說景延廣吹牛王也不準确,倒也有幾分熱血,堅決不當契丹的孫子。
隻不過其私心自用貪權徇私,後晉本來也是一個矛盾混合體,不止石敬瑭,多的是人搶着給契丹當兒孫。
後晉軍與契丹打的有來有回,占了優勢,然晉主石重貴的舅舅杜重威以十萬兵馬降契丹,葬送了後晉,景延廣被俘,自己把自己掐死了。
李晔看着面前十八九歲的青年,倒也沒有太驚奇,大唐蒸蒸日上,自然會吸引天下優秀人才。
封了一個神羽都上校尉,景延廣喜不自勝,連跳兩級,也算是出頭了。
其他人皆有封賞。
這場圍獵也算是豐收,隻一個骊山就有這麽多獵物,關中到底還是地廣人稀。
後世一個大都市,就有上千萬的人口。
盛唐也才六千萬的人口,到了唐末,整個中土人口估計也就兩千萬左右。
當然,持續二三十年的戰亂,很多人口都逃逸了,無法準确估算。
關中這麽多年鼓勵生育,人口有所恢複,第一波紅利已經到來,大量十七八歲的青年長成,大唐的勃勃生機也正是來源于此。
他們出生在一個上升而充滿希望的年代,到處都是機會。
最不濟也能到皇莊當莊農。
正兵沒有擴充,輔軍卻一年比一年膨脹,無數渴望從軍的年輕人加入其中,沒有戰争時,建設地方,興修水利,開墾荒田,還有大量軍事訓練。
即便冬雪中,李晔偶爾也能遇見外出訓練的輔軍。
後世看到留存的清末照片,百姓一個個身材瘦弱矮小,衣衫褴褛,目光呆滞,仿佛被榨幹了一般。
再看這些青年,一個個昂首挺胸,眼中煥發着光彩。
吃飽的民族才有力氣仰望星空。
能讓大唐百姓吃飽,是李晔首先要考慮的,也是大唐立身的根基。
後世一個交趾三角洲能養活某越幾千萬人口,還能出口糧食。
沒道理大唐這麽多産糧區養不活一千萬的人口。
皇莊就是李晔握在手中的利器。
渭北、成都平原、漢中平原、南陽盆地,江漢平原等幾個優良闆塊全部收爲皇莊,然後租給沒有土地的百姓耕種。
皇莊的土地大唐所有,禁止買賣。
王仙芝、黃巢等人殺來殺去,這些原本屬于世家大族皇親國戚的土地,全部成爲無主之物,或被田令孜等權宦侵占,或被王建等兵頭霸占,百姓淪爲佃農,不僅要承受佃租,還要繳納各種莫名其妙的賦稅。
尋常百姓也守不住田産。
但凡在這亂世裏有田有宅的還是普通百姓?
李晔一向覺得,改朝換代,其實就是土地的重新分配。
一般莊民在耕作四五年有了積蓄之後,會選擇自己開墾田地,百姓對土地渴望是與生俱來的,手中不捏着幾畝田,睡覺都不踏實。
李晔聽之任之,也許未來會朝私有化方向改變,不過現在卻是支撐大唐的根基。
大規模集中化耕種,便于監管,也有利于增加糧食産量。
出來打打獵,李晔忽然覺得這冬天沒那麽冷了,
爲了惡心趙崇凝等一幹人,李晔還給每人送了一頭黃羊一頭狼。
清流的壓力不僅來源于武人,還有漸漸崛起的寒門。
讀書已經不是他們壟斷之物,武營爲大量有資質有潛力的底層出身孩子提供出路。
李晔創辦武營,當然不僅僅是爲了教授四書五經之乎者也。
算術、格物、兵法、醫術也被加入其中。
大雪同樣在汴州城的上空飄揚。
天佑七年的冬天似乎特别寒冷。
自入冬之後,朱溫就感覺身體一日不如一日。
面對兒媳們的殷切,也力不從心了。
知道大限将至的朱溫,到了不得不做出抉擇的時候,親生兒子沒有一個能成器的,俱是庸碌無爲之人。
朱溫能從唐末風雲中脫穎而出,看人的眼力極爲精準。
隻有義子朱友文能勉強入眼,能文能武,擅于打理錢糧。
朱溫遂下定決心立朱友文爲太子。
傳密诏于朱友文妻王氏,命其召朱友文回汴州。
可惜宮室内的一切都在朱友珪的掌控中,曆次王氏入宮,朱友珪之妻張氏都在旁窺望,王氏謀事不密,爲張氏窺見,立告知朱友珪。
朱友珪猶豫不決。
而在此時,朱溫調任朱友珪爲海州刺史。
海州偏遠,形同放逐,大多貶到地方上去的,會被追令賜死。
這麽多年,朱友珪與朱友文奪嫡劍拔弩張,朱友文上台,能有他的好果子吃?
是時功臣宿将多爲小錯所誅。
朱友珪日夜驚懼,不能自安。
往前一步登峰造極,退後一步萬劫不複。
朱友珪别的沒有,朱溫的狠辣卻是完全繼承過來。
當即秘密聯系老部下左龍虎軍指揮使韓勍,兩人是一條繩子上的螞蚱,朱友珪倒了,韓勍肯定跟着陪葬,武人出身的韓勍大腿一拍,該出手時就要出手!
時朱友珪爲禁軍都指揮使,爲了掩人耳目,讓韓勍引五百牙兵換上禁軍甲胄,入内宮躲藏起來,半夜時分,忽然發動,斬關而入,直奔朱溫寝殿,宮人驚惶四散。
朱溫從床榻上驚坐起,“反者何人?”
見到提着刀子站在自己面前的兒子,朱溫隻覺如夢似幻。
“非他人也!”朱友珪感覺到了掌握命運的快感。
朱溫望着明晃晃的刀子,先是歎氣,忽而又大笑起來,“汝悖逆如此,天地豈容之?”
朱友珪也笑了起來,“父皇悖逆一生,還不是闖下偌大的基業?兒臣不才,願效父皇,悖逆而取天下!”
朱溫啞口無言,旋即大罵起來。
諸牙兵攝于朱溫餘威,皆不敢動,連韓勍都默默後退兩步。
事到臨頭,朱友珪顫抖着舉起刀子,發現自己手也抖的厲害,歇斯底裏吼道:“速将老賊萬斷!”
然而沒一人敢動。
牙兵入宮隻說是平亂,沒說是砍朱溫。
朱溫縱橫天下四十載,人老虎威猶在。
朱溫仰天長笑起來,“殺逆賊者,封萬戶侯,賞千金!”
牙兵的眼神開始跳動起來。
朱友珪頓時感覺背後涼飕飕的。
千鈞一發之際,朱友珪的馬夫馮廷谔挺劍而進。
奄奄一息的朱溫爆發出人生最後的潛力,學着秦始皇繞柱而逃,馮廷谔三劍都砍在柱子上,不過朱溫的運氣也到此爲止了,畢竟是年老多病,力乏,倒于床榻上,馮廷谔長劍透背而出……
天佑七年十二月,梁主朱溫崩。
一代枭雄隕落,天下風雲翻開新的一頁。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