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收的季節裏,從洛陽到汴州、兖州、青州,到處都是忙碌的身影。
自從洛陽大戰之後,這片土地難得的安甯下來。
兩年時間的休養生息,朱溫毫無疑問成了關東的霸主。
黃河之北,李匡威李匡籌兄弟雖然倒了,但新崛起劉仁恭更加強勢,木瓜澗一戰,大破李克用沙陀軍,斬首兩萬人,李克用三十年來的威望,一朝喪盡。
鎮州王镕、義武王處直在朱溫的鼓勵下更是蠢蠢欲動。
李克用勢力徹底縮回太行山之西,若非河中地區源源不斷的爲其給養,恐怕李克用早已困死在代北。
兩年的時間,李克用已經沒有資格與朱溫平起平坐。
在敬翔的提議下,朱溫精選蔡、汴、兖、郓等地十五萬壯勇,編爲侍衛馬軍司和侍衛步軍司,并投入徐泗戰場,在與朱瑾楊行密的反複争殺中磨砺新軍,加上原有十幾萬大軍,朱溫的兵力超過三十萬,對淮南形成強大的壓制力。
濠州和宿州被兩軍攻破。
越來越多的精力投入到淮北徐泗戰場,加上錢镠、馬殷的牽制和騷擾,楊行密終于不堪重負,把朱瑾軍調回淮南。
不過面對滔滔淮河,朱溫選擇了謹慎,留謝彥章駐守濠州,朱友裕駐守徐州,自引大軍回汴州。
汴州文武濟濟一堂,中原土地,最不缺的就是人才,去了龐師古、李思安、氏叔琮,還有葛從周、丁會、王彥章、閻寶等等一系列的新舊将領。
宣武曾是天下最亂的地方,先有黃巢,後有秦宗權、孫儒,再後來朱瑾朱瑄,都對這裏虎視眈眈。
不過十年過去了,如今的宣武成了天下最繁盛之地,人口逾百萬,南北商賈魚貫而入,四方錢糧滾滾而來。
帝王之氣俨然而生。
身爲這座城的主人,朱溫不能不生出非分之想。
“我軍修養兩年,國富民安,士卒勁銳,本王欲席卷天下,削平天下群雄!”
“大王威武!我等願爲大王掃平天下。”一衆梁軍将校仿佛嗅到血腥的野獸。
這兩年河北戰火紛飛,他們卻隻能縮在領地上,自然是不甘心。
沒有戰争就沒有利益,況且這些梁軍将校,大部分都是從死人堆裏爬出來的,早已習慣了戰場,現在安生下來,反而不習慣了。
“好,本王等的就是你們這句話。”直到今天,朱溫才感覺自己從清口之敗的泥沼裏掙脫出來,“那麽諸位倒是說說,我們先取哪裏?”
巨大的刺繡地圖上,山川、河流、城池精美如畫。
“當然是李鴉兒,擊破沙陀人,河北傳檄而定,何人敢與我軍争雄?”堂中衆将,身份最高的隻剩下張歸霸,也隻有他敢首先發言。
朱珍、龐師古兩人死後,朱溫的元從故将隻剩下一個丁會,但丁會與張存敬在沁州堅守,自然不能來汴州。
堂中的将領大多贊同張歸霸。
不過朱溫的目光卻轉向了敬翔,“先生以爲如何?”
敬翔眼觀鼻鼻觀心,“大王神機妙算,我等臣子皆唯大王之命是從。”
“敬先生自謙了,我軍休養兩年,兵力已足,不戰則已,一戰便要令天下俯首!興緒,你說我軍當攻何人?”朱溫的目光又轉向李振。
李振先是看了一眼敬翔,然後朝朱溫拱拱手,“在下以爲,當攻荊襄!”
“爲何是荊襄?”
李振看了一眼諸人的反應,或驚訝,或憤怒,或不屑一顧。
隻有敬翔臉上沒有任何表情,仿佛深不見底的深潭。
“唐廷經營河隴,大軍西向,趙匡凝孤立無援,此正是我軍奪取荊襄的最好時機,荊襄乃天下之腹,拿下荊襄,荊南、嶽鄂可不戰而降,既可以牽制關中,又可從嶽鄂兩路夾擊江淮。且荊襄天下富足之地,當初若是沒有荊襄糧食的支持,唐廷焉能坐大?大王若是有意,可從武關攻入關中!”
朱溫沉吟不決。
寇彥卿道:“李克用剛剛經曆木瓜澗之敗,我軍正好可以趁其虛弱,一舉攻破太原!太原破了,河北也就定了。”
李振連眼皮都沒擡一下,“此一時彼一時,李克用勢弱,是因爲河朔四鎮的牽制,而一旦我軍大舉北上,河朔四鎮就會反過來牽制我軍,屆時我軍又陷入己方的拉扯之中,還不如一戰而下荊襄,斬斷唐廷的臂膀!打出我軍威勢,然後再攻潞州,喪沙陀人之膽!”
朱溫恨聲道:“趙匡凝首鼠兩端,一直跟唐廷暗通款曲,若是不教訓他,天下還有誰服本王?”
荊襄的富庶也一直令朱溫垂涎。
西州。
天山之北的部民源源不斷的逃入西州地界。
對人口,李晔一直饑不擇食,這些人拖家帶口而來,隻要有容身之地,他們哪還管什麽歸民、化民,他們自己就是難民,能活命就不錯了。
而且歸化策中拟定的賦稅,在他們看來并不高,至少比阿斯蘭汗的賦稅低多了。
人口的充實,帶來的是實力的攀升。
李晔親自挑選其中健壯之人,組建輔軍。
還有瓜沙二地的歸義軍,放任不管,李晔肯定是不放心的,如今唐軍在這裏,他們老老實實本本分分,一旦唐軍不在了,他們老不老實就要兩說了,人心始終都是隔着肚皮的。
李晔幹脆一不做二不休,拆分瓜沙二地,分成五部分,每部一千五百戶,遷往庭州、伊州、輪台、焉耆,剩下一部,留待日後的龜茲。
客觀上說,在異族林立的西域,瓜沙二地的大族維持了漢家的傳統,成爲西域的中流砥柱。
不過,作爲皇帝,從政治視角上來看,瓜沙二地的大族始終是個隐患,既然不願用刀子解決問題,就隻能分而治之。
李晔讓曹議金親自去執行,爲了避免出現其他變故,還讓折嗣禮帶了五千唐軍。
這是對曹議金的考驗,也是對瓜沙大族的考驗。
曹議金完全不同于張承奉,腳踏實地,也非常明白李晔的心思,短短十天,就把拆分的事宜做的妥妥帖帖。
李晔完全挑不出一絲毛病,幾個族長全部留在瓜州,各姓打散,然後送往預定的各地。
至于中間的波折,在唐軍的震懾下,消弭于無形。
如此一來,李晔最後一塊心病也消除了,西州回鹘貴人被處決,瓜沙大族被分拆,内部的隐憂基本被清除。
隻要歸化策推行一兩年,李晔相信這片土地會跟河隴一樣,成爲大唐崛起的基石。
内部問題解決,就要看向外面了。
龜茲的戰報還沒有傳來,天山以北的消息漫天飛舞,一會兒說薩曼人攻破八剌沙衮,一會兒說阿斯蘭汗強力反擊,擊退薩曼人。
薩曼人的大舉入侵,讓斥候也無法深入。
在李晔眼裏,薩曼人雖然強盛,但喀喇汗也不是紙糊的,李晔依稀記得後來喀喇汗還滅了于阗,所以喀喇汗不應該在此次大戰中滅國。
李晔現在唯一等待的就是龜茲的消息。
(本章完)