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城司與宣教司都動了起來。
讓暴風中心的長安城穩如泰山。
民間、軍中、朝堂、各大王府,任何可能的地方,都逃不過他們的眼線。
事實上,在李晔把勳貴、世家踢出中土之後,已經不可能有不測之事發生了。
宦官、文人相互制衡,武人雖然手上握着刀子,但卻在樞密院的掌控下,而且群龍無首。
當然,也不是沒人動心思。
裴貞一和張清婵都時常打着探望皇帝的名頭,試圖帶着各自的兒子接近。
但都被辛四郎這個渾人喝退了。
誰的面子都不給,也不怕得罪任何人。
此人的兇名在長安人盡皆知。
裴貞一、張清婉恨得牙癢都沒用。
各種威逼利誘全被他當成了耳邊風。
再後來,清流們開始攻擊辛四郎嚣張跋扈,并且把火燒到了樞密院。
但親衛都直屬于皇帝私人。
樞密院無權過問。
事實上,各種暗流遠比明面上的更加激烈。
隻不過都被一雙看不見的手消解了。
張承業坐鎮長安,一切井井有條。
無論是朝堂還是軍方,都要給他幾分面子。
一個月,皇帝依然沒在人前露面,引起了諸多揣測。
連民間都在竊竊私語了。
辛四郎面臨的壓力越來越大。
隻不過大唐帝國高層的動蕩,沒有引起天下的風波,各道各府各軍鎮,都在各自的框架中良好運行着。
各地百姓都默默的爲皇帝祈福。
無數人默默望着長安的方向。
天下能有今日來之不易。
大唐帝國在風雨暗流中,有驚無險的行走了兩個月,終于,太子李祐快馬加鞭從西域趕回長安。
太子安然入城,長安上空的陰雲消散不少。
朝堂和民間的焦慮消散不少。
然而當李祐連滾帶爬趕到寝宮時,李晔正一臉笑意的看着他。
“父、父皇……”李祐一臉錯愕,似乎還沒反應過來。
“你回來了。”李晔臉上早已沒了病容。
其實李晔的病在半個月後就好了。
雖然住在寝宮,但長安的一切都逃不過他的眼睛。
皇城司和宣教司忠實履行着它們的職責。
政事堂、樞密院也按部就班。
大唐帝國隻是稍稍搖晃了兩下,便還是穩如泰山。
當然,這也離不開張承業的操勞。
暗流永遠隻能是暗流。
這是李晔願意看到的,而他更想看看如今的大唐,還有誰,還有何種勢力敢跳出來。
李晔等着他們往刀口上撞。
然而天下出奇的安定。
文人雖然叫喚,但終究隻是叫喚,除了唾沫星子,就沒别的了。
而武人們再也不是唐末的武人,他們有了榮譽、尊嚴,也更願意接受和維護現有的秩序。
世家大族早就奄奄一息,被李晔踢到河中,留在中土的也沒什麽氣候。
地方上平平淡淡,仿佛什麽都沒發生。
隻有後宮裏的裴貞一張清婉蹦蹦跳跳。
不過都沒有出格,隻是試圖靠近李晔,全都被辛四郎擋了回去。
“今後大唐帝國就托付給你了。”李晔一臉淡淡的笑容。
李祐全身一顫,情真意切道:“兒臣何德何能?這麽多年都是父皇指點迷津,既然父皇龍體安康,大唐便一日不可離了父皇。”
李晔拍了拍他的肩膀,如果是李祎,誰也不知道他心中在想什麽。
但和李祐之間的父子之情卻是實實在在的。
血緣終究不可代替。
“你在昭明國做的不錯,朕老了,終有一天會離開大唐,也會離開你,你既然是朕的兒子,就要擔負起這個責任。”李晔情深意切。
這場病,也讓李晔知道時間不多了。
在剩下的人生裏,他想卸下身上的重擔,遊山玩水,看一看自己打下的江山。
美人終會白發,英雄終會遲暮。
而時代的車輪滾滾向前,不會因人的意志而轉變。
“兒臣、兒臣……”李祐滿臉淚光。
李晔笑道:“行了行了,朕退位之後,說不定還能多活兩年。”
說完這句話,感覺全身一松,一種久違的活力重新在心中滋生。
“父皇英明神武,兒臣總覺得力有未逮,心中惶恐。”李祐苦笑着說出心中的真實想法。
“你心中惶恐,便說明你有當好皇帝的潛質。”其實李晔心中還有很多話要說,不過話到嘴邊,卻都說不出來了。
在李祐還年輕時,教誨就不少了,沒必要再多費唇舌。
就像做人一樣,有人聽再多的道理,也不一定能過好這一生。
路永遠要自己去走。
今日之大唐帝國,已經被李晔徹底改造。
唐人尚武進取的豪情沒有消退。
華夏也必将迎來一個新的局面。
當然,挑戰和危機不可避免,這就要考驗下一代人的智慧。
李晔扶起李祐,握住他的手,“朕把大唐交給你了。”
一種前所未有的重量在父子手間傳遞着。
時光仿佛定格在這一刻。
一種無形的東西從父子二人的手掌間升騰而起,沖向天空,發出轟隆的巨響。
天興十四年,大唐皇帝、天可汗李晔退位。
太子李祐登基,改年号爲繼興,大赦天下,奉李晔爲太上皇。
其後,李祐冊封自己十九歲長子李澤爲昭明國王。
大唐帝國的權力正常轉接。
開始幾年,太上皇李晔居住在大明宮,與學士爲伴,常與之論道,留下經書一百零八卷,涵蓋格物、算術、醫學等科,被世人稱之爲天學,很多學士窮盡一生,才能窺得一絲天機。
在接下來的幾百年歲月中,西方不斷有人慕名而來求學。
不但天學發揚光大,連孔孟之道也一同傳入西土。
大唐帝國在新任皇帝的治理下穩步前行五年之後,進入了一個新的高峰,人口突破六千萬。
對草原的掌控前所未有。
從漠北到東歐契丹,無數部落俯首聽令。
南洋遍地是唐人。
不過威脅不是沒有。
安平郡王李祎吞并王氏,滅關東國,揮軍向東,掃滅蝦夷,整合了東部倭國,厲兵秣馬,大力拓展海軍,實力逐漸強勁,威脅東瀛熊津二道。
但太上皇李晔健在,李祎不敢做的太過分,年年遣使入長安,以窺大唐虛實。
繼興六年,太上皇李晔飄然離去。
有人說在終南山見太上皇羽化登天。
有人說在南洋見太上皇乘巨艦巡海。
也有人說草原見太上皇禦天馬而行……
萬般無奈之下,朝廷隻能先上廟号以示尊崇,是爲唐聖宗。
兩年後,東瀛便燃起了戰火。
李祎雄心壯志,隻可惜大唐四道海軍齊發,水陸并進,東瀛成了第三代将領們争功的獵場……
李祎剛剛探出腳,就遭到了滅頂之災。
大唐隻打了一個噴嚏,李祎便扛不住了,隻能駕巨艦,引一萬死忠連同家眷遁入海上。
十年之後,有傳言李祎在大海之東,尋到一片廣袤的大地,再建了一個大唐……
全書完。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