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洲市,四新區。
泡在水中的低矮廢墟内,坐落着一棟被混凝土加固過的防炮掩體。
岩牙将手中那張皺巴巴的紙條從頭看到了尾,接着又看向了站在面前的心腹。
“這封信是新聯盟的人交給你的?你确定不是遊擊隊的人?”
“我可以用我的性命向您起誓!大人。”
站在岩牙的面前,那心腹信誓旦旦的繼續說道。
“聯盟駐希望鎮辦事處的主任親自将這封信交給了我……臨走之前,他還向我口述了兩遍信上的内容,說這是聯盟管理者的旨意,要是您不識字,讓我務必念給您。”
“……你做的很好。”
懸着的心總算是放了下來,岩牙将紙條仔細疊好,塞進了貼身的兜裏。
沉吟良久,他看向心腹繼續道。
“你去把我麾下的所有百長喊來,不管他們現在在執行什麽任務,讓他們立刻來見我!”
那心腹立刻點頭道。
“是!”
心腹轉身離去,回到椅子上坐下的岩牙,安靜的等待了片刻。
不多時。
門口傳來稀稀拉拉的腳步聲。
一個個披着獸皮衣,肌肉虬結的壯漢從門外走了進來。
他們的身上挂着象征身份的牙串,面容醜似惡鬼,身上散發着臭味。
在岩牙的面前站定,衆人雙手抱拳道。
“大人。”
“您找我們?”
岩牙環視了一眼自己最忠誠的部下們,緩緩開口道。
“你們信任我麽?”
衆人面面相觑一眼,不知道頭兒今天唱的是哪一出。
不過他都這麽問了,大夥兒總不能說不信,于是紛紛表忠心道。
“那當然!”
“您是我們的頭兒,我們不信您信誰?”
“就是!我雖然不懂什麽大道理,但大角鹿神可以爲我的忠誠作證!”
看着發毒誓的衆人,岩牙繼續說道。
“那如果我要你們去死呢?”
反正又不會真的去死,衆人毫不猶豫繼續道。
“頭兒,您這話說的,我這條命都是您的!”
“是啊,别說讓我去死了,就是讓我往油鍋裏跳,我也保證不皺一下眉頭!”
“就是!别說是往油鍋裏跳,就算是用命去堵藍地鼠們的槍眼兒,我也絕對不慫!”
很好。
都是忠勇之輩,不愧是我親自挑選的部下。
看着争先恐後立誓的衆人,岩牙滿意地點了點頭。
“你們有這份心我就滿足了。你們既然認我這個頭兒,那我自然不能負你們,你們不會死,我會帶着你們活下去。”
說罷,他看向了自己的心腹。
“你去把門關上,站門口守着,任何人不得靠近,違者殺。”
心腹點頭領命。
“是!”
房間内的衆人面面相觑,直覺告訴他們,今天似乎和往常不同,他們的頭兒突然讓他們表忠心,恐怕不是拿他們尋開心那麽簡單。
門重重的關上。
岩牙從椅子上起身,目光環視了一眼衆人,表情漸漸嚴肅了起來。
“新聯盟的部隊已經開到了我們的眼皮子底下,而我們的首領卻在鞭撻、屠殺他最忠誠的部下。”
“他已經徹底瘋了,如果我們不做些什麽,我們所有人都得死!”
話說到了這份上,衆人總算是明白他們的頭兒,打算和他們商量什麽事情了。
好家夥。
這是想拉着他們造反啊!
環視了一眼表情各異的衆百夫長,岩牙接着說道。
“我不怕死,死亡不過是回歸大地之母的懷抱,但你們把我當成大哥,我自然不能看着你們因爲一個愚蠢的瘋子白白送了命。”
“當然,要是有人不願追随我,我也不強求,從那扇門出去就是。就當今天我什麽也沒說,你什麽也沒聽。”
當沒聽見還行。
這要是說了個不字,能走出這扇門才叫有鬼了!
衆百夫長連忙争先恐後的表态。
“頭兒,有什麽話您就說吧。”
“不管您打算怎麽着,我們都跟您!”
“就是!大不了一走了之,咱們另起爐竈,占個山頭快活去!”
岩牙點了點頭。
“那我就說了。”
頓了頓,岩牙繼續道。
“我打算帶着你們,向新聯盟投誠!”
話音剛落下,屋子裏一瞬間安靜了下來,仿佛一根針落在地上都能聽見。
衆人臉上寫滿了詫異。
向新聯盟投降?!
到底是金牙瘋了,還是他們的頭兒瘋了!
戰争進行到了這份上,雙方都死傷無數。就拿城裏的傘兵來說,這近一個月死在他們手上的傘兵,少說也有五六百了。
雖然新聯盟廣播裏說的好好的,會優待主動投誠的俘虜,但誰能保證他們不會在戰争結束後翻臉?
到時候可不會有人來給他們主持公道。
聽到他們被處死,那些幸存者們隻會激動的拍手叫好。
“頭兒,我相信您……可,可爲什麽是向新聯盟投降?”
“是啊,他們能饒過我們嗎?”
“要不我們還是逃吧……往北邊逃,順着天水往東或者往西,總能找到去的地方。”
料到自己的部下們會這麽說,岩牙淡然一笑。
“逃?一千多号人,路上吃什麽?帶着那奴隸們一起逃?還是找我們的首領大人借點兒補給再上路?”
衆人陷入了沉默。
岩牙沒有停,看着他們繼續說。
“除非你們打算把一千多号弟兄們扔在這兒,讓他們自生自滅。”
雖然他們并不關心那些小喽啰們的死活,但若是把弟兄們都扔下,豈不是成了光杆司令?
到時候别說找個山頭逍遙快活,路上碰到兩隻異種都可能丢了性命。
衆人的表情猶豫了起來,逃跑确實不是個好主意,至少對他們這些穿鞋的來說不是。
然而投降……
下場難道就比逃走更好嗎?
一名百夫長謹慎地問道。
“可是頭兒,就算我們向新聯盟投降……最好的結果也不過是當他們的奴隸,那還不如逃走呢。”
岩牙看着他說。
“新聯盟的需要人手看管俘虜,隻要我們願意配合他們,結束掉這場結局已經注定的戰争,他們會把這件工作交給識時務的我們。”
“到時候雖然不能像現在這般快活,但也能管個百号千号人,總好過往前不着村後不着店的山林子裏鑽。”
聽到這番話,原本還有些顧慮的人,也終于放下了顧慮。
至少對于新聯盟而言,他們是有利用價值的。
這遠比所謂的承諾更令人安心。
“頭兒,您就說怎麽辦吧。”
“我們都聽您的!”
岩牙點了點頭。
“今天的談話不要與任何人說起,你們各自下去,按我吩咐的準備。”
“三日之後午夜淩晨動手!屆時新聯盟的飛機會配合地面部隊,向南部城區發起佯攻。而守在西邊的我們,則負責在西側防區打開一個缺口,放新聯盟的人進來。”
眼中閃過一絲狠辣,岩牙冷聲說道。
“等與新聯盟的人會合,我們直接朝着金牙的老巢前進!”
“活捉了那蠢豬!”
……
三日的時間轉瞬即逝。
連續不斷的炮擊和傳單攻勢,讓整個牙氏族的士氣都跌入了低谷。
不斷的有逃兵丢掉陣地向北逃竄,或者拿着傳單去了東邊,向遊擊隊的人投誠。
不管金牙如何暴跳如雷地下令徹查那些私藏“投降券”的人,也阻止不了逃跑的人出現。
尤其是那些“慕名而來”的掠奪者。
身爲連旁系都算不上的外系,他們本身就是不被信任的群體。
自從出了叛徒之後,他們的長官恨不得對他們一天搜兩次身,一天查三次房。
任何被發現私藏“投降券”的人,不管是帶在身上還是藏在屋子裏,都會被毫不留情地挂在窗戶上吊死。
這一系列幾乎瘋狂的高壓手段,導緻越來越多的逃兵出現。
最誇張的一次,一整支百人隊出去了之後就沒回來……
面對這山窮水盡的局面,即使是部落中最忠誠、意志最堅定的猛士,也不禁在心中生出絕望的念頭。
或許……
他們真的走投無路了。
陰暗的混凝土工事内,盯着地圖的金牙臉色陰沉如水。
這裏是牙氏族的臨時指揮部,此刻就站着兩個人。
一個是金牙自己,另一個便是他的左臂右膀之一——狐牙。
身爲牙氏族的嫡系,這個身形稍顯瘦小的男人,雖然不勝于武力,但腦子卻很好使。
自從迪隆戰敗,金牙已經無法再信任那些參謀們。
站在一旁的千夫長狐牙低聲道。
“要不我們向其他氏族求援吧……哪怕讓他們送點武器過來也好,弟兄們連修槍的材料都弄不到了。”
聽着手下的提議,金牙沒有說話。
求援?
能向誰求援?
向東進軍的蛇氏族正深陷紅河鎮的泥潭,根本騰不出手來幫他。
向西進軍的熊氏族更是已經打到了落霞行省,隔着這兒得百公裏遠,中間不知道隔了多少座山,多少條河。
金牙很清楚,自己的氏族雖然是部落之首,自己也是部落的王,但氏族與氏族之間并非上下級關系,根本沒有權利命令其他不依附于自己的氏族。
“我們還有多少彈藥。”
狐牙低聲說道。
“照現在的消耗速度……恐怕隻夠堅持兩個月。”
金牙陷入了良久的沉默。
就在他正打算開口說些什麽的時候,外面傳來了密集的炮聲。
這些天他對新聯盟的炮擊差不多已經習慣了,倒是沒有很驚慌。
不過和往常不同的是,以前新聯盟用炮彈砸他們的時候,都是隔一會兒丢一發下來,這次卻是十幾門炮一起開火,火力密度明顯高了不止一個檔次。
“聽着聲音的方向和距離,他們怕是在轟炸南部城區……”狐牙的臉色微微一變,低聲道,“新聯盟八成是打算趁着夜色攻城!”
金牙将拳頭放在了地圖上,嘴角翹起了一絲殘忍的笑容。
“他們終于忍不住了!”
巷戰!
他的人最擅長的就是巷戰!
看向狐牙,金牙立刻下令道。
“帶着你的人立刻去城南!務必将新聯盟擋在那裏!”
狐牙領命道。
“是!”
離開指揮部之後,狐牙立刻帶上了自己的弟兄們。
一千多号全副武裝的精銳,浩浩蕩蕩地穿過湖水倒灌的街巷,朝着炮聲撼天動地的城南進發,增援駐守在那裏的千人隊。
然而此時此刻,倆人并不知道,就在新聯盟對城區南部狂轟濫炸的時候,一支支木筏正穿過西洲湖東岸的沼澤地,向着被湖水淹沒的四新區西側飄去……
蹲在木筏上,看着前方一片寂靜的黑暗,夜十回過頭小聲說道。
“你說那些掠奪者能信得過嗎?”
“不知道。”方長搖了搖頭。
“萬一他們突然改變主意了怎麽辦?”夜十忍不住繼續問。
“還能怎麽辦,等三天呗,”老白拍了拍他肩膀,咧嘴笑道,“一會兒盯緊點,就靠你的殺意感知了!”
夜十:“靠,真就賭命啊。”
方長:“别瞎擔心了,對方反水的可能性很小,到了這份上,任誰都能看出來這場戰争已經沒什麽懸念了,對他們來說隻是早輸晚輸的事兒。就算繼續打下去,最多也就再堅持個一兩周。”
“正解,”狂風點了一下頭,淡定的說道,“從他們停下腳步的那一刻開始,就已經輸了。”
衆人正說話間,前方的蘆葦蕩中,亮起了一盞燈火。
老白招了招手,示意劃船的玩家加速,一行行木筏朝着那燈火靠了過去。
一共二十隻木筏,載着燃燒兵團140名玩家,相當于一個加強連的兵力。
這些玩家都是Alpha輪進入遊戲的老玩家,最次也經曆過浪潮之戰,無一不是覺醒者,堪稱新聯盟的中堅力量!
而眼前這片沼澤地中毒蟲、野獸遍布,甚至還有裂爪蟹、軍艦蝦這類極端危險的異種。零星分布在水面上的廢墟中,藏着一挺挺7毫米機槍。
想要從這裏突破,将不得不同時面對四面八方攢射而來的火力,以及被驚動的異種們的圍攻。
不過現在。
這座易守難攻的西大門,正完全不設防地向新聯盟敞開……
和燃燒兵團一行人接頭的是一名百夫長。
他帶着十餘名心腹,所有人都在胳膊上纏了一塊白布。
“我是來帶你們進去的……希望你們信守諾言,在一切結束之後給我們一條活路。”說話的時候,那百夫長一直盯着玩家們手中的槍。
即便身爲覺醒者,他也不得不承認,眼前這些人的實力很強!
甚至強到了随便挑個人出來,都能和他打個不相上下的程度。
至于爲首的那個人,實力更是深不可測!
老白沒有說話,而是看向了自己這邊人聯語最好的的方長。
後者心領神會,上前觸發了劇情。
“我們向來如此。”
聽到這聲許諾,那百夫長點頭,沒有耽誤時間,招了下手,示意身後的部下劃着木筏帶路。
整個四新區都泡在水裏,最淺的地方也能沒過腰部,木筏是最靠譜的交通工具。
大多數異種不會對飄在水面上的木頭感興趣,隻要不去主動招惹它們,至少不用擔心在水裏走着走着,兩條腿突然走丢了。
盯着一隻漂浮在水面上的裂爪蟹,夜十小聲說道。
“……這兒的裂爪蟹和咱們那兒的好像不同,它們個頭小點,殼也尖了些。”
西紅柿炒蛋頗感興趣地拍了幾張照片。
“我聽說這兒還有不少變異的龍蝦,等新地圖解鎖了我得研究一下。”
戒煙興奮地小聲嘀咕道。
“看來咱有口福了!”
在前面帶路的掠奪者自然不知道這些玩家們在議論什麽。
如果是能聽懂漢語,他們肯定會驚訝。
口福?
到底誰是誰的口福。
不被那些裂爪蟹、軍艦蝦拖進水裏啃了就不錯了,誰會主動去招惹這些玩意兒。
裂爪蟹的肉确實鮮嫩多汁,蟹黃也是一等一的美味,但也得有命去享用。
一般的步槍彈根本打不穿蟹殼,反而會激怒那些怪物。至于用火箭筒打螃蟹的行爲,任何時候在部落裏都是被嚴令禁止的……
拍完照片西紅柿炒蛋,已經開始和戒煙小聲地讨論起來,怎麽烹饪會比較好吃了。
在這種嚴肅的場合下,還有心情去讨論清蒸還是紅燒,隻能說不愧是玩家……
一行人繼續向前。
路上不斷有木筏加入他們,不多時已經湊到了四十多支木筏,近四百号人。
岩牙的麾下也會參加戰鬥,幫助燃燒兵團解除金牙麾下親衛隊的武裝。
這既是爲了向新聯盟證明自己的忠誠,也是爲了确保這場叛亂萬無一失。
畢竟若是失敗了,新聯盟也就損失一隻百人隊,但他的下場可就慘了。
想都不用想,以金牙殘暴的手段,一定會用最殘忍的方法折磨他和他麾下的部衆。
牙氏族的指揮部位于四新區正中央,藏在一座被混凝土加固過的廢墟中。
從西側防線到中部的這一路上,可以說是暢通無阻。
岩牙自己負責的防區就不用說了,早就事先打好了招呼,當天輪崗的都是親信,所有人都很默契的放行。
而到了内側的防區,那些小喽啰們見是岩牙麾下的百長,也壓根沒多盤問,更沒仔細去數那木筏上具體有多少人,藏了多少條槍。
其實想檢查也沒辦法檢查。
由于新聯盟飛機的威脅,各哨所根本不敢點燈,整個四新區一片黑燈瞎火。
站在3層樓頂往樓下看,除了黑黢黢的水面,也就能看見一隻隻木筏。
至于木筏上放了什麽,那得下樓走上去才能看清楚了。
“真特麽刺激……”
看着那一根根近在咫尺的槍管,披着鬥篷的垃圾君感覺手心微微發汗。
倒不是怕了。
而是因爲興奮。
他感覺到了流淌在血管中的嗜血與野獸的本能,琥珀色的瞳孔中燃燒的興奮。
DNA動了!
距離指揮部還剩下最後的200米,那個被标記在VM地圖上的建築,已經出現在了衆人的視線。
經過層層加過的混凝土工事,即使是面對重炮和航彈的輪番轟炸也能巍然不動。附近的廢墟則被改造成了一座座炮樓,既可以用來防空,也可互相支援。
而此刻燃燒兵團一行人,與指揮部隻隔了一道木頭做的栅欄門。
“從正面強攻還真不好打,這兒的布局看着簡陋,但每條街至少有三個火力點能夠着,沒幾輛裝甲車怕是推不進去……給這兒布防的是個高手啊。”老白瞧了一眼周圍的布局,心中暗暗驚訝。
這遊戲公司還真是能人輩出。
那種大的戰役也就算了,這種小關卡都能把細節做到這份上。
策劃團隊裏怕是有不少内行!
停在了栅欄門前,百夫長站上了木筏的前面,朝着坐落在右側廢墟上的哨卡喊道。
“把門開下!”
擺在哨卡上的那挺機槍旁邊,伸出來一隻腦袋。
“你們是什麽人!”
百夫長繼續喊道。
“我們是岩牙大人的部衆,奉首領大人的命令前來換防!”
站在崗哨上的那人眼中浮起懷疑之色:“換防?我怎麽沒聽說過。”
在這兒執勤的都是金牙麾下的親衛,和之前碰到的那些小喽啰們不同,這些人可沒那麽好騙。
察覺到了那些飄在水面上的木筏有些不對勁,那掠奪者哨兵臉上的表情愈發不善,手中的那挺7毫米機槍,已經朝着水面上指了過來。
“你們站在那兒别動,我先去向金牙大人請示!”
氣氛劍拔弩張。
立在木筏頭上的百夫長臉色微微變化,眼看就要藏不住了。
感知到了逐漸逼近的殺意,夜十心中立刻警覺,朝着方長使了個眼色。
‘動手吧!’
長久以來默契的配合,方長立刻看懂了夜十的眼神,心知對方可能已經發現了端倪。
黑色的鬥篷微微擡起了一個角,藏在陰影下的寒芒瞄準了炮樓上的那機槍手。
弓弦顫動,隻聽“嗖”的一道破空,站在機槍旁的那哨兵腦袋上瞬間插了一支箭,仰面向後摔去。
突如其來的變故,無論是岩牙的一衆親信,還是站在兩側樓上的掠奪者哨兵們都愣在了當場……
除了木筏上的玩家們。
見方長已經出手,老白也不再遮掩,立刻掀開蓋在木筏上的黑布,抄起了藏在下面的LD-47,朝着樓上便是一梭子掃了過去。
“開火!”
水面上瞬間槍聲大作,站在木筏上的玩家抓起武器,一部分人當即跳進了水裏,推着木筏向前栅欄門沖去。
“RPG——!”
扛着火箭筒的戒煙興奮地喊了一嗓子,同時瞄準前方的栅欄門扣下了扳機。
隻見嗖的一道白煙,那做封鎖街道的栅欄門瞬間被炸的四分五裂。
街道上槍聲響徹一片。
四十艘木筏加速前進,越過了飄在水面上的木頭殘骸,朝着牙氏族的指揮部全速前進。
“兄弟們跟着我上!Boss就在前面!”
周圍子彈嗖嗖的亂飛,推着木筏向前的老白大聲喊道。
“能不能拿下MVP,就看這波團了!”
“嗷嗷嗷!”早已按捺不住的垃圾君掀開了鬥篷,亮出藏在黑暗中的利爪,仰天發出了暢快淋漓的咆哮。
看着炮彈一般向自己沖來的死亡之爪,守在炮樓上的掠奪者臉上不約而同的露出驚恐之色。
死亡之爪!
新聯盟怎麽會有心靈幹涉裝置?!
“瞄準它脖子上的項圈!”蹲在掩體後面的掠奪者十夫長驚恐的大聲吼着。
一旁扶着機槍的掠奪者顫聲叫喊。
“大哥,那隻蜥蜴,脖子上根本沒項圈啊……”
十夫長瞬間瞪大了眼睛。
“什麽?!”
不隻是沒項圈,那蜥蜴的胸前還挂着一塊沉重的鋼闆,手上更是綁着鋼爪。
在廢墟間橫沖直撞的他猶如一台會爬牆的坦克,擋在面前的掠奪者一個二個就如同紙糊的血包,根本阻攔不住。
不到半分鍾,一座炮樓已經淪陷,别說是槍聲和閃爍的槍焰,連慘叫和哀嚎都已經聽不到。
夜十不禁咋舌。
“媽耶……玩這角色真不會心理陰影嗎?”
“你瞧他那樣是有心理陰影的樣子嗎,”老白拍了拍他肩膀,“别磨蹭了,記得你的任務,快跟上去。”
夜十點了點頭,不再磨蹭,背着狙擊槍朝着那炮樓小跑過去。
接着老白看向了身後的玩家。
“各小隊注意!”
“按計劃行動!”
眼中閃爍着興奮,衆小隊長在通訊頻道内整齊劃一地回答。
“是!”
兩名力量系玩家在八名小隊員的掩護下,推着一支裝了足足200公斤炸藥的木筏,朝着指揮部的圍牆撞了過去。
與此同時,剩下的一百三十名玩家,以十人爲一小隊,三到四隊爲一組,分成多個方向肅清駐守在指揮部内的掠奪者,對整棟建築形成包圍。
岩牙的麾下跟随着玩家一起攻入,迅速控制了指揮部附近的炮樓,阻止其他防區的千人隊向這邊增援。
同一時間,一架改裝了雙聯裝37毫米炮的H-1炮艇機抵達了四新區的上空,進入盤旋狀态。
配合燃燒兵團扔出的紅色煙霧彈和報告的坐标,那兩根懸在空中的炮管,立刻對躲藏在廢墟内的掠奪者宣洩出兇猛的炮火。
指揮部内火光閃爍,爆炸聲響徹不斷,有如年夜時的鞭炮。
聽着外面越來越近的槍炮聲,蹲在指揮部内的金牙,臉上終于浮現出一絲驚慌。
正巧這時,門被推開。
他伸手一把揪住從外面跑進來的親衛隊長,朝着他大聲吼道。
“外面是什麽情況?”
面對那張黑到發綠的臉,那親衛隊長臉上寫滿驚慌,語無倫次道。
“新,新聯盟的人……他們打進來了!”
打進來了?!
金牙心急如焚,又急又怒道。
“怎麽可能!老子剛把狐牙派去前線增援,怎麽可能這麽快——”
“不,不是從南邊,那些人是從西大門進來的,聽槍聲怕是有千人!”被揪住衣領的親衛隊長驚慌說道,“首領大人,現在不是說這個的時候,這兒已經不安全了,您快撤吧!”
西邊?
沒記錯那裏是岩牙的防區。
金牙先是一愣,臉部的肌肉瞬間因爲憤怒而擠成了一團。
近千人不可能悄無聲息的摸到這兒才被發現,除非有人背叛了自己!
但他沒想到,背叛自己的居然是他的嫡系,被他安插在西線的岩牙。
“這殺千刀的玩意兒!沒膽的孬種!”
牙齒咬得咯吱作響,金牙從牙縫裏擠出來半句話,狠狠地丢開了親衛隊長的衣領。
“撤!帶老子去北邊的!”
那親衛隊長連忙點頭,招呼着旁邊的親衛,護送着金牙朝着指揮部外面撤離。
對方已經殺到了他的指揮部。
這時候要是再不走,恐怕就得交代在這兒了。信号彈已經升上了天空,其他千夫長正帶人朝着這邊支援,隻要能把今晚挺過去,一切就還有希望……
金牙在心中立下了毒誓,等他逮着了岩牙,定要将叛徒的頭皮割下來做成鞋墊。
一些人穿過走廊,朝着指揮部的後門撤離。
然而就在這時,震耳欲聾的爆炸聲忽然從走廊的一側響起,蹦飛的碎石和滾滾濃煙從外面卷了進來。
被炸了個措手不及,四名親衛踉跄着還沒站穩,便被迎面射來的子彈打成了篩子。
看着從濃煙和塵埃中魚貫而入的士兵,親衛隊長的臉上起滿了恐懼,已經忘記了開槍。
他們炸開了指揮部的外牆!
“投降吧!”
“你們已經被包圍了!”
對上那黑洞洞的槍口,金牙的眼中閃過一絲驚恐,但很快那驚恐便被狠厲和瘋狂取代。
“絕不!休想抓住老子!”
“這可由不得你!”方長揶揄地瞥了下嘴,拉開弓弦瞄準了他的腿。
然而那弓弦還沒完全拉開,走廊的另一頭忽然槍聲爆起。
措不及防之下,三名玩家瞬間倒地,胳膊上中了一槍的方長一個滾地,迅速躲回了半坍塌的牆後面。
看着倒地的三具屍體,身披外骨骼的烏倫,嘴角勾起一抹冷笑。
而見到烏倫的金牙,扭曲的臉上瞬間浮起欣喜。
“使徒……使徒大人救我!”
使徒大人?
烏倫從未見過這家夥臉上露出如此虔誠的表情。
“真是廢物……我們給了你們那麽多幫助,你們卻把這場穩赢的仗打成這副爛樣。”烏倫冷冷地看着他,對着身旁的三名手下打了個手勢,咬着牙道,“把他帶過來。”
即便心中一萬個不情願,即便心中一萬個鄙夷,眼前這人也是教會的盟友。
自己隻是一名使徒,沒有資格質疑聖子大人的決定。
現在牙氏族還能勉強維持戰線,一旦金牙死了或者被俘,不但城中的掠奪者會崩成一灘散沙,嚼骨部落的各個氏族也會陷入分裂。
到了那時,不隻是回收黑箱的任務完成不了,甚至就連教會在河谷行省的計劃,也将跟着一起破産!
無論如何,他也要将這個蠢貨帶出去!
指揮部内爆發出激烈的槍聲。
火炬教會的使徒借助外骨骼裝備以及戰術頭盔自帶的輔助瞄準與夜視設備,竟是将攻入指揮部的玩家打退了回去。
由于是滲透任務,玩家并沒有攜帶輕、重騎兵外骨骼這類貴重裝備,短短兩分鍾竟然丢下了十幾具屍體。
“媽的……這幫人是開了挂嗎?!”腿上穿了兩個洞,蹲在牆角的牆角老六,罵罵咧咧地更換着彈夾。
“RPG呢?!直接上RPG!”一旁的迷路萌新大聲喊道。
白給帶狙驚了:“卧槽,不是要活捉嗎?!”
“人都要跑了還活捉個鬼,直接拿屍體交差得了!反正也差不了多少分!”道具帶師取下了背在背上的RPG,架在肩上正要探出去開火,然而一隻手榴彈卻被扔到了掩體後面。
卧槽?!
四個小玩家頓時一愣,還沒來得及報一句粗口,瞬間被爆炸的破片和火光吞沒了進去。
轉眼間又是四人陣亡。
這時候,通訊頻道中傳來老白的聲音。
“方長,你那邊什麽情況?”
“草……”
看着血流如注的肩膀,方長綁上了止血繃帶,罵罵咧咧了一句。
“對面有高手!我好像看見了外骨骼……搞不好是我們之前在清泉市東區碰到的那夥人!”
何必呢?
整棟指揮部都被他們圍起來了,外面還盤旋着一架空中炮艇,架着兩挺37mm炮。
再怎麽抵抗也不過是垂死掙紮。
然而聽到外骨骼,老白的臉色卻是瞬間一變,立刻想起了之前在清泉市東區的遭遇戰。
如果是那夥人……
照現在這個打法,恐怕還真不好收場!
不敢有絲毫大意,老白毫不猶豫地将通訊頻道連接到了空中炮艇,請求了空中支援。
“……這裏是燃燒兵團,我們遇到了一點麻煩,申請一把彈簧刀,清場用。”
短暫的停頓之後,通訊頻道内傳來簡潔明了的回答。
“……H-1空中炮艇收到,彈簧刀正在途中,留意你們頭頂。”
“收到!”
結束通訊,老白朝着狂風打了個手勢,指了指一旁的入口。
後者立刻會意,從背包裏取出了耳機形狀的神經連接設備,戴在了頭上。
與此同時,盤旋在空中的H-1空中炮艇,從機艙扔出了一枚不易察覺的黑點。
在夜色的掩護下,那顆黑點朝着地面疾馳而去,即将靠近目标區域的瞬間,如彈簧刀一般張開了六隻旋翼。
螺旋槳的轟鳴聲響起,高速滑翔的無人機猶如一道離弦的箭,鑽進了被炸藥破開的混凝土牆。
此時此刻,烏倫正帶着三名小隊員,與攻入樓内的燃燒兵團激戰正酣,掩護着金牙向着指揮部的後門邊打邊退,完全沒有意識到危險正在接近。
“你的增援還有多久!你指望我帶着三個人幫你擋住一個師嗎?!”抓着金牙的衣領,烏倫大聲吼道。
“他,他們已經在往這邊趕了,估計快了!”金牙此刻同樣心急如焚,也顧不得這人的無禮,驚魂未定地說道。
烏倫松開了他的衣領,朝着身後的走廊繼續開火。
在付出了十餘名傷亡之後,新聯盟的攻勢忽然驟減,壓力驟然小了許多。
看來他們人手也不多……
心中如此想着,烏倫稍稍松了口氣。
然而就在這時,一陣有如蜂群的嗡鳴聲從黑暗中襲來,危機的預兆驟然籠罩在烏倫的心頭。
到底是見過世面的人,他立刻反應了過來,慌忙下令道。
“無人機!”
“快把它打下來!”
四把步槍一起開火,在漆黑的走廊裏拉開了一張橙黃色的網。
六隻旋翼瞬間被打壞了三隻,然而那隻貼着地面高速疾馳的無人機,仍然依照着慣性摔在了他們的掩體前。
烏倫臉色狂變,大聲吼道。
“卧倒——”
狹小的走廊中,火光驟然炸裂。
15公斤的烈性炸藥不隻炸飛了混凝土牆,灼熱的氣浪甚至融化了鋼鐵。
高溫将地闆烤得滾燙。
肩膀負傷的方長,帶着戒煙等一衆玩家從破損的牆體後面走了進來。
“卧槽……這威力也太猛了。”槍口戳了戳地上的頭盔碎片,戒煙忍不住咋舌。
“可惜沒抓到活的。”
從廢墟中翻出來半截被炸的支離破碎的屍體,方長找了好一會兒,才在混凝土渣下面翻出來連着肩膀的頭。
回頭看向跟着他們一起進來的百夫長,方長用不标準的人聯語說道。
“是這家夥嗎?”
看着被炸得不成人樣的金牙,那百夫長不由自主地屏住了呼吸,脖子僵硬地點了下頭。
“是……是他。”
别說是還剩個肩膀和頭,就是燒成灰了他也認得這家夥。
然而他怎麽也想不到,那個曾不可一世的掠奪者之王、嚼骨部落的首領,最後竟然落得這般凄慘的下場。
看着眼前那個面不改色的男人,那百夫長喉結動了動,眼中寫上了一絲深入骨髓的懼怕。
這些家夥……
完全是魔鬼!
萬幸這場戰争已經結束,自己不必在戰場上遇見他們……
沒有去關注那個NPC的表情變化,端着沖鋒槍的戒煙走上前去,盯着那半截屍體端詳了一會兒。
“啧,想把這家夥挂起來,還得給他做個身子。”
“那就不用我們操心了。”
從隊友的手中接過了麻袋,方長将能回收的零件一股腦地塞了進去。
若是在現實中,他八成得被手上的東西當場吓尿。
然而《廢土OL》到底是是基于夢境原理的虛拟現實技術,大腦的防禦機制和遊戲程序設置的感官濾鏡,在相當程度上直接阻斷了超限度的刺激。
這就好像在夢中看見了喪屍不會立刻被吓醒,除非被喪屍追上啃了一口。
一些膽子比較大的,甚至得被啃上一會兒才會醒。
回收了任務素材,方長拍了拍手,在vm上輕點了兩下。
“金牙已經擊斃……請求下一步指示。”
短暫的等待之後,通訊頻道内傳來那熟悉的聲音。
“你們做的很好。”
語氣中帶着欣慰和一絲如釋重負,管理者繼續說道。
“你們的英勇和忠誠令人印象深刻,這一刻将被載入聯盟的史冊。”
與此同時,一連串公告從VM屏幕上彈出。
【全服公告:資料片BOSS“碎顱者·金牙”已被“燃燒兵團”擊殺!】
【全服公告:資料片“利刃出鞘”将在24小時内進入獎勵結算階段,屆時所獲積分将可用于兌換資料片限定獎勵、稱号以及抽獎,請還有任務未完成的玩家抓緊最後的時間……】
【全服公告:由于“燃燒兵團”兵團長選擇公開成就,該成就将被記入名人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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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感謝“Ru丶浮生”的盟主打賞!!)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