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原官道上,一輛騾車,緩慢的行駛着,騾子身上傷痕累累,走起路來很吃力。
趕車的是一位老人,名叫王福。
王福年紀很大了,是這個世界少見的老人,他腰上挂着兵器,兵器上沾滿了血,身上也滿是血污和傷口。
一路上,他已經斬殺了好幾波流民,體力有點支撐不住了。
王福算不上武道高手,不過是跟着商家堡護衛學過一段時間,三角貓功夫罷了。
萬幸,流民更弱。
王福又有武器,占了武器的便宜,王福很是反殺了不少流民。
一路上。
繁茂的植物以一種肉眼可見的速度枯萎,季節終于正常了。
王福一邊趕車,一邊想心事,他嘴巴緊緊抿着,眉頭深鎖。
“啊~”
一道呻吟傳來。
王福停下騾車,走到後廂,扶起一名男人,男人受了重傷,後背血肉模糊,身上皮膚焦糊,腳筋斷裂。
這種傷,居然還能活?
“我,我是誰?”
男人捂着腦袋,冷靜的思索,奈何大腦一片空白,什麽也記不起來了。
王福拿出一瓶水,遞給男人,歎息道:“少爺,你昏迷了許久,一定渴了,喝點水。”
男人這才驚覺,他确實口渴,接過水,咕咕喝下,喉嚨才好了點,他疑惑的轉頭看向王福:“我是誰?”
王福一愣,抿着嘴唇久久不說話,直到男人以爲王福不會說話了,他才幽幽道:“你是我家少爺,商洛啊!”
王福告訴商洛,他是商家堡少爺,如今商家堡遭了難,忠仆王福拼死帶着他逃了出來。
“商洛?我叫商洛?”
“對。”
王福歎息,喂完水後,王福又交代了幾句注意保暖,便趕着螺車繼續前進,一路上,到處是白骨。
有人骨,也有動物骨。
九原官方勢力幾乎全部癱瘓,王福知道,想要活命,必須立即逃出九原,否則,不是進了人腹,就是進鬼怪腹。
走了一段距離,王福察覺不對勁,他迷路了,确切的說,他一直在繞圈子,自始至終沒走出多遠。
不對啊!
這裏是官道,王福的騾車是順着官道行駛的,按理說,不可能存在繞圈子的情況。
“莫不是,鬼打牆?”
大白天鬼打牆,這鬼很兇,王福冷汗唰的流下,他強迫自己鎮靜,摸出一塊布,蒙上了自己眼睛,放開缰繩,任憑騾子自己走路。
鬼打牆,就是鬼用各種方法,迷住人的眼睛,人辨不清方向,便會迷路。
馬有夜眼,能看陰陽,騾子是馬和驢的雜交後代,也有部分特殊能力,人遇到鬼打牆的時候,莫慌,讓騾馬帶着走,有一定幾率走出來。
騾子失去了控制,踏着歡快的步伐,一路小跑。
王福暗暗告誡自己,莫慌,莫慌,人有陽火,鬼怪不敢輕易冒犯,更何況,商洛體魄強健,僅憑氣血之力,便能傷一些低級鬼怪。
一定可以逢兇化吉。
良久,騾子停了下來。
王福顫抖着手,解開蒙眼布,他先是眨巴眨巴眼睛,适應光線,接着……
王福吓的臉色煞白。
騾車停在一處羊圈,不對,應該叫人圈更合适,他還沒反應過來,一股大力推來,直直落在了人圈裏,王福肝膽俱裂。
人圈裏關着許多人,衣不蔽體,表情漠然,他們也就看了眼新加入的王福和商洛,便一點興趣也沒有了。
人圈面前放着大大的兩口石槽,兩個石槽空空如也。
王福茫然,他強忍着害怕,四處張望尋找商洛,終于,在一個角落裏尋到了,商洛站不起來,隻能木然的坐在地上,面無表情。
不知爲什麽,商洛并不害怕。
“進食了,進食了。”
忽然,一道尖尖細細聲音傳來,商洛擡頭一看,就見栅欄外來了幾隻老鼠,這些老鼠有半個成人高,目露兇光,如人直立,開口說話。
一隻老鼠提着大桶,桶裏裝滿了東西,聞道味道酸溜溜,這隻老鼠将發酸的泔水倒在了石槽裏。
另外幾隻老鼠,喜滋滋牽着騾子,呵呵笑道:“好肥的騾子,今晚做湯鍋。”
老鼠們牽着騾子離開,圈裏的人開始拼命争搶石槽中的泔水,一雙雙手從石槽裏撈着東西吃。
王福趁機走到了商洛身邊,剛準備對商洛說話,忽的,一根繩索從天而降,釣起王福。
王福吓的魂兒都沒了,幾隻老鼠綁住他,搖搖頭:“這口人牲不肯吃,肯定會掉膘,咱先吃了他呗!”
老鼠使勁按着王福,鐵簽子晃動,王福發出慘叫,凄厲掙紮叫喊:“我吃,我吃啊!”
老鼠拿開鐵簽,點點頭,又将王福扔了進去,陰森冷笑,露出白白牙齒:“十日後我族大宴,會選一批瘦人做菜,記住,越肥越能活命。”
老鼠們說完後,揚長而去。
王福忍着痛苦,加入了搶奪食物的隊伍,很久後,夜幕降臨,商洛肚子餓的咕咕叫,他腿腳不方便,根本搶不到食物。
“給你,商洛你要多吃東西,才有機會活命。”王福偷偷摸出一把食物放在商洛手上,他面貌憔悴,老了很多歲。
是一塊骨頭,也不知道是什麽動物的骨頭,煮的很爛,可以用牙齒咬碎,嚼掉。
商洛不想吃。
可是,肚子很餓,他平靜的嚼完了這塊骨頭,肚裏饑餓的感覺才好受了點。
夜幕下,北風很冷。
圈裏養的凡人瑟瑟發抖,他們中大部分沒有衣物,白條條或坐,或躺着,低低哭泣。
商洛旁邊也有一個女孩在哭,女孩莫約十幾歲,長相普通,臉上皮膚蒼白,眼睛下面顴骨上,長滿了雀斑。
身材幹瘦,好似一根麻杆。
一雙眼睛黯淡無光,隻穿着件小衣,剛好遮住重要部位。
女孩很冷,大概覺得商洛腿壞了,不會對她有壞心思,身子往他身邊靠了靠,汲取一點點溫度。
“大哥,我……我我冷,我靠靠你睡。”女孩弱弱道。
商洛無所謂。
他躺在地上,呆呆望着天空月亮,心中一片寂靜,并不恐懼,他沒有任何感情。
恐懼,同情,或者愛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