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友珪弑殺朱溫之後,控制宮闱,将朱溫屍體以蚊帳裹覆,埋于寝宮之下。
恰逢此時朱友文被其妻王氏秘密召回,朱友珪一面令供奉官丁昭溥宣僞诏賜死朱友文,一面召集文武百官,宣讀僞造的朱溫诏令,聲言博王造反,幸虧他朱友珪識破了朱友文的陰謀,帶領韓勍、馮廷谔等忠勇将士入宮勤王,保全了朱溫的性命,故此現以郢王友珪監國,主持軍國大事。
在得知朱友文的死訊之後,朱友珪才公開朱溫駕崩的消息,屠戮朱友文滿門,斬殺朱友文一系的親信
宣讀僞诏,繼大梁皇帝位。
還給朱溫上了個神武元聖孝皇帝的谥号,廟号太祖,葬于宣陵。
當然,朱友珪這些鬼話,騙不了任何人。
汴京早就風言風語,無人不知。
朝中文武多不願爲其所用。
逆梁君臣遂離心離德。
朱友珪有弑父篡位之狠絕,卻無治國理政的能力,大肆封賞朝中文武,收買士卒,不過依舊不得人心。
且朱友珪篡位成功之後,掌握汴州十萬雄兵,自以爲萬事無憂,于是慢慢恢複本來面目,日夜飲宴,荒淫無度。
殺了朱友文及其親信,梁軍各州的糧草軍需供應出現問題,多地上表朱友珪撥發糧草軍饷。
朱友珪全然不顧,令各州自籌糧饷。
等于解開了梁軍頭上的繩索,梁軍開始侵害地方。
朱溫、敬翔好不容易構建起來的文武分權體系頓時被破壞。
武人驅趕文官,自理州政。
鎮守懷州的三千龍骧軍,劫持其将劉重霸,占據懷州,聲言讨賊。
陳州都将王規信領牙軍驅趕陳州刺史王象先。
山東一聽到朱溫的死訊,頓時盜賊蜂起,攻陷縣鎮。
宿敵李存勖聽聞汴京劇變,引蕃漢馬步軍七萬進抵潞州,有圖謀魏博之心。
……
種種亂象,讓汴梁人心惶惶。
天佑八年四月,朱溫女婿趙岩、外甥袁象先聯合均王朱友貞密謀,伺機推翻朱友珪。
時三人皆無兵權,趙岩提議策反衛州防禦使高季興,滑州防禦使黃文靖。
梁軍宿将對朱友珪早有怨言,三方一拍即合。
高季興、黃文靖借口平陳州之亂,未等朱友珪诏令,直接引軍向南。
等朱友珪發現苗頭不對時,令韓勍領五萬禁軍前去攔截。
韓勍造反有一套,早年也是沖鋒陷陣的悍将,但在跟黃文靖、高季興比,還是差了一個檔次。
兩軍相拒于萬歲山,黃文靖領六千人勇往直前,韓瓊兵多,卻不爲其所用,原來禁軍也對朱友珪不滿,各部将佐聞風倒戈,高季興趁勢掩殺,韓勍大敗,也不知被誰割了腦袋,送到高季興面前。
兩軍趁勢進抵汴京城下,城門早就大開,迎接他們入城。
朱友珪目瞪口呆,袁象先率先發難,率領禁軍數千人殺入宮中,朱友珪與張皇後欲攀城而逃,未成,遂令馮廷谔殺了自己以及張皇後,馮廷谔也自殺而死。
從起兵到覆滅,朱友珪隻持續了五個月,便被推翻了。
逆梁迎來新一任的皇帝,朱友貞。
朱友貞爲張皇後所生,本爲朱溫的嫡子,他繼位得到了逆梁君臣的一緻認同。
不過籠罩在汴京上空的陰雲并沒有消散。
朱友貞繼位的第一件事,就是吸取教訓,借口附逆,賜死了朱友璋、朱友雍等兄長,又軟禁了衡王朱友諒、惠王朱友能、邵王朱友誨等人。
然後啓用趙岩、張漢傑、段凝等人,疏遠敬翔、李振等老臣,連助其上位的袁象先等人也被冷落。
隻有高季興、趙岩擅阿谀,入了朱友貞的親信之列。
逆梁朝廷烏煙瘴氣。
李存勖派使者招降王彥章,言朱溫已死,汴梁必亡,不如歸附河東,不失上将之封。
李存勖對王彥章的仰慕情真意切。
不過王彥章油鹽不進,直接斬了使者的腦袋,挂在城頭,已示絕不妥協之意。
魏州守軍士氣大振。
李存勖吃了一鼻子的灰,感覺非常沒有面子,引七萬大軍直撲魏州。
王彥章向汴州求援。
大敵當前,朱友貞還是表現出新君的氣象,在高季興的慫恿下,指派黃文靖爲援軍,領四萬梁軍北上支援。
高季興雖然是爲了排除異己,但黃文靖的确是最合适的人選。
時博州朱漢賓也引落雁都來援。
晉軍士氣雖高,但朱漢賓、黃文靖皆是梁軍宿将,魏博之地歸心汴梁。
柏鄉一戰,梁軍諸軍皆敗,唯獨王彥章聲名遠揚,極得魏博士卒擁戴。
晉軍攻城,無不奮力抵抗。
王彥章手提兩杆鐵槍在城頭巡戒,激勵士氣:“李存勖不過鬥雞小兒,好勇鬥狠而已,有何懼哉!”
士卒皆爲其死戰。
前有堅城,後有伏兵,李存勖攻城兩月,魏州仍是紋絲不動。
幽州刺史周德威谏言魏博不可取,若黃文靖等諸軍合圍,大不利。
郭崇韬也勸道:“朱友貞并非人主,假以時日,梁賊必衰,大王今統大兵來攻,反而令其内外一緻,大王不妨暫休雷霆之怒,以待将來之變。”
李存勖一臉晦氣道:“若大唐取梁如之奈何?”
他之所以如此着急,也是怕唐軍再度建功。
天下的地盤越來越少了,李存勖隻有全占河北,盡取黃河兩岸,以河北之雄兵、中原之錢糧,才能跟大唐掰掰手腕。
攻取洛陽就是他邁出的第一步,把大唐擋在崤函道之西,以洛陽作爲前出的基地。
郭崇韬笑道:“百足之蟲死而不僵,若唐軍攻梁,吸引梁軍主力,我軍正好坐收漁利!自河洛順勢而下,直取汴京!”
李存勖望着魏州城頭,心中久久不能釋懷,他也知道周德威、郭崇韬是對的。
但作爲一個年輕有爲的君主,李存勖急于樹立自己的權威。
周德威、李嗣昭、李嗣源等老将始終是他繞不過去的坎。
“七萬大軍陳兵河朔,今無功而返,豈不爲天下人笑!魏州不可取,然黃文靖可滅!”
圍點打援在任何時代都不過時。
黃文靖的四萬大軍,除了他本部的六千精兵,其他人都是柏鄉之戰後匆忙召集起來的弱旅。
大唐在汴京有細作,晉軍同樣也有。
不過李存勖低估了黃文靖和朱漢賓。
二人并不急于解圍,而是屯兵于相州,威脅磁州與潞州。
潞州乃李存勖之腹心。
現在頂着一把刀子,晉軍怎麽會舒服?
黃文靖一個小動作就化解了晉軍的兵勢。
李存勖也隻能渾身難受的退軍。
此戰也稍稍提振了汴梁君臣的信心,認爲形勢并沒有壞到哪去。
可以繼續花天酒地安享太平,新提任上來的張漢鼎、張漢傑、張漢倫等人,都是朱友貞寵妃張氏的兄弟,德薄才鮮,公然賣官鬻爵。
朱溫後期制定的輕徭薄賦、與民休息之策,全部破壞。
而曆史上的後梁朝廷,正是憑借這些國策成爲五代最長壽的一個朝代。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