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王滿渡決戰十日之前。
浩浩蕩蕩的騎兵忽然翻過鳴雞山,抵在妫州城下。
妫州曆來是華夏北面重鎮,挾制草原的前出基地,也是幽燕的北方壁壘,北面有北齊長城,東南有居庸塞。
城池險固,一度表面臣服于李存勖。
李存勖也樂于接受這樣的地方牙兵牙将勢力。
在楊師厚亮明大唐旗号後,妫州主動開城投降了。
高繼思、高繼詳、高行珪全都布衣出城迎接。
牙兵牙将割據地方的時代結束了。
楊師厚沒有客氣,令部将黃全素接收城防,征牙兵爲前驅,撲向居庸塞。
高家向來是北方的一把利劍。
曆史上的李克用義薄雲天,卻對高思繼、高繼詳忌憚不已,随便找個理由就砍了,導緻兄弟二人完全沒有發揮的餘地。
現在大唐給了他們機會。
妫州牙兵常年跟草原部落大戰,家家習武,戰力強悍,又熟悉河北風土人情,一個時辰,居庸關便被拿下了。
楊師厚揮兵大進,三日間席卷軍都、昌平、安樂等城,進圍幽州。
晉軍盧龍節度使李存矩四方求援。
雲州刺史李嗣勳、義武節度使李存審各擁軍兩萬,兩路來援。
李嗣勳眼光毒辣,直撲妫州而去,意在斷唐軍之後。
另一個原因是他認爲唐軍四萬騎兵,加上妫州牙兵,不足以攻破幽州。
畢竟幽州李存矩手上也有三萬大軍,而且李存矩并非無能之輩,在李克用時代就鎮守北面,常與契丹、達怛等部落作戰。
阿保機數次領十萬以上騎兵入境,都沒有讨到便宜,四萬唐軍能做什麽?
楊師厚在西南聲名赫赫,但傳到河北,就不那麽響亮了。
李嗣勳唯一的忌憚之人隻有李承嗣。
因此,搶攻妫州在軍事層面上非常正确。
楊師厚分李承嗣圍幽州,自引本部一萬銀槍效節都步騎南下,迎戰老相識李存審。
兩人都是李罕之手下将領,命運卻不盡相同。
當年楊師厚曾無比羨慕李存審、李建及兩人,被李克用收爲義子。
可惜他并非沖鋒陷陣的猛将,而是獨當一面的帥才。
如今兩軍相持于漯水。
楊師厚望着對面,心中百感交集,他原本隻是李罕之手下一都頭,現在成了大唐的大将軍,而李存審也成了晉軍大将。
唐軍沿河列陣。
李存審引百騎臨河,楊師厚亦引甲士上前。
“孤軍入河北,四面皆敵,不如降我如何?我必引薦于晉王。”
李存審一番好意引來了對岸的一衆哄笑聲。
“諸軍聽令,生擒李存審,不得傷其性命,我必引薦于陛下!”楊師厚無比“狂妄”道。
“得令!”甲士齊聲大喊。
李存審眼中閃過一絲怒氣,他的一番好意,換來的是嘲諷,也不再多言,冷笑兩聲,回歸本陣。
楊師厚亦歸陣。
唐軍兵力單薄,李存審所部士卒,皆是河北骁勇之士,數次以少量兵力擊退契丹人的劫掠。
現在也沒道理退讓。
“渡河!”李存審一揮手,身後步騎應聲而動,直接踏入水中,原來此地河水隻及人腹處,李存審鎮河北,早已對周邊地形了如指掌。
他勸降楊師厚,是因爲他覺得必勝。
不過他也清楚楊師厚的秉性,絕不會輕易服輸。
如今二人各爲其主,隻能摒棄舊情了。
然而唐軍沒有任何驚訝之情,默默挺立在北岸。
不動如山。
這氣勢令剛剛渡河的李存審心中一驚。
近二十年沒見,李存審也摸不準楊師厚的底細。
對唐軍了解不多。
隻覺得當年大唐能在朱溫兵鋒下生還,完全是李克用和楊行密在後方牽扯。
“擊破唐軍,晉王必有重賞!”李存審吼了一聲,領着步騎沖向唐軍。
五百步、三百步、兩百步。
楊師厚身邊令旗揮動。
霎時間,弩箭如飛蝗一般激射。
如今近的距離,晉軍避無可避,戰馬倒地、前排的甲兵也倒下一片,在地上掙紮。
令旗再度揮下。
弩箭遮天蔽日而來。
每一名銀槍效節都都裝備了長槍、橫刀、弩箭、冷鍛甲、皮甲。
無一不是上品,以大唐國力傾力打造,在這個時代,絕對是裝備精良。
而晉軍因年年征戰,披甲率遠遠不及唐軍。
雖是一萬唐軍,實則是唐軍精華凝聚而成,每一名士卒都是經過重重選拔。
要不然,楊師厚也不敢橫渡大漠,孤軍遠征河北。
“籲……”
李存審的戰馬眼睛中了一箭,慘叫一聲,倒在地上,把李存審甩出老遠。
等他掙紮起身的時候,戰場已是另一番景象。
唐軍陣列中轉出一支三千人騎兵,高呼着從北面沖殺而下。
唐軍步卒趁勢而動,陣列森嚴的向前推進。
晉軍不可謂不英勇,中箭之人依舊挺刀血戰。
然而在銀槍之下,這種英勇是徒勞的。
等待他們的命運是被無情屠殺。
刺,一個簡單的動作,快如閃電,寒光一閃,沒有絲毫多餘的動作,晉軍的身體已經被洞穿,然後無力的倒在唐軍腳下。
李存審忽然發現,原來楊師厚之前并不是狂妄,而是根本沒有把自己這兩萬人放在眼裏。
很快,戰場被銀槍效節軍熟練的分割。
仿佛一萬人把兩萬人包圍了。
任由這些河北的勇士如何血戰,都避免不了被收割的命運。
任何成建制的陣列,都會遭到唐騎的無情打擊。
戰場完全是一面倒。
終于,一員晉将丢下武器,一傳十、十傳百……
李存審被圍在垓心,雙眼裏一片茫然。
其實如果不是當時楊師厚一句“生擒李存審,不得傷其性命”的命令,李存審現在已經是一具屍體了。
包圍圈越來越小。
外圍的晉軍不斷倒在銀槍之下。
這樣的屠殺終于壓垮了晉軍的心理防線。
“投降,别殺我!”
最終隻有李存審的百餘親兵還站立着。
“德詳,此戰非你無能。”楊師厚目光很平靜。
李存審挺刀而立,“存審輔佐兩代晉王,今日唯有戰死,以報王恩!”
“朱邪存勖鬥雞小兒,難以成事,大唐天命所歸……”
“無需多言!”李存審目光堅決。
話剛說完,南面唐軍忽然分出一個缺口。
十數騎狂奔而至,撞入晉軍之中。
李存審剛剛轉頭,便被一槍抽在腦門上,直挺挺的倒下。
餘衆皆降。
“魏五郎,他死了我剝你的皮!”楊師厚怒氣中帶着笑罵的語氣。
魏五郎撥轉馬頭,笑道:“将軍放心,末将隻是擊暈了他。”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