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萬騎兵對任何一個勢力都是不小的損失。
已經是傷筋動骨了。
可薩人收起驕狂之心,開始步步爲營。
征發欽察人、羅斯人、匈人,組成了一支八萬人的大軍。
羅斯海盜大量在裏海中集結。
拜占庭也暗中派出兩萬步軍,支援可薩人。
若是把西面的大食人和南面的薩曼人算上,總兵力超過二十萬。
大唐向裏海前進的腳步遭受前所未有的抵抗。
巴格達和君士坦丁堡也并不是要趕盡殺絕,而是希望大唐皇帝能皈依大食法或者景教。
爲此,哈裏發和教皇都賜下尊貴的封号,還有一整套的優惠條件,涵蓋商業、領土等等方面。
隻要李晔點頭,鹹海将成爲大唐的内海,裏海東岸也将成爲牧場。
不過,天下沒有免費的午餐。
代價是相當高昂的。
言下之意,拜占庭或黑衣大食将成爲大唐的宗主國,而大唐會爲了他們的利益,參與到“聖戰”之中,圍攻另外一方。
這些協議讓李晔郁悶無比,仿佛花剌子模大戰,不是唐軍勝了,而是可薩人打赢了。
在他們看來,大唐已經是困獸之鬥。
他們通過細作認爲唐軍的糧草有些捉襟見肘。
因爲唐軍已經在河中流域和七河流域開展了大規模的屯田。
一直以來,李晔對巴格達和君士坦丁堡都保持着若有若無的敬意。
所以在軍事上趨于保守态勢。
一是不想将士們太過辛勞。
二是不想趟他們的渾水。
最重要的是,從河中向西進軍,并不好打,西南都是高原與沙漠,大食人和薩曼人居高臨下。
而西北被裏海擋住了,可薩人在裏海有相當實力的水軍。
不過很顯然,李晔的保守,讓他們得寸進尺了。
玉龍赤傑的勝利還不夠,還需要給大食人和可薩人一個慘痛的教訓。
“西州的第二批十萬石糧草将在一個月後送到八剌沙衮,于阗也送來一萬石糧食。”李祐這些天一直呆在李晔身邊,接觸機密之事。
有了這些糧食,加上喀喇汗國的牛羊,薩曼國的存糧,足夠唐軍支撐半年以上。
還有基馬克各部的牛羊也在送往河中的路上。
也不知道巴格達缺糧的消息是從哪裏弄到的。
其實唐軍的屯田隻是未雨綢缪而已,并不真的是缺糧。
三個月後,富饒的河中屯田将迎來秋收。
“糧食足夠了,河中大戰不可避免,讓烏古斯、于阗、黠戛斯各出一萬精兵,來河中聚集,既然他們要打,朕就給他們弄個大的!”
也該讓大食、可薩、拜占庭認清現實了。
想在軍事上壓制大唐,簡直是癡心妄想。
“兒臣以爲,大食人不過是在虛張聲勢,拜占庭人湊熱鬧,真正與大唐爲敵的是可薩人。”李祐道。
“你的判斷不錯,可薩人這些年一直在擴張,其軍力超過拜占庭與黑衣大食,我們進軍裏海和草原,動了他們的利益,他們當然要跟我們打。”
“兒臣想知道父皇會如何對付大食人與薩曼人。”
眼下的薩曼人與大食人就像泥巴一樣,打不赢大唐,但一直黏着你,讓你不得不分出精力去應付他們。
其實在薩曼滅亡的時候,黑衣大食就應該夾起尾巴做人。
但巴格達明顯還沉浸在舊日的幻想當中。
現在的大食不是兩百年前的大食。
李晔笑道:“他們這麽糾纏不休,那就打到他們求饒爲止,真以爲大唐将士不能登上波斯高原嗎?”
“父皇英明神武。”李祐拱手道。
父子二人正相談甚歡的時候,堂外辛四郎緊張兮兮的進來,“聖人,長安來人了。”
這個時候來人,恐怕不是什麽好消息。
其實布哈拉與長安之間聯系從未斷絕。
不過都是蜻蜓點水。
“兒臣告退。”李祐主動離開。
李晔心思都在長安上,也就沒有挽留。
朝中之事,内有張承業、李巨川、韓偓、趙崇凝,外有周雲翼、李筠、王師範。
國中驕兵悍将都被帶到了西域。
應該沒人會對李祎造成威脅才是。
除非……
李晔心中升起一種不好的預感。
辛四郎把人帶了進來,居然是四大統領之一武元登。
皇城司與宣教司是李晔一手創建,對他的忠誠自然毋庸懷疑。
“長安出了何事?”李晔面色不變。
武元登呈上一份書信,是太子李祎寫的。
信中說了平定高季興叛亂之事,也說了張承業、李巨川、韓偓告老緻仕,趙崇凝因子侄連累請辭之事。
除了這些剩下的就是歌功頌德。
李晔看了信久久不語,心中瞬間百感交集。
這是毫無疑問的奪權。
自己還沒老,太子就按捺不住了。
關鍵還在這個時候。
别看西征如火如荼,其實離不開中土。
以後建設西域,也需要中土的鼎力支持。
一種無言的憤怒在胸中升起。
李晔記得當初就對他說過,朕給的才是你的,朕不給你不能搶。
沒想到一語成谶。
江山易改本性難移。
肉包子放在狗面前,無人看管,難道還指望狗能無動于衷?
人性和人心永遠經不住考驗。
說到底,李祎是個經不住誘惑的人,當初對花蕊如此,如今對權力也是如此。
“你們先出去,讓朕細細思量。”
辛四郎、武元登以及侍衛們拱手離開。
堂中隻剩下李晔一個人走來走去。
曆史上這種事情發生的太多了。
劉裕氣吞萬裏如虎,劉穆之一死,建康不穩,隻能打道回府。
趙構十二道金牌召回嶽飛。
當然,事情也沒有那麽糟。
大唐是李晔一手一腳打下來的,隻要李晔返回長安,李祎到手的東西都沒用了。
但那樣一來,河中就守不住了。
華夏文明也就邁不出去了。
李晔感覺自己又站在曆史的十字路口上。
這一次西征失敗,不會有下一次了。
李晔年紀也不小了。
下一代人未必有這個雄心壯志。
因爲中土遠比河中富庶,站在這個時代的立場上,完全沒必要吃力不讨的西征。
反過來看,這何嘗不是李祎的一次試探?
向前擠擠,離皇位就能近一些。
抉擇永遠是艱難的。
堂外春光正燦爛,将士們若有若無的訓練聲隐隐傳來。
這一切都讓李晔仿佛回到了最開始。
景福二年,孤城長安……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