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蜀王入長安之後,很少外出,隻有廣元郡王時常出入平康坊,平康坊在我們的管轄之内,沒有可以人等,太子也沒有出現在此地,内宦宋光嗣時常進出光福坊的一家藥鋪,此藥鋪掌櫃于一月之前事發時不知去向,宋光嗣前兩日病發身亡。”趙義存一臉慚愧。
李晔南巡,皇城司的力量轉向興元與成都。
“殺人滅口還真是幹淨。”李晔歎道,這也間接說明潛伏的勢力非同一般。
大唐振興了,這些牛鬼蛇神也跟着扶搖直上。
“當年裴樞被刺,說明兩件事情,其一,河東夫人沒有參與其中,其二,此人隐藏在朝堂之上。”李巨川從各種線報中擡起頭。
李晔點點頭,裴家兩根頂梁柱,裴樞與裴贽,都有賢德之名,滿腹經綸,裴貞一就是再毒辣也不會犧牲裴樞。
剩下的最大受益人就是李祤了。
不過李祤的生母張氏隻是尋常的宮女出身,其家族被朱玫亂軍屠戮,張氏于景福一年就離世了。
李祤沒有任何背景和能量作這些事情。
雖然封王開府,不過一直匿名在武營中鍛煉,身邊根本沒有什麽人,人際關系也比較簡單。
線索中斷,李巨川小眼睛轉了轉道:“太子雖然蒙昧無知,不過花蕊夫人是個聰明人,一定知道一二,陛下可暗中提審她。”
“此人連王建都敢殺,能讓花蕊夫人活着,肯定斷定花蕊夫人不能造成威脅,從她身上查不出什麽。”李晔揉了揉額頭,摸不準這人動機,很難把人揪出來。
皇城司也不是萬能的,李晔加強他們偵查功能,一再強調實事求是,絕不能子烏虛有,所以才有署名的機制,如果上報之事有誤,會追究責任的。
不過既然此人露出狐狸尾巴了,總會有蛛絲馬迹。
“不過有一點你說對了,花蕊夫人是聰明人,同樣也是個不甘寂寞之人,此人留着她,說明她還有用處,皇城司盯緊她,朕不信他們會就此收手。”李晔對花蕊夫人印象深刻,此女絕不會甘于平庸,也是嗅覺靈敏之人,盯着她,就能順藤摸瓜。
“末将領命!”
也不是說李晔完全沒辦法,不過政治手段參與進來,很可能得到的結果偏離預期,造成政局動蕩。
大唐能有今日不易,還沒到清理枝葉的時候。
而且此事并沒有動搖大唐的根基。
“另外皇城司暗中加強朕的防護。”李晔想了想,還是防患于未然吧,說不定什麽時候就狗急跳牆了。
王建的死在長安隻是泛起一個小小水花。
大唐往前走,不可能因爲這個水花而停滞不前。
旱情過去了,但今年一整年的收成也沒了,關中百姓雖然不至于饑荒,但民生終究是巨大的問題。
從長安市面就能看得出來,商販銳減,不光糧食漲價,其他各種東西也都漲了一倍,百姓衣着褴褛,完全沒有前兩年的氣象。
幸虧從蜀中歸來時,把蜀中府庫的錢糧帶回了一些。
錢不用出去,不流通起來,經濟就不會得到刺激。
長安風雨飄搖了一百多年,屢造毀棄,黃巢一把火燒了大明宮,城牆這幾年也跟着修修補補,像是百姓身上的衣服,打滿了補丁。
完全不想一個生機勃發帝國的國都。
李晔與政事堂商議之後,決定開展長安的基礎建設。
長安城牆重建增高加固,全部采用磚石,皇宮也跟着沾光,太極宮翻修,大明宮修葺。
預計招募青壯二十萬人,一日三餐,一天工錢十錢。
工期五個月,剛好拖到明年春耕,預算兩百萬缗。
十錢當然很少,以如今長安的物價,也隻能五六個燒餅。
不過對百姓的吸引力仍舊巨大,以往朝廷徭役,百姓白幹不說,還有自己出糧,現在包吃有工錢,在這時代已經相當難得。
李晔這麽多年極其重視商業,府庫中兩百萬缗錢還是拿的出來。
不過,報名的百姓卻遠遠超過了李晔的想象。
十日不到,二十萬人就招滿了,四面八方還有百姓湧來。
韋昭度進奏,錢不缺,糧食壓力大。
此前從興唐府調運而來的三十萬石糧食,無法滿足這麽大規模的百姓。
政事堂的意見是疏散百姓,畢竟六萬唐軍,五萬輔軍也要吃糧。
一場不大的旱災影響可謂深遠。
“百姓信任朝廷信任朕,才會來長安務工,朕就是砸鍋賣鐵也要撐下去,收購市面上的糧食,調集荊南、荊襄的糧食北上。”取信百姓不容易,再說府庫還沒到山窮水盡的地步。
“老臣願奉上族中存糧一千石。”韋昭度發揚老臣風格。
李晔大爲贊賞,“太傅公忠體國,朕銘記在心。”
有了他的帶頭,政事堂的一幹人也跟着捐糧。
多則幾百石,少則幾十石,還有幾百斤的。
最大方的是韓全晦,領着一幫徒子徒孫,甩手就是一萬七千石,引得其他人頻頻側目。
李晔一陣苦笑,這厮也不知道低調一些,私下裏捐贈就可以了,何必弄得人盡皆知?
趙崇凝道:“陛下重視商賈,不過自古商人重利輕義,朝廷收購市面糧食,這些人定會趁機哄擡物價,朝廷損失巨萬,所得隻有尺寸。”
這的确是一個問題,囤積居奇在長安城中屢見不鮮,其中就有世家大族的身影,沒有點背景的人,也沒有這本事。
這些人想賺的就不是小錢了。
任何時代,商賈都不能無秩序的野蠻生長,必須在大唐的規則之内。
李晔想了想道:“令三司内使劉全禮規範長安坊市,若有囤積居奇者一律交付大理寺法辦。”
韋昭度嘴皮動了動,還沒開口,李晔就知道他在想什麽。
“此事已定,諸位各司其職。”
劉全禮是宦官,沒有利益糾葛,而這些清流世家,說不定背後就有關系。
話剛說完,韓全晦一屁股跪在地上,一巴掌一巴掌扇在自己臉上,“陛下贖罪啊,老奴鬼迷心竅,前些時日受了徒子徒孫蠱惑了,低價從河中進了一點糧食,想賺點養老錢。”
趙崇凝、韋昭度鄙視的眼光轉向他。
這态度李晔還是認可的,坦白從寬抗拒從嚴,而且他是從河中李存勖手上收購的,不是從市面上囤積。
“你進了多少?”李晔笑道。
“十萬石。”
李晔笑容逐漸凝固在臉上,這叫“一點”?
十萬石糧食,差不多三十萬缗錢。
“陛下恕罪啊。”韓全晦腦殼在地上磕的山響,“老奴願意将糧食獻給陛下。”
“陛下,韓全晦一個三司外使,怎會有如此多錢财買入糧食?必是貪贓枉法所來。”趙崇凝不放過落井下石的機會。
“此是老奴半輩子積蓄,絕沒有貪贓枉法中飽私囊。”
殿中爆發激烈争吵。
清流們一個個恨不得生吞了韓全晦。
“夠了!”李晔冷聲道。
殿中立即噤若寒蟬。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