們”一眼,嫌棄地撇了撇嘴,“要是沒帶這些家夥還能去。”
以前聯盟是不幹涉奴隸貿易的,隻是禁止在聯盟的地盤上虐待奴隸或者殺人而已,有時候還會出錢把過境的奴隸買下來。
但自從打赢了軍團之後,那群藍地鼠們忽然就不演了,開始學着雲間行省那邊的聚居地禁止一切涉及人口交易。
搞得他們現在都不敢靠近聯盟的邊境,采購點補給還得分頭行動。
“這幫該死的藍地鼠……”一名護衛罵罵咧咧了聲,将煙頭丢在了雪地裏,用力地踩滅了。
另一個護衛也咒罵道。
“希望他們活不過春天!”
縮在雙頭牛旁邊取暖的奴隸們,聽見了那些護衛們的咒罵,竊竊私語地小聲交流着。
“我們會被帶去哪兒?”
“聽老闆說會去北邊。”
“我記得是叫布什麽來着……”
坐在角落的年輕小夥兒忽然插了句嘴。
“自由邦?”
聽到那陌生的聲音,衆人紛紛看向了那個小夥子。
他們認得這家夥,雖然看着灰頭土臉,但其實長得白白淨淨,和他們這些又黑又瘦的家夥完全不同,應該能賣的貴些。
大概兩個星期前,他們剛剛進入河谷行省不久,便在荒野上發現了這個半死不活的家夥。
再然後,他便被那些拿槍的護衛們捉住,行李也被搶了,戴上鐐铐和他們做了伴。
覺得他可能知道些什麽,一個卷頭發的男孩好奇問道。
“你去過?”
另一個看着年齡不大的孩子也插了句嘴。
“我聽說那裏是個不錯的地方。”
聽見他們的讨論,基修撇了下皲裂的嘴角。
“也許吧。”
經曆了那些事情之後,他已經不太願意相信道聽途說來的東西了。
一個幹瘦的小夥子湊到他旁邊。
“嘿,你好像知道很多東西。”
基修自嘲地笑了笑。
“你眼光不太行,在你眼前的隻是個廢物罷了。”
那小夥子愣了下。
他見過嘴臭的,但還是頭一回見嘴臭自己的。
這家夥果然不一般。
“那你……知道聯盟嗎?”
“聯盟啊……”基修的眼中浮起了幾分複雜,嘴裏嘀咕着念叨,“那兒對你們來說可能是個好地方。”
卷頭發的男孩低了下頭,嘀咕着抱怨了句。
“得了吧,他們真有你說的那麽好,爲什麽不來救我們?”
基修随口說道。
“他們隻救自己和那些有救的。”
另一個男孩忍不住小聲問道。
“什麽算有救呢?”
“至少得自救吧。”
真是諷刺。
到頭來自己反而成了最懂那些家夥的人。
基修自嘲地笑了笑。
不過無所謂了。
他反正已經是死人了……
飄到哪算哪吧。
大部分奴隸都在面面相觑着,聽不懂他的謎語,轉頭繼續聊起了他們的目的地,那個叫自由邦的地方。
也有人說他們去的其實是北邊的沼澤。
雖然讨論這東西沒什麽意義,他們決定不了自己被賣到哪兒,但反正閑着也是閑着。
隻有蹲在基修旁邊的那個模樣幹瘦的小夥兒,目不轉睛地望着遠處的煙火,喃喃自語地嘀咕着。
“有救的人……自救的人。”
他想多了解一些關于聯盟的事情。
倒不是因爲傳說中那兒有多美好,也不是因爲那兒的煙火很漂亮,純粹是因爲那些兇神惡煞的護衛們,在提起聯盟的時候紛紛變了臉色。
就像老鼠見了貓。
他也想獲得那種力量!
被廢土上的鬣狗們恐懼的力量!
在所有人都沒注意到角落,一顆種子已經被悄悄的埋下了……
沒有人知道它會長成什麽樣。
……
跨年夜的慶典仍在持續中,節日的氛圍不止洋溢在街上,更是溢出到了街邊的商鋪。
位于巨石城邊緣的海盜灣酒館,壁爐中的柴火劈啪作響,不算寬敞的屋子裏擠滿了喧鬧的客人。
自從那場變故之後,這間酒館一直在停業整頓。
然而從今晚的跨年夜開始,巨石城當局便結束了宵禁,而這座酒館也得以重新開張。
坐在這兒喝酒的顧客一部分是傭兵,一部分是從聚居地中工人,還有一些是市民。
從上個星期開始,巨石城的工業品便通過落葉城的貿易樞紐進入了落霞行省,而落霞行省的糧食也通過那裏流入了這兒。
随着物流的循環重新開始,兌水的劣質啤酒已經成爲了曆史。
一公斤玉米不到一銀币,而一杯啤酒隻需要一銀币就夠了,大杯也隻需要兩銀币。
按照聯盟最新執行的最低工資标準2銀币時薪,即使是在施工隊幹最便宜的活兒,一小時也能換到兩杯啤酒。
那些傭兵就更不用說了,賣命的活兒比起賣體力的活兒,報酬一般都得加上一到兩個零。
“這兒好久沒像這麽熱鬧過了。”
“是啊。”
幾個水泥廠的工人坐在一起,一邊喝着啤酒撸着烤串,一邊瞧着窗外閃爍的煙火談天說地。
“……那公寓樓簡直棒極了!不怕你們笑話,我從沒想過有一天能住上帶樓梯的房子!”
“洗澡也方便多了!”
這時有人喝多了,站起來喊了一嗓子。
“贊美管理者!贊美聯盟!賜予我們不兌水的啤酒!和不漏風的屋子!”
周圍一陣歡聲笑語。
“哈哈哈!”
“你的願望也太卑微了,讓聯盟再幫你讨個老婆吧!”
“那個不着急,我聽說管理者自己好像都沒有。”
“哎,真希望他能多生幾個。”
“可惜洛維特沒有女兒,要不我們其實可以争取一下,讓巨石城和聯盟結合的更緊密……在血脈的意義上。”
雖然工友會總說理想是比血脈更牢固的紐帶,但還是架不住人們樸素的願望和熱情。
城中那些鼻孔朝天的老爺們不在了。
城外的那些幫派被剿滅了。
逞兇鬥狠的傭兵們也都夾着尾巴做人了。
聯盟的軍力無比強盛。
他們能用煙火點亮整個夜空,沒有人會懷疑,他們同樣能用驟雨般的炮彈撲洶湧的浪潮。
這時候,一名披着兜帽的男人推開門走進了酒吧。
站在吧台後面的酒保看了他一眼,用稀松平常的語氣說道。
“來點什麽?”
男人摘下了兜帽,看見站在吧台後面的酒保,臉上露出驚訝的表情。
“你這家夥居然還活着?”
那酒保淡淡笑了笑說道。
“我有什麽必須死的理由嗎?”
男人眯着眼睛,盯着那酒保看了一會兒。
這家夥當然不是什麽酒保,而是海盜灣酒館的老闆白鲨。
此人沒事兒喜歡站在吧台前洗杯子,因此總被誤認爲酒保,然而熟悉這家夥的人都知道,這家夥壓根兒不會調酒,除非毒藥也能算酒。
酒水買賣隻是這間酒館的收入來源之一,更大頭的買賣其實是另外一項中介業務。
内城的貴族們有不方便的活兒需要人手,又不好親自下場和那些粗俗的傭兵以及幫派分子們接觸,因此會需要中間商一類的角色。一些需要雇傭保镖的行商,也會找靠譜的中間商介紹靠譜的人。
而這個叫白鲨的家夥,大概便是這座聚居地裏最靠譜的中間商了。往常如果有人需要找他幫忙,會找他點一杯蜂蜜水。
見男人遲遲沒有點單,酒保在他的面前放了一杯溫水。
男人沒有喝,隻是自言自語地說道。
“毒藥幫的老大和二把手死了。”
白鲨用稀松平常地口吻說道。
“城門口吧,聽說死的挺慘。”
“你好像一點兒也不驚訝,那可是你的大客戶……哦,我懂了,”男人的臉上露出恍然地表情,似笑非笑地看着他,“你這家夥,搞了半天原來給聯盟當狗了。”
如果聯盟想在最短時間内解決掉巨壁外面的幫派,從這些中間人接觸過的生意入手毫無疑問是最簡單的途徑。
并沒有否認眼前男人的說法,白鲨淡淡笑了笑說道。
“不是所有人都有資格給聯盟當狗的,能服務于真正的大人物是我的榮幸……另外,如果你不想被趕出去,最好換一個禮貌點的稱呼。”
比如線人。
這是近衛兵團對他的稱呼,他也更喜歡這個叫法。
“别這樣,夥計,”男人笑着擺了擺手,做求饒狀,“所以呢?我該怎麽稱呼你?”
白鲨用閑聊的語氣說道。
“和以前一樣就好,反正我的工作并沒有什麽變化,隻是一個開酒吧的老闆罷了。”
男人眯了眯眼睛。
“那如果我今天不想喝酒,而是想聯系一些靠譜的傭兵呢?”
“那你可找對人了。”
停下了擦拭酒杯的手,白鲨将酒杯和抹布放在了一旁,看着吧台前的男人繼續說道。
“說吧,什麽活兒?”
男人緩緩開口說道。
“南邊的生意出了點事兒,我需要一些能打的家夥,至少得十個人以上,而且火力足夠。”
白鲨擡了下眉毛。
“掠奪者?”
“沒……”男人搖了搖頭,神色陰霾地說道,“不是掠奪者那麽簡單的活兒,和變種人有關。”
“是麽,那一般的傭兵團估計滿足不了你的需求,”白鲨摸了摸下巴,思索片刻後,從吧台下面取出一支平闆遞到了他手中,“把你的需求填在上面好了。”
接過平闆,男人微微愣了下。
“這是?”
白鲨簡單地介紹說道。
“傭兵公會的終端。”
見男人臉上更困惑了,他繼續說道。
“你剛來可能不知道,前段時間聯盟在巨石城弄了個傭兵公會試點,現在巨石城的傭兵需要登記備案才能接活兒。”
因爲加盟的酒吧會标記在傭兵公會提供的地圖上,所以大多數面向傭兵群體的酒吧都成爲了傭兵公會的“線下網點”。
男人的眉頭抽動了下。
“連你們都有組織了?”
“是的,而且是強制的,”白鲨聳了聳肩膀,“公會負責評定傭兵等級,考核任務成功率,說是要将任務難度和從業資格匹配上什麽的……給低等級傭兵發布高難度任務會承擔連帶責任。”
男人驚訝地說道。
“這聽起來和北邊的布格拉自由邦的那個傭兵公會有點像。”
白鲨聳了聳肩膀。
“也不完全像,比如抽成,這兒除了支付給傭兵公會的傭金之外,還有一筆額外的保障金由雇主支付。”
男人皺眉問道。
“那是什麽?”
白鲨随口說道。
“相當于保險吧,但和以前巨石銀行弄得那個糊弄人的東西也不太像。比如殘疾了會有人幫你更換義體,到退休年齡了給退休金什麽的。在布格拉我記得是增值業務,需要自行購買,但在這兒是強制要求。”
男人撇了撇嘴角。
“呵,用錢捆住那些人嗎?”
白鲨嘿嘿笑道。
“算是吧,養老金和傭兵等級挂鈎,所以如果不想養老金泡湯的話,最好不要碰一些沒有備案的黑活兒,扣分是小事兒,吊銷了資格是大事兒。”
這主意确實挺高明。
那些傭兵之所以不服管教,很大程度上便是無所顧忌。
他們大多沒有儲蓄的概念,過着今朝有酒今朝醉的生活,畢竟搞不好明天因爲一個很小的失誤就死了。
很難指望一個壓根兒沒打算活到35歲以後的人,考慮許多年後的事情。
而現在,聯盟通過傭兵公會,強制讓他們爲以後的生活儲蓄,并同時用這筆錢作爲管束他們的掣肘。
一個傭兵如果正常接活兒,大概率會接到自己能力範圍内的活兒,現在和未來的生活都是有保障的。
而如果接沒有備案、且違反聯盟法律的黑活兒被發現了,不隻會受到執法機關的處罰,還會受到傭兵公會的處罰。
如果從業資格——也就是傭兵等級被下調,不隻是接不到活兒,未來的生活保障标準也會受到影響。
而另一方面,由傭兵公會對委托内容進行備案,也可以同時對雇傭者和被雇傭者起到約束作用,減小兩者之間信任成本,并預防委托本身可能對社會産生的危害。
雖然都叫傭兵公會,但聯盟成立傭兵公會的初衷和性質,與布格拉自由邦完全不同。
後者是爲了公司效益而做的“勞務外包”,而聯盟的做法則是對現有的社會問題提出了一個折中的解決方案。
這麽做對誰都好。
“……讓一群亡命徒原地轉行不太現實,廢土上需要他們的地方太多了,他們也不會幹别的活兒,更适應不了按部就班的工作。可放着不管也不行,巨石城可有一堆這類家夥。所以聯盟折中了一下,私人武裝在廢土上有存在的必要,但必須受到監管。”
男人皺起眉頭說道。
“但備案的話,豈不是很多委托都不能做了。”
比如一些殺人的委托。
“呵呵,你要想找人做不幹淨的活兒也是能找到的,但我這兒恐怕幫不了你了……聯盟的人盯我盯的很緊,我可不想賺沒命花的錢,你也不想自己撞槍口上吧?”
見男人一語不發,白鲨淡淡笑了笑,輕聲細語地繼續說道。
“但如果是幹淨的活兒,比如探索遺迹,跑腿送貨,剿滅掠奪者什麽的……我甚至可以幫你請到更專業的專家。”
男人擡了下眉毛。
“更專業的?”
白鲨輕輕點了下頭。
“沒錯,不少避難所居民也注冊了傭兵,其中很多人都是從落霞行省回來的老兵,不管是裝備還是經驗,都比那些散兵遊勇們強得多。如果你想要解決一群變種人,沒有比他們更适合的人選了。”
聽到這句話,男人屏住了呼吸。
從落霞行省下來的老兵!
如果能雇傭一些聯盟的藍外套,他的老家搞不好真有救了!
“我該怎麽請到那些人?”
白鲨的臉上露出愉快的笑容,食指點了點他手上的平闆。
“方法我已經告訴你了,老老實實地做好登記和備案,然後繳納押金,預付一部分報酬。”
“24小時之内,會有人替你安排。”
這幾天章說可能顯示不了,大家稍安勿躁哈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