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沒有解決河北之前,汴梁承受的軍事壓力太大。
汴梁是朱溫老巢,堂堂大唐正朔,棄長安不用,跑來鸠占鵲巢,試問誰是正統?
關中百姓怎麽想?
天下人怎麽看?
再者,西域還未收複,長安有距離優勢。
“現在應該想的是如何平定河北!”李晔望向北方雄渾的大地。
李存勖現在面對的不是一個虛弱的梁國,而是一個強盛的大唐。
楊師厚笑道:“李存勖以武功立國,隻要我軍在戰場上打敗他,其威信必然一落千丈,河北必分崩離析!”
李晔也笑了,“楊将軍倒是信心滿滿。”
楊師厚拱手道:“非是末将妄言,河北堪稱大将者隻有周德威、郭崇韬二人而已,李嗣源、李存審猶可,其餘諸将雖勇猛,然隻能馳騁于戰場,與匹夫争雄,潞州一戰,若無周德威據守冰城,安有李存勖偷襲之功?柏鄉一戰,沒有周德威籌謀,河東早亡。”
看起來,楊師厚對周德威、郭崇韬評價甚高。
在原本的曆史中,周德威更加生猛,隻可惜李存勖一直看他不順眼。
奇襲汴梁也是郭崇韬的強烈建議。
但不可否認,李存勖也是擅斷之人。
偉人就曾經評價過:李存勖之斷,郭崇韬之助,可謂識時務之俊傑。
“看來将軍胸有成竹!”李晔基本認同楊師厚的評斷。
楊師厚道:“傷其十指不如斷其一指,若滅周德威是斷李存勖臂膀也!”
如今平盧被郓州、兖州形成夾擊的态勢,朱溫伐王師範也是兩路進兵,王師範十幾萬大軍在手也沒扛住。
李晔來回踱步,思索一陣之後道:“欲速則不達,這兩年大戰頻仍,錢糧不濟,百姓愁苦,士卒難免有厭戰之心,朕意先安頓河南,積蓄糧草銳卒,然後徐圖河北,河北之地,猶存沁州與成德,李存勖有腹心之患,以朕觀之,李存勖的日子也不好過。”
楊師厚也隻是單純從軍事角度考慮,也沒太固執己見。
“若李存勖勾連契丹,如之奈何?”薛廣衡忽然道。
李晔笑道:“朕正愁沒有借口讨伐契丹,他們自己送上來最好!”
現在的契丹隻占有遼東一隅,連渤海國都沒打下來,也隻吞滅了黑車子室韋。
再說曆史上契丹能崛起,也是遇到了石敬瑭與趙二,一個送地,一個送人頭。
他們老實待在遼東也就罷了,跑來中土隻能是送死。
收複中原,李晔信心也高漲起來。
“積蓄國力,訓練士卒,穩定地方,别忘了,東南還有兩位。”李晔伸了一個懶腰。
李存勖現在要考慮的問題是如何割據自保,而不是跟大唐争鋒,沒有奪下山東、汴梁,也就意味着沒有資格跟大唐争了。
說句難聽的,大唐敗上兩三次,還能支撐下去,李存勖隻要敗一次,就扛不住了。
再說如今的唐軍,絕不在晉軍之下。
銀槍效節都、黑雲長劍都,哪一個不是百戰精銳?
李晔回汴梁沒兩日,東南就主動來使者了。
錢镠使者楊凝式送來浙東十四州的城圖戶籍,請求歸附,錢镠甚至主動要求入長安閑居。
李晔無比佩服錢镠的眼光,該争的時候,絕不猶豫,讨伐董昌,力拒楊行密,該降的時候,也不遲疑,現在大唐底定中原,下一個目标自然是浙東與閩地,剛動了念頭,錢镠就來了,簡直是心有靈犀。
難怪曆史上朱友珪也要稱錢镠一聲尚父。
除了眼界與手段,錢镠的家教也是曆來稱頌,千年不絕,後世子嗣昌盛,爲華夏提供了大量人才。
其治理吳越,修築海塘,疏浚内湖,蘇杭的興盛,正是從他開始。
在唐末這個遍地衣冠禽獸的時代,錢镠簡直是一股清流。
在家訓中主動提出如遇真君主,宜速歸附。
比王建之流不知高明了多少倍,也避免了子孫的災禍。
曆史上的割據政權,能如錢家一般體面退場的沒有幾個。
“恭喜陛下!”薛廣衡、趙義存等近臣大喜。
錢镠有這個心意,李晔也是非常高興。
免了一場刀兵。
别人有情,自己也要有義啊,“加封錢镠爲吳越王、中書令。”
李晔心中大定,這還是第一個兵不血刃收複的地區,錢镠功勞不小。
浙東回歸,閩地也就不遠了。
曆史上的閩國被南唐剿滅,現在的大唐國力是南唐的多少倍?
果然,吳越歸附大唐的消息傳開,閩地的使者也到了,不過沒有錢镠那般果斷,似乎仍在觀望。
李晔倒也不急,就算王審知現在不降,等以後收複河北,天下徹底一統的時候,他還能觀望嗎?
能少流血就少流吧。
時間是站在大唐這一邊的。
就連河北李存勖也漸漸意識到天下大勢滾滾而來。
退回河北之後,沒有任何過激的行爲,也是招撫流民,發展生産,畢竟内部不穩,也沒力氣争奪外面。
黃河兩岸恢複平靜。
不過很多人知道,這種平靜隻是短暫的,遲早有一天會被打破。
大唐不收複河北,豈不是跟中唐一個局面?
李存勖也不願退回河東。
更何況他手下的精兵猛将們也不願意放棄到手的權力。
河東以兵事起家,不可避免的導緻武人力量過于龐大,各州的軍政财全在将領手中。
李存勖上位,秉承藩鎮的老辦法,還是藩鎮之位封賞有功将領。
如周德威平盧節度使,李嗣昭昭義節度使,段凝大同節度使等等。
相當是在走中晚唐的老路子。
現在因爲面臨大唐的強大壓力,而團結一心。
周德威、李嗣昭等大将忠心耿耿。
但這種局面不會永遠維持下去。
或許李存勖也意識到了問題,采取的手段居然是以宦官和近臣爲監軍。
等于又走上了大唐的老路子。
李存勖仿佛怎麽都繞不開這時代的魔咒。
正如曆史上他百戰滅梁,仍舊重蹈了大唐的覆轍。
即便李存勖意識到了問題所在,也沒有能力改變,河東是武人主宰一切,沒有将領們的支持,他這個晉王也坐不穩。
而且,他本身也是武人。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