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月是多雨的季節。
雖然河谷行省地處内陸,積雨雲随着季風吹到了這兒已經被消耗的七七八八,但往年到了這個時節,仍舊免不了幾場瓢潑大雨。
就如現在這般,前一秒還是驕陽似火,轉眼之間空中已經鋪滿了厚厚的烏雲……
“……東南方向發現敵軍蹤迹,規模在千人隊以上!他們的裝備以輕武器爲主,搭配有多台型号不同的改裝外骨骼,沒有發現裝甲或者運輸車輛!”
營帳中。
一名偵察兵單膝跪地,報告了偵察到的情報。
坐在營帳内的雷契爾,安靜地聽完了手下的彙報,波瀾不驚的嘴角忽然翹起了一絲冷笑。
雙手背後站在一旁的菲諾德若有所思地輕聲道。
“沒想到和我們糾纏了大半個月的還真是土著……”
就算企業派來的援軍再多,也不可能像這樣無窮無盡地填進來。
尤其是那些簡陋的武裝,更加讓他确信,這些人就是生活在當地的土著,而且大概率是來自附近某個稍大點兒的幸存者聚居地。
而那裏的城主或者鎮長,又恰好是個不知死活的家夥。
“你說他們到底圖啥呢?”菲諾德還是有些不太理解。
是爲了CR嗎?
他們在那些士兵的屍體上确實發現過企業的武器,比如G9突擊步槍。
但就爲了這點錢,和軍團作對,實在是不怎麽聰明。
他們會像碾碎螞蟻一樣,将這群土著碾成一堆渣滓。
隻有在一開始投降的聰明人,才能得到他們的寬恕,成爲偉大軍團的奴隸。
而對于那些負隅頑抗之人。
等待着他們的隻會是死亡。
“也許是被企業的人收買,也許是腦子有問題……不管怎麽說,他們來得正好。”
雷契爾從椅子上站了起來。
嘴角裂開了一絲殘忍的笑容,他的身上散發出森然的殺氣,連帶着營帳内的悶熱的空氣都降溫了幾度。
麥克倫将軍之前下達了轉移部署的命令,突然說要轉移到9号綠洲去,他正愁沒機會爲自己死去的弟兄們報仇。
現在,這個機會居然主動找上門來了。
他會讓這些土著們知道。
什麽叫自尋死路!
“維托、瓦利特……”
輕念着那些名字,他從桌子上撿起漆黑色的頭盔,緩緩戴在了頭上。
“……我會給你們報仇。”
……
瑞谷市西區山地。
這裏坐落着新聯盟準備了一個月的炮兵陣地。
二十餘門“暴風雨”火箭炮與三十門仿制的100mm火炮分布在連綿的山頭,彼此之間間隔至少五百米。
每一門火箭炮和火炮的旁邊都挖掘了單獨的人員、彈藥、炮位掩體,确保在遭遇火力反制的時候能夠最大限度保存人員和裝備的安全。
當然,即便有着如此充足的準備,楊樹心中也很清楚。
自己隻有一次機會。
“……對方的反制火力會在半分鍾之内抵達我們的頭頂!”
“我們是第一炮,其他山頭上的兄弟們都等着我們的信号!無論如何我們也不能掉鏈子,我需要你們做到任何時候都不要慌,不管發生什麽都要聽我的指揮!”
“都聽明白了嗎!”
走在隊列的前面。
楊樹注視着自己手下的炮兵們,做着開戰前的最後動員。
列成一行的炮兵們士氣高昂,擡頭挺胸,铿锵有力地答道。
“明白!”
注視着那一張張略顯稚嫩卻無比堅毅的面孔,楊樹滿意地點了點頭。
他從他們的臉上似乎看見了自己的過去。
半年前,他因爲一碗滾燙的青麥粥結束了流浪,決定追随管理者的腳步,加入聯盟的軍隊抵抗嚼骨部落的入侵。
而在之後的半年裏,他随着北伐大軍一路北上,參加了解放西洲市的數場戰役,最後成功将那些吃人不吐骨頭的掠奪者們趕下了江。
雖然入伍的時間不滿一年,打炮的經驗甚至還是在戰場上跟着其他老兵學的,但經曆了數場戰役之後,他的實戰經驗已經不遜色于那些老兵多少,如今更是當上了第一兵團第十一炮兵中隊的隊長。
随着行動的命令下達,所有人都動了起來。
整個炮兵陣地就像一台點火的引擎,每一個零件都在有條不紊的運轉。
楊樹獨自一人走到了觀察哨的位置,拿着望遠鏡看了一眼指揮所的方向,等待着信号。
第1組的100毫米火炮會根據他們的信号,朝着鋼鐵堡壘附近投送煙霧彈幕,幹擾飛艇的目視觀測。
而當他們的第2聲炮響響起,一組炮兵會緊接着發射第2輪彈幕,将裝有箔條的炮彈投射到鋼鐵之心号附近引爆,形成一片幹擾雲。
箔條大面積反射回波可以欺騙雷達,在雷達上形成一團“雲霧”,從而掩護航空兵突破敵方的防空火力網。
這兩發炮彈很關鍵。
直接決定了他們的空降兵是否能成功抵達對方的頭頂。
而完成這些工作之後,他需要立刻帶着弟兄們迅速撤離到旁邊的防炮洞中,等待敵方投射的區域火力結束。
回想着作戰計劃的内容,楊樹感覺手心捏了一把汗。
如果對方的反制火力是100mm火炮,他們幸存下去的概率很大。
然而如果是400mm膛射火箭……
以那亞核武器級别的威力,他們幸存的幾率不到兩成。
不過,即便知道這些,他的心中仍然沒有任何懼怕。
相比起在前線沖鋒陷陣的勇士們而言,他們承擔的戰鬥位置已經算是相當安全。
更何況一條命而已。
也沒什麽好怕的。
如果不是那些人向自己伸出了援手,他的人生在半年前早就畫上了句号。
天空的烏雲越來越密。
楊樹擡頭望了一眼天上,這時恰巧一滴雨珠正好落在了他的胡茬上,順着脖子鑽進了衣領。
感受着脖梗的冰涼,他皺了皺眉,嘴裏低聲念叨了一句。
“……要下雨了。”
……
“下雨咯……看來老天爺也不是總站在我們這邊。”
距離炮兵陣地不遠的指揮所。
站在一塊岩石後面的卡卡羅特手中拎着突擊步槍,望着飛艇的方向咧了下嘴角,揶揄着說道。
雨天會影響雷達的精度。
但同時也會削弱煙霧彈和幹擾彈的持續時間。
尤其是雨天對飛機機動性的影響,對于主要使用螺旋槳飛機作戰的聯盟而言,更是一個嚴峻的考驗。
雖然大雨對雙方都有影響,但對進攻方的影響會更加明顯。
然而他們已經沒有延遲作戰計劃的時間。
這場雨不知什麽時候才會停,而對面那艘飛艇卻毫無疑問地會在兩天之内撤走。
手中握着望遠鏡,泉水指揮官臉上的表情沒有任何變化,用平靜的語氣一絲不苟說道。
“晴天低風速自然是最好的情況。”
“不過,雨天也有雨天的打法。”
他當然知道7月是雨季,自然不會沒有考慮到現在這種情況。
放下了手中的望遠鏡。
他伸出食指在頭盔側面敲了兩下,合上了外骨骼頭盔的面罩,同時幹淨利落地下令道。
“啓動B方案!”
行動代号——
鲸落!
站在一旁的我最黑興奮地挺直了腰闆,相當有代入感地站直行了個軍禮。
“是!”
……
“這是要下暴雨了啊……”
曙光城機場。
看着從機艙蓋上滑落的雨珠,落羽掃了一眼綁在大腿上的VM,嘴裏嘀咕着的同時,伸手撥開了航電設備的電源。
雨天。
那麽對應的應該是作戰計劃中的B方案。
地面炮兵仍然會發射掩護彈幕,隻不過推進順序會稍有調整。
如果是晴天,聯盟的飛機會圍繞着幹擾雲作戰,而地面部隊則會率先發起進攻,作爲誘餌吸引對方火力。
而如果是雨天,幹擾雲的作用會遭到削弱,則得依靠他身下的這台極限速度三馬赫的噴氣式飛機來作爲主要的誘餌。
其實戰術思路沒有任何變化,變得隻是先後順序。
這時候,VM屏幕中浮現了一行淡藍色的彈窗。
【ECM已連線】
看到這行字的瞬間,落羽松了口氣,揚起食指在耳麥上點了兩下說道。
“電子幹擾吊艙已經啓動!确認運行正常!”
幹擾雷達的思路有兩條,一種是用箔條反射回波幹擾,另一種則是“主動照射”。具體來說就是,捕捉到雷達信号之後,向對方雷達主動回複無序或者有序的雷達信号。
前者相當于煙霧彈,可以隐藏目标具體位置,缺陷是作用時間較短,而且容易燒穿。
後者則相當于對面點了個大燈找你,而你打開了手電筒照他眼睛,讓他看不清,或者誤判目标的大小和規模。
比如此刻挂在他機翼上的電子幹擾吊艙,采用的幹擾策略便是後者,能夠模拟六百架蚊式戰鬥機的雷達信号。
這是聯盟科考團爲聯盟空軍設計的最新裝備,專門針對的是鋼鐵之心号的雷達系統。
可惜,這場決戰準備的時間太倉促。
否則他們完全可以給每一架飛機都弄上反雷達隐形塗層,并且多安排幾架“電子戰飛機”幹擾對方的火力。
不過,現實沒有那麽多如果。
他們已經用上了所能用上的一切手段,即便這些手段不一定有效,但哪怕是能幫他們多争取到一秒鍾的時間。
這次行動也會多一份勝算……
通訊頻道内傳來指揮部的聲音。
“指揮部收到……準備進入戰鬥位置。”
“了解!”
做出回答的同時,落羽已經将飛機開上了跑道,并将控制油料的閥門推到了最大。
引擎的轟鳴聲逐漸從身後傳來。
雖然看不見,但他能想象到那噴射的火弧,正将跑道上的雨水蒸發,并推着他加速向前。
機身離開跑道,沖向了布滿烏雲的天空。
從逐漸遠去的地表收回了視線,後背緊貼着座椅的落羽深吸一口氣,活動了下握住操縱杆的十指,瞳孔中逐漸燃起沸騰的戰意。
來吧!
是時候展現真正的技術了!
此時此刻,曙光城北機場的跑道旁。
望着那道鑽入雨幕的火弧,坐在“蜻蜓”運輸機裏的不專業反饅,羨慕地咂了咂嘴。
“靠,老子也想開那個!”
這種慢的和靶子一樣的螺旋槳飛機,哪有噴氣飛機開的爽。
由于沒有關麥,通訊頻道裏很快傳來蚊子的調侃聲。
“哈哈,那玩意兒是原型機,暫時就弄出來一架,你等等吧。”
“那我可等着咯。”
看了一眼身後的機艙,見空降兵們已經登機,他拉了下旁邊的閥門,将艙門關上。
信号燈閃爍。
他取下了挂在一旁的對講機,一邊發動了座駕,一邊在通訊頻道内說道。
“淩雲一号已經起飛!”
“我們也該出發了。”
……
同一時間,瑞谷市西區。
偵測到敵方地面目标正在靠近,雷契爾帶上了航空陸戰隊的三支千人隊,以及兩千名由廢土客組成的扈從軍,在飛艇觀測艙的引導下,朝着目标區域搜索前進。
原本作爲扈從軍精銳的“穿山甲”百人隊也要一同出擊的,然而由于上一次任務傷亡慘重,他們隻能被“幸運”的留了下來。
落葉營地。
科爾威将穿山甲喊進了營帳,看着他說道。
“我們接到了上級命令,将在後天離開落葉營地返回沙漠。”
雖然早已經打聽到了這個消息,但戰地氣氛組還是裝成第一次聽說的樣子,做作地愣了一下之後,臉上做出不舍和爲難的表情。
“你們要走了嗎?”
他确實挺難的。
剛才沒能跟着雷契爾一起去前線,就意味着沒機會搞事情了。
雖然這樣的變數也是意料之中,但忙活了那麽久卻拿不到人頭,總讓他有種白費了力氣的感覺。
“最晚8月底,我們還會回來。”
看着眼前這員猛将,科爾威繼續說道,“麥克倫将軍一直注視着你的忠誠,而你的勇猛和忠誠也是我們有目共睹的,從即日起,你便是落葉營地扈從軍總長官,正式的任命書将在明天送到這裏。”
明天啊……
正好晚了一天。
戰地氣氛組在心中幽幽一歎,心說這任命書怕是拿不到了,但還是做出恭敬的表情,低頭假惺惺地說道。
“感謝您的提拔,大人。”
看着眼前這老實巴交的狗腿子,科爾威滿意地點了一下頭。
“好好幹。”
“軍團從不會吝啬對忠誠之人的賞賜,希望等我們下次回來時,我能看見一隻訓練有素的軍隊。”
“别讓我失望。”
戰地老正尋思着如何說些表忠心的話,然而就在這時,遠處忽然傳來一聲雷鳴般的爆響。
由于那聲音是從空中傳來,起初科爾威還以爲是打雷,但很快便回過神來,那是爆炸的炮聲。
而且——
不止一聲。
回過神來的科爾威臉色微微一變,猛地從椅子上站起,抓起放在桌上的對講機大聲吼道。
“敵襲!”
“準備戰鬥!”
……
幾乎就在遭遇炮擊的同一時間,鋼鐵之心号已經拉響了二級警報,從觀察艙到炮位一片忙碌。
雖然那一輪炮擊并沒有對鋼鐵之心号造成任何損傷,但爆炸産生的煙霧卻給監視着地面情況的觀察艙造成了不小的影響。
十數分鍾前。
他們剛剛觀測到東南方向有敵方單位活動的蹤迹。
然而就在他們正要仔細搜索的時候,一輪密集的彈幕忽然在飛艇正東方向500米處爆開。
炸裂的濃煙遮擋了觀察艙的視野,但所幸的是,他們已經記下了炮火來襲的大緻方位。
“……這些土著瘋了嗎?他們竟敢對我們開火?”一邊将炮彈塞進炮膛,裝填手一邊吃驚地說道。
那些人應該清楚,這種程度的炮擊對鋼鐵之心号根本無用才對。
與其說驚慌,倒不如說他們被弄得一頭霧水。
站在觀測孔旁邊的副炮手鎖定着那片煙霧,皺着眉頭說道。
“是煙霧彈!”
“……可笑的把戲。”
站在炮位後方的軍官冷冷一笑,掃了一眼傳令兵遞來的紙條,抓起放在一旁的通訊器,大聲下令道。
“前三區炮位火力準備!方位112度,俯角27度……五輪齊射!”
“開火!”
十二聲炸雷般的炮響傳來,緊接着十二道曳光洞穿了煙霧,朝着聯盟的炮兵陣地呼嘯而去。
爆炸的火光閃爍在山頭上點亮,很快又是一輪炮擊,朝着目标區域,如雨點般覆蓋過去!
隻見一片片閃爍的火焰在二十多公裏外的山巒上排開,滾滾濃煙從雨幕中飄起,瞬間将敵方的炮兵陣地填成一片煙海。
此刻,觀察艙内。
蹲在觀瞄系統前的觀測手,興奮地喊了一聲。
“确認命中!”
觀察艙内的衆人面露喜色,然而還沒等他們擊掌慶祝,雷達艙報告的消息,卻是讓衆人臉色瞬間一變。
600架戰鬥機正在以兩馬赫的速度,從正北方向朝他們的後方迂回!
不敢猶豫分毫,觀測手立刻調整光學瞄具,根據雷達操作員提供的信息,鎖定了那600架戰鬥機的方位。
然而任憑他如何變焦,如何壓迫着瞳孔和晶狀體,也無法透過雨幕看見那600架戰鬥機的影子。
“能看見嗎!”
“該死……我看不見!”
一般來講,在天氣良好的情況下,最大目視距離能達到9~20公裏。然而如果是雨天,這個距離可能會被削弱一倍不止。
可話雖如此,就算那600架戰鬥機飛的再快,天氣對目視觀測影響再嚴重,也不至于連尾焰都看不見吧?
站在觀瞄系統前的觀察手,不禁開始懷疑人生。
究竟是雷達出了問題。
還是他的眼睛出了問題……
……
艦橋内。
聽到手下的報告,麥克倫将軍的臉上瞬間浮現了難以置信的表情。
“600架戰鬥機……怎麽可能?!”
不止是他,幾乎站在艦橋中的所有軍官,臉上都帶着同樣無法相信的表情。
參謀思索了片刻,沉聲道。
“會不會是他們的障眼法?”
600架飛機……
而且都是以二馬赫的速度。
這個數量不管怎麽說這也太誇張了!
盯着雷達上閃爍的信号源,麥克倫将軍的臉色陰晴不定,心中念頭卻是轉得飛快。
他當然也想到了,這有可能是那些土著的障眼法。
然而這麽做的意義是什麽呢?
就算他們成功轉移了鋼鐵之心号的火力朝向,也不可能突破偏導護盾的絕對防禦。
這半個月來,那些土著們什麽方法都試過了。
不管是航炮,火炮還是火箭彈……所有的一切攻擊手段,在他們的鋼鐵之心号面前都被證明了是毫無意義的。
站在雷達終端前的軍官大聲喊道。
“它們迂回到了我們的西南方向,信号源正在放大……他們在向我們接近!”
麥克倫将軍當機立斷下令道。
“不管是不是誘餌,防空火力準備,給我把那群蒼蠅打下來!”
“是!”
炮管早已經鎖定了那六百架飛機巡航的軌迹,随着開火的命令下達,一道道橙黃色的火焰從炮膛中激射,朝着雷達上的目标機群疾馳而去。
然而令人意外的是,那六百架飛機仍然按照編隊繼續飛行,既沒有散開,也沒有做規避機動,就這麽和他們的彈幕撞了個滿懷。
望着艦橋外落地窗外,那一片猶如城牆般綿密的爆炸濃煙,麥克倫将軍微微眯了眯眼睛。
命中了嗎?
雷達上的信号倒是消失了。
但這成功的未免也太順利了點。
就在這時,雷達上忽然出現了一片片波動的信号。
地面的炮兵陣地似乎沒有被完全消滅,他們仍然在朝着飛艇周圍開火,隻不過發射的似乎不是煙霧彈。
而是幹擾彈。
麥克倫的眼中浮起了一絲意外的表情。
知道用鉑條幹擾雷達,看來這些土著還有兩把刷子。然而,他們到底還是小看了鋼鐵之心号的雷達。
這種程度的幹擾,他們分分鍾就能燒穿。
而且……
這些土著們的配合還是弱了些。
那六百架飛機已經被擊毀,這時候就算打出幹擾彈也已經晚了,隻會繼續暴露地面炮兵陣地的位置。
就在麥克倫心中如此想着的時候,二十二個微弱的信号源,忽然顯示在了飛艇的正南方向。
它們離的很近,與飛艇的距離不到十公裏,幾乎是突然出現,而且飛行在雲層的上方。
看到這一串信号的瞬間,麥克倫将軍微微愣了下,猛然間反應了過來。
“右舷炮兵火力準備!”
“剛才那六百架飛機是誘餌!給我瞄準南邊的目标!”
……
就在鋼鐵之心号掉轉炮口的同一時間,厚重的烏雲之上。
手中握着操縱杆的不專業反饅,一邊盯着綁在大腿上的VM,一邊在心中默默倒數着。
火炮轉向110度大概需要17秒……
地面的炮兵已經開始發射箔條誘餌彈爲他們掩護,然而他很清楚,這種程度的幹擾堅持不了多久便會被對面的雷達燒穿。
甚至根本不用燒穿。
那密集的火力,足以将他們連同幹擾雲一起撕碎。
遠處一發發曳光已經動穿了雲層,在空中爆開一團團黑煙。
緻命的彈片刮過螺旋槳和機翼,金屬與金屬的碰撞聲不斷傳來,機身開始劇烈的抖動。
估摸着時間差不多到了,不專業反饅從容地抓起了挂在旁邊的通訊器,切到了機艙的廣播。
“本次航班已經抵達終點,我們将在10秒之後墜毀……”
“剩下的一公裏,靠你們了!”
話音落下的同時,機艙後端的艙門緩緩開啓,高速的氣流也随之一同卷入了機艙。
通訊頻道中的聲音被氣流吹亂,然而從那斷斷續續的兩句話,他仍然能聽出那一往無前的豪邁。
“收到!”
“交給我們好了!”
燃燒兵團的空降兵陸續踏出了機艙外。
看着一道道穿雲而過的曳光和照亮駕駛艙玻璃的火光,不專業反饅的嘴角翹起了一絲笑容。
任務完成。
不過,大概是回不去了。
想到這兒,他幹脆切換了通訊頻道,朝着指揮部喊道。
“這裏是B組飛行編隊……我們的任務已經完成,但敵方的炮火已經鎖定我們,已經無法返航。”
“在被擊落之前,讓我們送傘兵兄弟們最後一程!”
通訊頻道中沒有回應。
不專業反饅心中了然,多半是這炮火中夾着幾發電磁幹擾彈,阻斷了他們的通訊。
不過……
也無所謂了。
将通訊器扔在了一邊,他伸手按下了操縱杆旁邊的按鈕,運輸機的尾端開始放出濃濃的黑煙。
與此同時,他雙手緊握着操縱杆,朝着那已經千瘡百孔的駕駛艙大聲吼道。
“B組飛行編隊!”
“給老子拉煙沖——!”
即便聽不見那聲呐喊。
在看到他拉開煙幕的一瞬間,跟随一同飛行的21架“蜻蜓”運輸機立刻明白了他的意思,也在同一時間拉煙發起了俯沖。
橙黃色的彈雨在空中飛舞,幾乎将整片天空點亮,失去了雲層的保護,一架架運輸機很快被火焰吞沒。
不過他們犧牲并非毫無意義。
那滾滾黑煙也随着那自殺式的俯沖一同從空中落下,猶如橫飛的瀑布,在天空中拉出了一道倒塌的煙牆。
站在觀瞄系統旁邊的觀察手,死死瞪大着雙眼,目不轉睛的望着被炮火點亮的天空。
他可以确信,那些活靶子一樣的飛機逃不掉。
但讓他難以置信的是,那些家夥根本沒打算逃跑,竟然筆直地朝他們沖了過來。
這時,他看見一顆顆降落傘穿過了滾滾濃煙。
猶如火中飄零的蒲公英。
他們的生命正在以肉眼可見的速度燃燒。
然而即便如此,那紛飛的炮火和槍彈改變不了他們燃燒的方向。
望着那一朵朵從空中飄下的降落傘,站在100mm防空炮後方的炮手眼中寫滿了難以置信,嘴裏夢呓似地念叨着。
“……這些人瘋了嗎?!”
降落傘……
竟然是降落傘!
這些土著竟然打算通過這種可笑的玩意兒,登上他們的鋼鐵堡壘。
就算有那麽幾個人僥幸穿過了他們的火力網,登上了他們的飛艇又能如何呢?
即便他們在地上部署了五支千人隊,飛艇上仍然有三支千人隊待命。
幾十上百隻螞蟻……
分分鍾便會被他們的火力撕碎。
艦橋内。
望着那些強行登陸的空降兵,麥克倫将軍的臉上同樣寫滿了目瞪口呆的表情。
雖然不知道這些人到底揣着怎樣的自信,敢憑這點人強行登陸他的飛艇,但此時此刻的他卻無論如何也無法掉以輕心。
那些土著付出了如此大的代價,拼了命地把這些人送到他臉上,總不至于隻是爲了陪他看個煙花。
猛然間回過神來,麥克倫将軍大吼着下令道。
“調整引擎朝向!給我對準天上!”
副官也迅速回過神來,領命道。
“是!”
随着命令的下達,展開在飛艇兩側的引擎緩緩轉動方向,螺旋槳對準了正上方。
引擎啓動,螺旋槳開始旋轉。
龐大的氣流自下而上吹來,将飛艇輕輕向下推去的同時,也将空中的一隻隻降落傘吹亂了方向。
眼看着燃燒兵團的弟兄們陷入危機,已經脫離戰場的“淩雲”,忽然殺回了戰場。
此刻的它已經扔掉了電子幹擾艙。
不再發出任何信号的它,猶如一把藏在暗夜之中的匕首,悄無聲息而又迅猛地接近着目标。
“……雨滴落下的速度是30到60碼。”
雙手死死握着操縱杆,落羽的目光死死鎖定在了飛艇右側的那一排引擎上,嘴裏輕聲地念叨着。
“偏導護盾的觸發界限應該在60碼左右。”
“隻要在接近護盾邊緣的一瞬間減速……”
“應該能進去!”
雖然他也是第一次嘗試這種亂來的操作。
但前掠翼飛機……
應該能做到!
心中倒數着接近護盾的時間,落羽死死地咬緊了牙關,推動節流閥的同時迅速拉起了操縱杆!
機頭猛地向上揚起。
機尾一瞬間跑到了前面。
而也就在這一瞬間,扛住了那幾乎讓人昏厥的加速度的落羽,猛地推下了右腿旁邊的加力閥。
搖曳在引擎中的火弧原本如一束火苗,而就在這一瞬間,炙熱的光芒在那引擎中點亮。
飛機的速度驟然下降,劇烈抖動的前掠翼被高速的氣流撕成了碎片。
甚至來不及發出噶的一聲,落羽便感覺雙眼一黑,從遊戲中斷開了連接。
失去平衡的機身如落葉般翻滾,繼續向前,不過它并沒有被偏導護盾推向一旁,而是與那破碎的機翼,一同被卷進了飛艇右舷翼的螺旋槳。
轟然炸裂的火光将飛艇右側的機翼折斷,失去平衡的飛艇在一瞬間傾斜。
好不容易穩住降落傘的夜十,望着那一片爆炸的火光,詫異地瞪大了雙眼。
“卧槽?!”
眼鏡蛇機動?!
詫異的不止是他。
還有鋼鐵之心号上的衆士兵和軍官們。
他們甚至沒有看清那架飛機是如何接近。
隻見它在最後的一瞬間減速穿過了護盾,并将自己當成了子彈,撞向了他們右舷機翼。
右側失去動力,爲了避免側翻,鋼鐵之心号不得不關閉了左側的引擎,而正在降落的空降兵們壓力驟減。
不過,死亡的威脅并沒有就此離去。
即使已經進入了100mm防空炮的射擊盲區,即使對方的螺旋槳已經被迫關閉,仍然有十數挺10mm機槍從各個方向對準了他們。
外骨骼具備一定的防彈能力,但并不意味着他們能免疫槍彈。
偏導護盾的界限已經越過,洶湧的火力撲面而來。
500餘名空降兵到此爲止已經傷亡過半。
不少人在天上被射成了篩子,飄向了地面,或者挂在了飛艇之外那如同刺猬一般聳立的炮管上。
直視着那閃爍的火光和最後的三十米距離,老白拔出了挂在重騎兵外骨骼胸前的匕首,對着幾乎癱瘓的通訊設備發出了沖鋒的吼聲。
“即使我們的血肉在落地前燃盡——”
“我們也要将燃燒的餘燼,灑進他們的雙眼!”
“割斷傘繩!”
話音落下的同時,他揮出了手中的刀刃,将纏在外骨骼上的降落傘割斷,從那洶湧的彈雨中穿過。
三十米的距離轉瞬即逝。
他的雙腳重重地踏在了飛艇的頂部,将那無法逾越的鋼鐵裝甲砸出了兩個凹痕。
顯然。
它并非像它看起來那樣不可戰勝。
“目标400mm主炮!”
拔出了背在背上的步槍,他朝着通訊頻道大聲吼道。
“所有還能動的人——”
“繼續前進!”
這章寫的時間有點長,抱歉遲到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