瑞谷市以東八十公裏。
企業遠行隊的營地。
遠處飄來的滾滾悶雷,讓來自東海岸的士兵們不禁停下了手中的工作,駐足望向了西邊。
“那是什麽聲音?”
“打雷了?”
“不像……”
“聽起來像是有什麽東西炸了。”
“奇怪了,我在曙光城的時候特意和西邊來的商隊打聽過,沒聽說附近哪兒在打仗啊。”
士兵們竊竊私語着。
營地中央,營帳的門口。
站在隊長雲松的旁邊,後勤官赫丁神色略微緊張。經常走南闖北的他,對危險的直覺極爲敏感。
他很清楚,那聲音絕對不是打雷什麽的。
“剛才那是核彈?”
雲松的眉頭輕輕皺起。
“不清楚。”
核彈其實并沒有什麽可怕的,隻是一種性價比較高的武器而已,廢土上威力比它更大的武器比比皆是。
真正讓他在意的是,那聲音蘊藏的威力。
根據他的經驗,其爆炸的當量至少也有十噸。
不管那是不是核武器,這威力都足以讓他們警惕。
然而奇怪的是,根據他們在曙光城調查到的情報,從清泉市往東直到落霞行省,應該再沒有其他地區強權才對。
最多隻有一些零散分布的小幸存者聚居地。
雖然人數不算少,但顯然不具備制造這等武器的能力。
赫丁低聲說道。
“我建議改變前進方向,在進入落霞行省之前,我們還是盡量避免參與地區沖突爲好……”
雲松沉思了一會兒,點了點頭。
“嗯。”
……
瑞谷市西北側。
鋼鐵之心号正下方的營地。
坐在營帳中的雷契爾,臉色陰沉如同帳篷外的雲。
尤其當聽聞,自己帳下最得力的獵手維托戰死沙場,而且是屈辱地死在了敵人的火炮下之後,他更是憤怒地捏緊了拳頭。
“這群東躲茜藏的臭蟲……”
等抓到了那些家夥,他發誓會用最殘酷的刑法折磨他們,直到他們流幹最後一滴血,再咽下最後一口氣。
這時候,門簾掀開。
走進帳篷的護衛行了個軍禮,打斷了他的思緒。
“大人,參謀部的軍官在外面。”
聽到這句話,雷契爾表情微微一僵,過了足有三五秒那麽久,才緩緩開口說道。
“請他進來。”
“是!”
目送着那護衛轉身離開,沉吟良久的雷契爾輕歎一聲,緩緩松弛了繃緊的肩膀。
降落傘沒有找到。
那個半死不活的企業員工也給逃了。
不止如此,自己這邊更是連續折損了兩支陸戰分隊,以及一支由三名覺醒者組成的偵查小隊。
這時候參謀部派人過來,打算幹什麽已經不言而喻。
門簾再次掀開。
一名穿着筆挺制服的軍官從外面走了進來。
雷契爾注意到,眼前這位他白天時剛見過。
不過與白天見到時不同的是,這軍官臉上的表情和神态,明顯嚴肅了許多。
知道眼前這位多半是來問責的,雷契爾沒有說話,安靜地閉着嘴,等待着他開口發落。
然而,令雷契爾意想不到是,他并沒有等到降職的處分。
反而聽到了意料之外的安排……
“麥克倫将軍任命你擔任陸戰指揮,明天一早我們會向地面部署更多兵力。”
“截止到部署令撤銷爲止,這支部隊将由你全權指揮。”
聽到眼前軍官說的話,雷契爾的眼中頓時浮起了明顯的驚訝。
似乎看出了他的驚訝,那參謀部的軍官繼續說道。
“根據參謀部的判斷,我們正在追捕的企業員工,疑似已經與企業的援軍彙合。種種迹象表明,今晚伏擊我們巡邏隊的不明武裝正是企業的人!”
“第29、31陸戰隊的損失不在你,是我們在地區情報上的缺失導緻了這場意外。”
“麥克倫艦長讓你好好表現,用仇人的鮮血洗刷這份恥辱,爲今晚死去的弟兄複仇!”
驚訝的神色從目光中收斂,雷契爾深吸了一口氣,認真地說道。
“我會的。”
“用你的行動去證明,艦長大人等待着你的消息。”
扔下了這句話,那名參謀部的軍官沒有停留,幹淨利落地轉身離開了營帳。
雙目筆直地盯着營帳的門簾。
雷契爾握緊了雙拳,又緩緩地松開,眼神中閃爍着戰意,嘴裏反複咀嚼着那幾個字。
仿佛要将它咬碎了咽下。
“我會的!”
……
沸騰的山火燒了一整晚,直到夜色褪去才逐漸熄滅。
然而,軍團的怒火卻并未就此平息,兩支陸戰隊的覆滅讓鋼鐵之心号進入了最高級别的警戒。
而那猶如雷霆一般的炮聲,也讓整個瑞谷市一帶的幸存者徹夜無眠。
清晨時分。
騷動遠未平息。
鋼鐵之心号飛艇繼續向地面投送軍備,部署規模已經達到了一整支千人隊,而正在修築中的陣地工事,更是按照三支千人隊的标準在施工。
十數支陸戰分隊被派往東部郊區搜索,尋找那三個養着兩頭熊的女孩,以及昨晚向他們巡邏隊開火的迫擊炮陣地。
根據逃回來的士兵報告,襲擊他們的至少是一支百人隊,并且配備有高度機械化的外骨骼。
毫無疑問。
那是企業的增援!
不過麥克倫将軍并不擔心,就算是企業的增援又如何?
一群軟弱的家夥而已。
正好将他們一網打盡!
與此同時,陸戰指揮官雷契爾在飛艇參謀部的授意下,開始向周邊地區派出“武裝說客”。
借着昨晚那一炮的餘威,正好向附近一帶的幸存者聚居地,傳達麥克倫将軍的旨意——
要麽臣服。
要麽滅亡!
……
另一邊,瑞谷市東部。
距離爆炸中心約莫五公裏遠的山區,風暴兵團的二十餘名玩家正在休整。
此刻天還沒完全亮,遠處正是一片灰蒙蒙的微光。
雖然有人提議可以在更遠一點兒的地方紮營,但泉水老哥卻說,看似危險的地方反而是最安全的。
天亮之後,軍團大概率會派人向東搜索,但搜索的重點大概率不會放在爆炸區域的附近。
更何況這裏地勢較高,視野開闊。
就算遇到情況,也能及時轉移。
連續三十多個小時的強行軍,完事兒之後又和軍團的巡邏隊幹了一架,就算人是鐵打的能抗住,他們身上的裝備也扛不住了。
大多數玩家的外骨骼電量都已經告罄。
所幸的是,尾巴的卡車上配了一台柴火發電機。
卸下的外骨骼在卡車旁邊排起了長隊。
卡卡羅特帶着幾個力量系玩家去了附近的森林砍樹,還有幾個敏捷系的玩家幫大家準備起了食物。
肉肉帶着已經不會再醒來的泰迪去了附近的山上,打算找個食腐動物夠不着的地方把它埋了。
尾巴和芝麻糊也陪着她去了。
斯斯雖然也想跟着,但奈何傷得太重,隻能留在了營地裏。
找了個沒人的角落,她用車上的醫療工具給自己做了個小手術,取出了卡在身體裏的彈頭。
由于操作不是很熟練,弄得滿地都是血,不過好在搗鼓了一陣之後,總歸還是有所收獲。
“搞定!”
看着夾在鑷子上那顆已經變形的子彈,斯斯長出了一口氣,随手将它丢進了鋁盒,打算留個紀念。
雖說體質系玩家的恢複速度遠超常人,但還不至于到變種人那種“傷口以肉眼可見速度愈合”的程度。
簡單的包紮縫合,可以讓傷口好的更快一些,斯斯估摸着,明天這時候大概就能和夥伴們一起并肩作戰了。
順手縫上了傷口,她拆了一盒新的繃帶換上,滿意地欣賞了一眼自己的傑作,随後便返回了卡車旁邊。
早飯還有一會兒才好,卡卡羅特一行人剛帶着柴火回來,給竈台和發電機用上。
其他玩家則圍坐成了一圈,大多精疲力盡地打着哈欠。
唯獨站在中間的泉水老哥,此刻正一臉精神抖擻地向大夥們兒們講着他的作戰計劃。
“……飛艇能儲存大量補給,但他們的補給畢竟不是無限的!數千規模的部隊,不說每天得炫多少飯,光是拉的屎都能裝一車!”
我最黑嚷嚷了句:“卧槽,你特麽能不能不要在飯前提這個?”
泉水指揮官笑着說。
“隻是舉個例子!”
“鋼鐵之心号已經扔下錨鏈,如果做好了以月爲單位逗留的打算,他們必定會就地搜集物資,并盡可能從當地獲取補給——不管是付出第納爾收買,還是用武力強迫。”
“而這對我們來說是個機會!”
目光炯炯地看着衆玩家,他繼續說道。
“我們需要區分,哪些是被他們收買的人,哪些是被他們脅迫的人,然後拉攏其中能拉攏的那一部分!”
斯斯思忖了一會兒說道。
“可是敢反抗軍團的幸存者聚居地有多少呢?”
泉水指揮官微笑着說道。
“我們不需要他們旗幟鮮明地反抗,硬仗可以我們去打。”
“我們隻需要他們在力所能及的範圍内,給我們提供一點小小的幫助就足夠了!”
哪怕隻是告訴他們,軍團巡邏隊的位置。
哪怕隻是提醒他們征收物資的車隊什麽時候來。
戰地佬的眼中浮起一絲恍然。
“我懂了,打遊擊對不對?”
“正解!”
泉水指揮官目光贊許地點了下頭,繼續說道。
“軍團的人大概率會白天去和附近的幸存者聚居地接觸,那我們就和他們反着來,晚上去!”
“一會兒大家吃完飯,先下線回個狀态,具體的作戰方案咱們到群裏接着聊。”
說着,他将目光投向一旁的斯斯,笑着說道。
“好兄弟,可以麻煩守個屍嗎?”
斯斯莞爾道。
“小事情,不麻煩,我和阿尾會幫忙看着的。”
她剛才在卡車上躺了會兒,疲勞值已經降下去了,現在還不是很困,等一會兒尾巴她們回來了換着睡一會兒就是了。
泉水抱了下拳,笑着說。
“嗯!那就拜托了!”
……
随泉水老哥一同抵達瑞谷市的玩家,大多都是全職玩家。
即便有幾個不是全職,也都是時間比較自由的那種,否則也不可能打出連續三十幾個小時長途奔襲的騷操作。
飽餐一頓之後,大家約定好上線的時間,然後便找了個不礙事兒的地方一躺,登出了遊戲。
至于裝備和遊戲角色,有斯斯幫忙看着。
白熊騎士團的衆人本來就是風暴兵團的成員,大家更是好幾個版本前就在一起玩耍的隊友,自然也不存在什麽信任不信任的問題。
下線之後。
泉水指揮官在風暴兵團的公會群裏的艾特了全體成員,把和自己率先抵達的二十餘名小隊員分成了三組。
A組主要由敏捷系和感知系玩家構成,負責偵查附近一帶的地形,B組主要由能和NPC簡單交流的玩家組成,負責搜集附近一帶幸存者聚居地的信息。
至于C組則由戰地氣氛組等等幾個喜歡剛槍的玩家組成,繼續向西前進,負責搜索并襲擊軍團的巡邏隊。
殺傷多少人不是關鍵。
主要是通過頻繁的騷擾,在戰略上擾亂敵方的視線,使其對己方的位置、人數産生誤判。
至于搜索79号避難所入口的任務,泉水打算等上線之後,交給尾巴她們去做。
一方面是他感覺尾巴對尋寶這種事情似乎很感興趣,另一方面是考慮到她們沒帶高級裝備,高頻率的機動作戰會比較吃力。
這遊戲穿着外骨骼和不穿外骨骼,完全是兩種打法。
與能力無關,純粹是合适與否的問題。
……
當清晨的陽光灑在河谷行省的大地,遠在清泉市三環線邊緣的巨石城,此刻正是一片甯靜祥和。
400mm的主炮威力再大,沖擊波也絕不可能吹到這兒。
除非——
有人打算給它添把火。
“号外!”
奔跑在巨石城的大街小巷,拎着帆布包的報童,将臨時加印的報紙,送去了和《幸存者日報》有合作的酒館、雜貨鋪,同時也塞進了客戶的櫥窗、門縫。
臨時加印的報紙隻有一頁。
而印在報紙上的照片,則是早上剛出的那期報紙頭條的延續。
巨大的彈坑印在山坳中,毀天滅地的沖擊波橫掃了整片森林,那火紅色的烈焰宛如沸騰的蘑菇雲。
照片的下面,更是配了一行耐人尋味的文字——
【鋼鐵之心的400mm主炮!隻需六發便足以夷平整個外城!】
這當然是誇張的比喻。
然而這麽一比較,本來對威力沒什麽概念的吃瓜群衆們,瞬間意識到這玩意兒的威力有多恐怖了。
灰松鼠服裝店。
坐在櫃台後面的席爾翹着椅子,毛茸茸的手臂擱在高聳的肚腩上,手中正握着一份還熱乎着的報紙。
他訂購《幸存者日報》的原因很簡單,主要是想看看廣告,了解下最近曙光城那邊又有什麽新的潮流款式。
不過上面偶爾刊登的新聞,也很讓他感興趣就是了。
豪斯先生的廣播雖然讓人精神亢奮,但那家夥的嗓音就像精神葉一樣,隻有提神的功效,除此之外毫無營養。
《幸存者日報》就不同了,消息五花八門,除了巨石城發生的事情,偶爾還會報道外面世界的新聞。
“……瑞谷市,我好像在哪兒聽說過。”
聽到席爾的低聲嘟囔,正在他店裏挑挑選選的老朋友羅博,随口回了句說道。
“你當然聽說過,那裏是河谷行省的東南角,南部走廊的西大門,路過巨石城的商隊大多會路過那兒。”
“對,就是那裏!”
席爾的眼中浮起一抹驚訝,從椅子上坐直了起來,“真是稀奇了,軍團居然跑那兒去了……他們不該在北邊找大裂谷的麻煩嗎?”
“軍團?!”
磨蹭着“藝術品”的食指停了下來,羅博從假人模特的腿上挪開了視線,回頭看向坐在櫃台後面的席爾,不禁問道。
“你在說什麽蠢話,軍團來這兒幹什麽?”
他經營着巨石城最知名的酒吧夜之女王,那兒不但是遠近聞名的銷金窟,更是魚龍混雜的情報集散地。
不隻是内城的貴族會來他這兒找樂子,發了财的傭兵也很樂意把籌碼貢獻給他。
除了海盜灣酒吧的白鲨,沒有人比他的消息更靈通。
“今天早上的事,你瞧瞧。”
席爾将手中的報紙,和剛送到号外,一起塞給了自己的老朋友,“這照片總歸不是假的吧?”
一把接過報紙,羅博匆匆掃了一眼,眼睛很快瞪大成了兩枚籌碼。
“鋼鐵之心号?!等等,我好像聽說過這家夥!”
席爾奇怪地看着他。
“你從哪兒聽說的?”
臉上寫滿了難以置信,羅博語速飛快地說道。
“從西邊來的商隊!就兩個月前的事兒!他們說,軍團在夕陽落下的那片綠洲落腳,他們的頭頂上漂浮着一艘鋼鐵堡壘……媽的,老子還以爲那家夥在吹牛逼!”
焚毀一切的400mm主炮……
這口徑都能把他人給塞進去了!
想象着那畫面,羅博忍不住縮了縮脖子。
他實在無法進一步去想,這艘大家夥飛到家門口的樣子。
“别太擔心了,城主大人肯定不會讓它飛到我們這兒。”看着這家夥誇張的反應,席爾表情有些古怪,但還是安慰地說道。
“那可不好說……去年,不知道是軍團還是企業,在北邊的榆木區扔了一枚核彈,最後還不是不了了之了。”羅博忍不住抱怨了一句。
但願有人能管管這事兒。
對了,北邊不是有一群愛管閑事兒的家夥嗎?
西洲市距離這兒也差不多一百多公裏,瑞谷市可能稍微遠一點,但也不算很遠。
巨石城好歹還有個巨壁,巨壁上安裝了大量的固定武器,而那些人可什麽都沒有,還種了大一片田,總歸會做些什麽的吧?
比起讨人嫌的軍團,當然還是鄉巴佬們更可愛點兒。
羅博的臉上不禁浮起了一絲愁緒。
他們能打赢嗎?
……
産生類似擔憂的不隻是羅博一個人。
幾乎絕大多數手握《幸存者日報》的廢土客,都産生了和他幾乎一樣的想法。
并不是所有人都在意北郊那群鄉巴佬的死活。
但他們可不會天真的認爲,鋼鐵之心号的射程就差那麽十幾公裏,又恰好地放過了自己。
此刻,巨石城的市政廳正是一片忙碌。
市政廳的廳長杜隆已經連着召開了三場會,不但找來了銀行的人,還召見了《幸存者日報》報社的社長。
雖不能說亂成了一團,但至少是慌得一批。
和那些普通的居民不同。
他們擔心的不隻是幸存者聚居地的安全,更擔心的是那剛借出去的兩億枚籌碼!
兩億是什麽概念?
巨石城外城大概有五十多萬居民,不考慮傭兵和做買賣的行商,人均收入大概100枚籌碼。
換而言之,巨石城全體勞工把螺絲打冒煙了,也得三四個月才能賺到這麽多錢!
是的,這些錢不在聯盟的手上,而是放在巨石城銀行的監管賬戶裏。但問題是,聯盟已經拿着這些籌碼,向他們的工廠、商隊下了訂單!
整個巨石城幾乎所有工廠,都在忙着貸款、招工、擴産,爲那兩億枚籌碼忙前忙後。
工業的爐火熊熊燃燒,如此盛況從未有過!
無論是巨石城銀行還是市政廳,已經嘗到一點點甜頭的他們,都不願看到“經濟複蘇”的苗頭被掐滅。
這種事情決不能發生!
“耶格那個蠢貨,居然提議終止貸款,這麽大的事兒怎麽可能說停就停!得虧廳長先生站在我這邊……”
開了一整天的會,墨爾文帶着滿身的疲憊地回到豪宅,一邊将外套遞給夫人,一邊絮絮不停地抱怨。
爲了那些欠他錢的窮鬼能順利還上錢,他每天都操碎了心。
接過外套的夫人給了他一個吻,柔聲安慰道。
“你可能需要休息幾天。”
“親愛的,我也想,但麻煩事兒有一堆……”
墨爾文歎了口氣,坐在了松軟的沙發上。
而就在這時,他忽然注意到了茶幾上的報紙,原本舒展了幾分的眉毛,頓時又扭在了一起。
“幸存者日報……我們家也訂這東西了嗎?”
伸手揉了揉眉心,墨爾文現在看到這報紙就頭疼。
“是我訂的,我從上面看到了好多好多沒見過的東西,比如營養膏,聽說是廢土客的食物……”坐到了父親的旁邊,艾麗莎好奇地眨了眨眼說道,“我們可以買一點嗎?我想看看它是什麽樣的。”
“你不會對那東西感興趣,那東西就像……就像發酵的嘔吐物一樣,隻比難以下咽的樹皮好一點點。”墨爾文思索了一個形象的比喻。
連他自己都覺得惡心,應該能打消女兒的好奇心。
艾麗莎:“樹皮?”
“嗯,如果懶惰到一枚籌碼都掏不出來,就隻能啃那玩意兒了。不過營養膏已經夠便宜,通常一公斤隻賣……我說這些幹什麽,”墨爾文摸了摸小女兒的腦袋,寵溺地說道,“你不需要了解這些。”
他的兩個兒子一個搬去了内城,一個跟着靠譜的商隊去了東海岸遊曆,另外兩個女兒已經成家,心頭肉就剩這麽一塊兒了。
夫人皺起了眉頭。
“……可别把那東西帶到家裏。”
“我知道,”摟着夫人的肩膀,墨爾文陪着笑說道,“我隻是給我們的小女兒科普一些……”
“一些沒必要的知識,”夫人盯着自己的丈夫,語氣略微責怪,“你太寵着艾麗莎了,我向來不贊同她訂那種報紙,明明家裏的書房裏有那麽多藏書,爲什麽要去看一群廢土客們寫的粗鄙文字。”
墨爾文幹笑了聲。
“我會勸勸她的。”
他其實也不太喜歡《幸存者日報》,主要是不認爲那些“非專業人士”能寫出什麽有價值的東西。
雖然他的辦公室有訂閱,但也隻是讓秘書幫他瞧瞧。
不過這一次,《幸存者日報》的頭條卻是出乎了他的意料。
軍團的飛艇都開到河谷行省了,如果不是那個從隔壁省跑來這兒寫文章的怪胎,他們八成到現在都還被蒙在鼓裏。
就像上次開拓者号來這兒的時候一樣,戰術核彈都炸了一枚,他們那位尊敬的城主大人,才姗姗來遲地派人過去瞧了一眼。
艾麗莎盯着父親的眼睛,忽然若有所思地開口說道。
“……其實您知道的,我們不可能真正孤立在廢土之外,繁榮的理想城令人羨慕,但我們畢竟不是他們。”
墨爾文驚訝地看着女兒,很意外從她嘴裏聽到這樣的話。
“你是從哪兒聽來的這句話?”
“報紙上,不過我覺得它說的挺有道理。”
看着擡頭望着自己的女兒,墨爾文思索了片刻說道。
“沒錯,不止我知道,杜隆也知道,甚至就連耶格那個……那個看起來不太聰明的叔叔也知道,但這其中有很多很多複雜的緣由,這個問題已經由來已久了。”
艾麗莎眨了眨眼。
“既然由來已久,爲什麽不從現在開始改變呢?”
揉了揉女兒的小腦袋瓜,墨爾文感到有趣的笑了笑,用溫和的語氣說道。
“因爲能力有限,一代人有一代人的工作,爸爸能做的僅僅是讓你們過上稍微好點兒的生活,不必和那些廢土客們一樣,爲明天的午餐出賣靈魂,爲了一瓶兌水的啤酒大打出手。”
他不打算打破兩個世紀以來的默契。
巨石城繁榮的根源和理想城一樣,畢竟他們走得就是企業的路,隻是稍作了些改良。
他們有着強大的武裝力量,和企業一樣不參合廢土上的破事兒,隻确保别人不來自己家裏搗亂。
整個河谷行省南部乃至隔壁錦川行省的幸存者聚居地,無論是奴隸主還是行商,都将他們視作榜樣。
就如同他們仰視着東海岸的烏托邦一樣。
然而現在,麻煩終歸還是找上了門。
軍團的飛艇已經飛到了家門口,那些鼻梁隆起的家夥和傳聞中一樣野蠻、粗魯,并且毫不掩飾地露出了他們的獠牙。
他毫不懷疑,那些人一定會觊觎巨石城的繁榮。
想到這裏,墨爾文感到了一絲深深的無力。
即使是這座城市最富有的人,他也沒有辦法說服偉大的城主派出軍隊,爲大夥兒們的利益去做些什麽。
畢竟說穿了,他也隻是個規則的受益者。
而那位大人,才是定下規則的人。
那個不知道活了多少歲的男人,比他認識的所有人加起來都要冷漠,頑固,且難以捉摸。
墨爾文不禁開始幻想。
要是有什麽兩全其美的辦法,能替他們擋住那個麻煩,或者将那艘飛艇給趕走就好了。
而就在這時,一個兩全其美……或者說瘋狂的念頭,忽然從他腦海中冒了出來。
既然借那些藍外套們一筆錢就能救活那些瀕臨倒閉的工廠,爲什麽不再借給他們一筆軍費,慫恿他們去打仗呢?
那艘飛艇……
應該挺值錢的吧?
而且以他們的爛好人的個性,看到了當地那些面黃肌瘦的幸存者,肯定沒法放着他們不管,到時候又要給他們修路蓋房子。
“瑞谷市,南部走廊的西出口……那兒的潛力可比西洲市大多了。”
嘴裏輕聲念叨着,墨爾文的眼睛越來越亮,忽然神色振奮地從沙發上站了起來。
“爸爸?”艾麗莎歪了下頭,不明白他怎麽了。
墨爾文哈哈笑着,高興地恨不得把女兒抱起來親一口。
“我的艾麗莎,你說的太對了,我們确實需要一點小小的改變……”
“至少,需要做一點變通!”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