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不是崔源照派來的,崔源照也不會派你來。”李祎惺忪的睡眼逐漸清明。
“殿、殿下……”女人驚訝,侍衛們更驚訝。
“深夜寒涼,娘子請回。”李祎下了逐客令。
女人忽然跪在地上,急切道:“奴若回,恐不得生。”
一個被拒絕的女人,在主人那裏也就沒多少存在的價值了。
“請殿下饒小女子賤命。”女人額頭磕在泥地上,沾染了些污穢,卻更凸顯她我見猶憐的氣質。
侍衛們的眼神也落在李祎臉上,目光中帶着佩服,以及請求。
他們的心早已被地上的女人牽動,不知不覺站在她那邊。
李祎眼中也出現了一絲柔軟。
“是韋見誠讓你來的?”
女人又呆了呆,這位年輕皇子着實出乎她意料了,“請殿下饒小女子一命,小女子終生做牛做馬報答殿下。”
李祎苦笑,“行了,本王知道了,獨孤敬達你們擠擠,讓出一間廂房給她。”
“屬下遵令。”獨孤敬達一臉佩服。
李祎回自己房間睡覺去了。
一夜無事,天色剛明,李祎早已收拾好行裝,一開門,沒想到女人比他更早。
成都的清晨,不管白天黑夜,都透着幾分溫潤之意。
女人站在一株梅花前,梅枝上有含苞待放的蓓蕾,但她的人比蓓蕾更加嬌豔。
一絲若有若無的香味飄散到李祎身邊。
清晨男人身體總是要敏感一些。
“你又來作甚?”李祎皺起了眉頭。
“殿下去哪,奴就去哪,殿下若不要奴了,今日就自刎于此。”女人昂起臉,嬌若花蕊的臉全是決絕神色。
“也就是說,你一直要糾纏本王?”李祎伸了個懶腰。
侍衛們被驚醒,幸災樂禍的看着。
青羊宮早起的道人們,也時不時瞟一眼。
“小女子隻有一條活路。”
“那麽好吧,你跟着吧。”
十幾匹快馬出成都,女人居然也能騎馬,而且還有一股特有的英氣,令侍衛們大開眼界。
李祎騎在最前,獨孤敬達緊随其後,讓出半個馬頭,低聲道:“此女怕是有些來曆,眼下多事之秋,不如屬下解決這個麻煩!”
獨孤敬達眼神閃着寒光。
李祎抖了抖缰繩,“殺人解決不了問題,她能無聲無息出現在我們面前,絕不會簡單,我很好奇她是誰派來的。”
“還能有誰?”獨孤敬達道。
李祎失笑道:“你錯了,河東夫人雖然勢大,但在陛下身邊,反而不敢動作,裴家水漲船高,卻也被推到衆人之前,有任何風吹草動都會被人盯着,有敵人不可怕,看不見的敵人才最可怕。”
“殿下是想通過此女引出幕後之人?”
“此女天香國色,死于刀兵未免可惜,我的确有憐香惜玉之心。”
“殿下太過仁厚了。”獨孤敬達低聲道。
李祎揚起頭,眼中閃着精光,“上善若水,水利萬物而不争,夫唯不争,故天下莫能與之争!”
獨孤敬達呆了呆。
王者氣度,令人心折。
與此同時,崤函道上,七皇子李禔一行人也在趕路。
“殿下此番回京,必有大喜。”高季興兩眼放着光。
當了幾年營田使,李禔身上并沒有沾上多少地氣,一身華袍,金冠玉帶,連座下白馬身上都披滿了綢緞,跑動的時候,矯若遊龍,貴氣逼人。
“此事自有父皇母後作主。”
“雖是如此,殿下也需争一争。”
“哦?”李禔看了一眼高季興,沒想到這個武夫跟韋昭度說的差不多。
至今他耳邊還回蕩着韋昭度的話:“天下雖承平,但殿下不可懈怠,奪嫡之兇險比争天下更甚,殺人不見血。”
“陛下起于刀兵之間,向來不喜世家大族,殿下若不能展現足夠的能力,隻怕将來之事還很難說。”高季興小心翼翼的看着李禔。
其實如今大唐,論人望和實力,根本無人能跟這位七皇子競争。
大唐崛起,裴家也是世家中第一個崛起的。
朝堂上下,長安内外,皆有人脈,而河東将領裴約的投降,補齊了七皇子最後的一塊短闆。
地方、軍中、朝堂,都有裴家的人。
而其他三位皇子,根本無力與其争鋒。
若是大唐别的時代,儲君的人選沒有任何争議。
然而現在,卻不好說,高季興不僅是一名戰功卓著的将領,更具有卓越的政治眼光,當今皇帝,豈會受世家制衡?
“請将軍教我!”李禔在馬上謙和的拱手。
高季興一臉的受寵若驚,連忙還禮,“殿下折殺小人了,殿下首先是大唐皇子,陛下之子,然後才是裴家外甥,若是本末倒置,隻恐陛下生厭,依賴裴家沒有錯,但不能爲裴家所制!”
“将軍教訓的是,但本王該如何做?”
高季興稍稍沉思之後道:“裴氏家大業大,出幾個不肖子弟應該不難,今天下底定,陛下大興文治,殿下可檢舉一二裴氏子弟,即可争取人望,又可向陛下表明立場。”
“好,本王回京就與母後商議此事。”李禔興奮道。
“呃……”高季興一時語塞,感覺廢了這麽多口水,沒有絲毫作用,心中不由得苦笑起來。
一行人穿過崤函道,過了陝虢,入了潼關,到達華州地界,正好遇見從同州而來的李祐一行。
李祐一身盔甲,帶着十幾名河東骁騎,風塵仆仆。
李禔還以爲是哪裏來的斥候,直接無視了。
也怪李祐的裝扮實在沒有皇子氣度,跟個普通士卒一樣,臉上黝黑而粗糙,四肢強壯,身軀挺拔。
李禔沒認出李祐,但他的一身行頭,别人想認不出來也難。
“七兄、七兄!”李祐奔到眼前,高季興等人都手按刀柄了,李禔才認出來了。
“這不是八郎嗎?”
李祐一個爽朗的笑容。
兩人同年同月同日前後腳出生,又同時入了武營,感情自然親厚一些。
裴貞一對何皇後一直不對付,但對被冷落的李漸榮沒什麽芥蒂,反而時常接濟,因此二人更加親昵。
即使是現在,李禔也不認爲李祐是自己的競争對手。
李祐沒有任何争的資本。
不過李祐身邊的朱友謙看到高季興,眼神一亮。
兩人在馬上相互拱手,眼神卻銳利如刀。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